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本小姐的妙計
不知不覺間,半個多月就這麼飛過去了。待我和諸葛亮隨著周瑜三萬水軍回到夏口時已是十月二十。聞名千古的赤壁之戰正漸漸拉開帷幕。周圍所有人都在為這場大戰忙碌著。
我無意間提起我精通術數,又幫徐庶做了一筆統計,顯擺了一下我的心算能力。結果我就被喜出望外的劉備扔到賬簿堆里了:每一天大部分時候我都在算軍資算物流做出納記賬目,忙得不可開交。偶爾劉備也會拉我去幫他就這個那個問題提意見出主意;這些談話都挺短暫,只是我為了回答他,卻不免花上一整夜研究資料想辦法。忙完這些,剩下了的時間也只夠我陪陪鵑兒,糜夫人,還有病中的甘夫人。在大戰將臨的緊張和忙碌之間,我甚至沒有多餘的時間想家。
我只是沒想到,赤壁之戰的第一次交鋒,居然是小說家言的草船借箭。十月底的時候開始下霧,也聽說周瑜差不多就要在這幾天行動了,搞得我我忍不住天天晚上都跑出去到江邊瞎逛,儘管夏口離曹軍下寨的地方有幾十里的距離。周瑜的確準備周全:他的人在南岸偵測了許久,然後又找了許多長江邊的老漁民問這問那,將這一片長江面水勢,暗流,江灘狀況,以至天氣變化風雲走向都吃透了。他也派細作去打探過曹軍在赤壁南岸的營寨船隊,知道個大概。更有甚者,周瑜還設了后著:如果曹操起兵迎戰,也會直接撞入周瑜在下游不遠處設置的船陣。就這麼看,實在沒有失敗的理由。可是我仍然不安。一個戰役裡面的突發因素實在太多了;就是計劃得再天衣無縫的行動也可能突然烏龍。這次行動烏龍的後果又是什麼?這草船借箭的主意可是我提出來的;若是失敗了只怕今後再沒人聽我說話了。更有甚者,失敗了對赤壁之戰又有什麼影響?周瑜可是應該首戰得利,一舉拿下南岸,然後和曹操隔江相對的。總不能讓歷史偏差得太遠。哎,歷史偏差…我總是無可奈何地想到那個該死的徐庶,又不得不逼著自己別再去想這件事。
好在草船借箭的結果相當不錯:周瑜十月二十五晚上行動,大獲成功。聽說他把曹兵騙得團團轉,一夜間便賺了近萬支箭(演義裡面的十萬枝終究是太誇張了一點)。於是我終於舒了一口氣。後面幾天事情進展得尤其順利。周瑜又來了兩次草船借箭,雖然並沒有收穫許多箭矢,但卻徹底擾亂了曹軍的防守心態。待得周瑜第四次偷襲的時候,曹軍排開戰船迎戰,然後直接衝進周瑜的埋伏里。這仗一直打到第二天下午,終於以周瑜佔領整個南岸告終。
雖然首戰得利,但備戰的緊張和忙碌只是更多;偏偏就在這個時候龐統來到夏口城中送信外加面見劉備諸葛亮和徐庶,還指名道姓地把我也拉去了。他先是和劉備客套了半天,客套完了便道,「只是曹公一次受挫,反倒更為小心應戰。昨夜遣人慾探得北岸水寨長短,卻也無功而返。不知使君可有破敵之策?」
劉備思考了片刻,搖頭道,「備久居荊北,不熟江河之道;若是周都督如此精通水戰之人都無功而返,備又能有什麼辦法。孔明,元直可有什麼想法?」
諸葛亮盯著龐統看半天,然後微笑道,「士元言不盡其實,該罰;周都督軍中不少江夏人士,又有甘將軍舊部,怎能看不出十一月中旬會起南風?」
龐統揚頭笑道,「果然,同聰明人說話當真不得藏著掖著。不錯,周都督確實有意火攻。不過這其中仍有諸多難處,周都督也是舉棋不定。」
「卻有什麼難處?」徐庶問。
