18. 死也不能死得讓你順心!
很神奇的,兩天後諸葛亮的回信就到了。諸葛亮還專門派了艘鬥艦過來送信,實在讓我百思不得其解——有必要派鬥艦么?船上水手在靠岸前喊了大半天的話,結果還是差一點點就打了起來。張遼跑去河邊和他們交涉,但沒想很快就回來了。回來之後,一向面無表情的張遼居然顯得幾分疑惑;我的心臟一陣亂跳,卻仍是拚命裝作不在乎地問道,「諸葛軍師把你罵回來了,可是?我早就告訴過你我的命沒那麼值錢。」
張遼瞟了我一眼,哼道,「若是諸葛孔明分毫不讓,小姐可成了陪葬——你當真不怕?」
「怕?」哈,我怕得要命!我不動聲色地深吸一口氣,然後攤手笑道,「怕管啥用?我又能做些什麼?死生有命,富貴在天。」
張遼一愣,冷笑道,「小姐若真是有此念,當初又何必為我等備下糧草?如今又何必做此等豪言!」我什麼也說不出來了,,只能在肚子里暗罵。見我無話,他又道,「不過小姐還是算差了一分。諸葛孔明即為人臣,又怎能坐視君上之女死於非命?他信中言道,欲見小姐一面,並與我當面詳談。若知小姐確實無事,他自會退兵。」
「你說什麼?!」我這回真驚了。不對,不對,我告訴自己;諸葛亮絕對是在蒙他。不過諸葛亮到底想幹什麼?靜了片刻,我又問道,「他說想和你當面詳談,卻怎麼談法?他來這裡還是你過去找他?無論怎麼安排,只怕總有人不放心。」
「他給我等留下了那艘鬥艦,言明日午時,雙方各駛一船於淮水上,於此處東十五里相會,」張遼又看了我一眼,若有所思地說道,「你那軍師卻是個行事縝密的人物。」
我只覺氣不打一出來,又無法發作,只能咬牙切齒地小聲道,「你去死!「
——如今這個局勢,真沒有可能善終了么?
第二天巳時,我們準時出發,駕船東去。張遼安排了三十人操槳,又在船上安排了五十人;他和我一直坐在船頭,周圍站了十幾個全副武裝的兵士。就這樣他還是不放心,上了船就綁了我的手。他還算客氣,沒把我的雙手綁在背後;要不然就這麼被綁上一天,我的手估計都要廢了。
張遼到底沒有掌船的經驗,提前一個時辰出來還讓軍士拚命划槳;等半個時辰后他發現走得太快,叫軍士停槳的時候,我們已經東去十餘里。後來船就只是跟著淮河水往東漂去,儘管如此我們仍然在大約午時還差二十分鐘就看見了下游一艘利艦正緩緩往我們這裡駛來。我忙站起身來,探頭張望著。果然就那麼一艘船,別的什麼也沒有;河面也好,兩岸也好,平坦坦光禿禿什麼也沒有,彷彿天地間就只剩下我們這兩艘船。我們兩艘船之間還有差不多兩公里多距離的時候,就看見利艦略略偏向,開始往岸邊靠;利艦船頭有人拿著一面小紅旗比劃,示意我們也往南岸靠。張遼忙回頭吩咐了幾句,讓槳手準備靠岸。
我目不轉睛地望向東面的利艦,突然就看見一個修長的身影緩緩走到船頭站定了。那人手持羽扇,雪白的鶴髦在江風中起伏——當真是諸葛亮!他真得不帶伏兵獨自來會張遼了。他來做什麼?他真要為了我退兵?
那一瞬間我只覺得慚愧無比,還有兩分絕望。於是我終於成了他的累贅;是我讓他被張遼威脅,讓他必須在壽春和我的性命之間做出一個選擇。天啊,啥叫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說的就是我這種人!我緊靠著船頭的女牆,差點就大聲喊道,軍師你回去,別理張遼!
「小姐若有話告於諸葛孔明,不妨再稍等些時日,」張遼在我身後不緊不慢地說道,「待他退兵,小姐自可歸去。」
我的火氣又要上來了;若不是手被綁著,我真想揍他一拳。我逼著自己別轉身看他,只是瞪著波濤翻滾的江面。「我也不知道軍師為什麼要理你的威脅,」我悶聲道,「他根本不該理你——趁早滅了你才是。」
我們的船已經離開河心,而我只是越來越絕望,越來越驚慌失措。真沒有辦法了?真不能扭轉這個該死的局面?我瞪著河面,心下卻突然生出一個很瘋狂的念頭。我面前的女牆有一米三,但如果我能往左側移個三四米,那裡船邊的攔板不足半米高,也沒有兵士站著攔住關鍵位置,一下就能跨過去。如果,如果…我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試驗性地掙扎了一下;沒用,綁得絕對夠牢。好吧,我知道我下面要做的完全是在找死,但這總是一個辦法,總還值得冒險一試——我當真不能什麼努力都不做。
我猛地轉身,朝張遼走了兩步,嘲諷地說道,「張大將軍打的好算盤,但你真覺得我家軍師退兵了,你就能守住壽春?你當江東水軍是死的?」
張遼微微抬起下巴,用一種不容反駁的語氣說道,「我自可守到援軍跨河。」
「切,」我故作不屑地大聲唏噓,挺直了脊背,以免自己被他的氣勢給壓制了。我轉過身去,困難地揮動雙手比劃著河水說道,「你看看這水;你指望什麼援軍?淮河水軍已經全滅;你讓你家曹丞相短時間裡從那弄來船,渡河來支援壽春?」借著這個動作,我朝著我剛才看好的位置走了兩步。
張遼沉默了片刻,說,「汝南仍有船隻。」呵,聽他的口氣,他自己都不大相信曹操的渡河能力呢。
「長江是曹操的第一次大敗,」我一邊說,一邊繼續向船邊走去;三步,四部,「淮河將是他的第二次。他命中多火,所以每每被水相剋…」就這麼廢話的些許片刻,我已經走到了船身的邊緣,而張遼似乎頗被我的話困擾,也還沒來得及反應。我自然不會再給他機會反應了,猛地剎住話頭,踩著船邊的攔板,縱身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