龐統說道,「大江寬闊,風勢強勁,火箭難以取效,而曹軍嚴防死守,船隻也難以靠近;就這般,真不知火攻當如何行事。再者,荊州水軍訓練有素,若是有一兩船隻起火,定能及時散開以避火勢,火攻也難一舉致勝。」
諸葛亮沉思片刻,說,「若是詐降,便有借口靠近北岸。」
「不錯,」徐庶接道,「使一隊小船,在船上備齊火料燃油,到船隻靠近時便點火逃縱。只要順著風勢水勢,便當能成功。」
龐統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卻一時沒開口。他還在琢磨辭彙的時候,劉備卻突然開口道,「唯獨一點不妥:如今領軍的不過周都督,程都督,魯先生和黃公覆老將軍幾人;若是並無多少權職之人詐降,曹公只怕不以為意;但若使黃老將軍亦或魯先生詐降,曹公只怕不信。」
龐統忙不迭地點頭。「便是這個道理,」他說。
他說到這,我突然想起了什麼;看大家都不說話,我就說道,「跟曹公說是帶了糧草來的,投奔那天再在船上多裝些東西,讓船隻吃水較深,速度慢些,應該就可以了吧?甚至還可以堆些糧草在船上。到了足夠近的時候,便可扔掉船上的重物,點火,然後逃離;輕了的船仍然可以借風借水快速衝進曹軍船隊中。」
周圍幾個大男人俱是點頭;徐庶直接說,「如此當能騙過曹公。」
我正在得意的時候,卻又聽龐統說道,「如今只餘一個難處:但若火起,當如何不使曹軍船隊四面散去?莫說在江面遭遇,便是偷襲北岸水寨,卻也是東西一片開闊江面,若見火起,只要將領指揮得當,也能逃過。」
這還不簡單?就像演義裡面說的,「巧授連環計」不就行了?我心裡暗暗好笑,卻沒敢出聲——這終究是小說家語,不好亂講的。沒想到很長一陣沉默,大傢俱是無話。真的假的,都沒有辦法么?「這個…」我遲疑地開口,說了兩個字卻又停下了。總覺得這個演義裡面的計策有問題啊?
「賀小姐既有辦法,何不明言?」龐統問。
「厄,我有個想法,但似乎也有問題,」我說,「我只是想,現在如果有個人,最好是個有名的儒者大仕,前去投靠曹公,告訴他不妨用鐵鏈將船都連在一處。曹公如今定為北方兵不服水土不習水戰而苦惱。可以告訴他,若用鐵鏈將船隊連起,一可讓船隻在大風大浪上仍然平穩如平地,二來不會讓敵方沖亂了陣型,三來若有一船將沉,一樣可靠周圍船隻救助。曹公會採取這個建議吧?」
這話說出來,龐統便笑了起來,搖頭晃腦地說道,「妙計,妙計!若真有人這般為曹公謀划,他定然以為自己的水軍將立於不敗之地啊。」
「不過曹公似乎很多疑,也不知道誰能取信於他,」我小聲說道,卻是直勾勾地看著龐統。這件事在演義里可是他做的,如今似乎也就他最合適。畢竟他也算聞名荊襄,而且他如今在周瑜手下只當功曹這種小官,若是他跑去對曹操說一通『周瑜嫉妒賢能,讓才華不得所用,所以來投曹公』也還有點說服力。想到這裡,我開口道,「龐先生,其實你…」
「書鳳。」不知為什麼,劉備突然打斷了我的話。我忙乖乖地閉上嘴,不解地看著他。
諸葛亮和徐庶看上去都似乎很是不安,皺著眉頭,而龐統則是撫著他的山羊鬍子嘿嘿笑著。突然間整個會議的氣氛變得頗為詭異。我莫名其妙地坐在那裡,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我做錯了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