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投石問路
我開始準備去柴桑的事宜。糜竺雖然不在,但是糜家的商隊還有不少人手車船在夏口,由糜夫人暫時掌管。我和她說了一聲,她便幫我安排了一艘船,又叫兩個家丁陪我一起前往。到達柴桑的時候已經是大半夜,我們也只好先到驛館睡覺去了。
第二天早上我獨自一人到柴桑街頭晃了一圈。上次來柴桑我幾乎天天在逛街,於是這次輕車熟路地直接找到柴桑最大的賣鹽的鋪子。一問價錢,我少不了嚇了一大跳。十四錢一斤?不說別的,我現在拖個百八十石回夏口賣,絕對賺個滿盆叮噹。於是我故意嘮叨著,「果然這兵爺們走了,東西也都便宜了,居然比前幾個月少了四五文錢。不過倒是聽江夏那邊的親戚說,夏口的鹽還要三十錢呢。「
「咱們這是魯大人家的鹽行,怎會像那些個奸商?」夥計似乎有些不耐煩,「買不買?」
「魯大人?」我又是一愣。我知道這家鹽行叫做「魯氏」,卻沒有想到別的地方去;如今這夥計這麼說,我頓時就想到了魯肅。我看見那個夥計還是一臉的不耐煩,忙道,「幫我包五斤鹽,謝謝。」
趁他包鹽的時候我忙趕著問了一句,「你們東家魯大人是不是就是那個大名鼎鼎的魯子敬大人?」
「小姐這是新來柴桑的吧,否則怎麼這都不知?」夥計點頭應了,卻少不了鄙夷地看著我。
後面又來了兩三個顧客;我就是有心問下去也沒人搭理,只好先撤。我獨自一人走在街上,心裡盤算著這筆生意要怎麼談。其實我對這筆生意很有幾分躍躍欲試的心情,倒想親自去談。只是這終究是東漢末年,而我是一個來歷不明的的野丫頭,只不過私底下跟劉備和他帳下的幾大謀士混了個臉熟,卻仍然沒有任何說話辦事的社會地位。我一邊胡思亂想,一邊閑逛;不知不覺間已是晌午,我也是餓得肚子咕咕叫了,於是走進了一家驛館。我要驛館的餐廳里要了兩個小菜,一碗粥。我又問夥計要了筆墨和一張絹,開始寫給魯肅的信。一封信寫下來,我只覺一個頭有兩個大。這言詞離文言文差很遠也就算了,反正應該也能看懂;更糟糕的是我的字和鬼畫胡沒什麼兩樣,裡面還夾雜著很多簡體字。我剛把這封倒霉的信件疊好收到袖子里,卻突然看見一個年輕人走了進來,坐在我右側的一張小桌子邊。飄飄然的白衣下面是束得很緊的甲衣劍袖,再加一張帥過頭的臉,不錯,就是那個陪我去曹操鼻子底下晃了一圈的無名年輕人。
「嗨!」一驚之後我忙打招呼,笑著說道,「真想不到又見面了。上次的事,我還沒來得及向你道謝呢。過來坐好不好?我請你吃飯。」
他愣了一愣,然後遲疑了好半天,但終於是坐過來了,還輕聲說了一句,「小姐客氣了。」
「不是客氣,」我笑著說,「當時若不是你有這份膽量陪我去江北,定是沒有龐先生的活路,說不定我也成陪葬了。不過你不是在南郡周都督那邊么?怎麼回柴桑了?」
「在下返回柴桑為周都督送信,」他又問我道,「小姐可是獨自來柴桑?卻又是為何?」
我一愣,也不知道怎麼回答,打個哈哈,胡亂說道,「閑著無聊來柴桑逛逛,沒什大不了么的。對了,一直都沒有請教你的姓名?」
他疑惑地看著我,顯然是不滿我胡扯,好半天才答,「在下姓魯。」
「魯?」我心裡一動,「你和魯子敬大人是親戚?同宗?」
他愣了一愣,微笑著搖了搖頭,卻沒有解釋。我幾分失望地看著他;本來還指望他能把我帶進魯肅家裡的呢。想了片刻,我說,「那個,魯先生,可不可以請你幫我一個小忙?」看他不說話,我堆笑道,「沒什麼大不了的事,就是我剛剛寫了一封信,可是我的書法很爛,想麻煩你幫我重抄一遍…」我忙把寫滿字的絹遞給他。
他掃了兩眼,終於無可抑制地笑了;雖然只是一個嘲諷的微笑。看著他的表情那個,我少不了又腹誹一番,臉上卻仍然堆著一個可憐巴巴的笑容。我現在很需要那封信啊。他問夥計要了一張絹,重新磨了墨。他一邊謄抄,一邊還幫我把詞句也給重新組織了一下,不過幾分鐘的事情。我看著白絹上端正娟秀的字跡,又看見姓魯的那個忍俊不禁的表情,忍不住在心裡暗暗發誓今後一定要好生練書法。
年輕人突又神色嚴肅,問道,「小姐欲獨自與魯先生商議鹽運?」
「這是龐先生扔給我的任務,」我聳肩,「他懶得做這種瑣碎賬本活。」
年輕人驚訝地看了我半天,最後才輕聲道,「佩服。」頓了一頓,他又問,「不知士元兄現今可好?」
「好,還不是老樣子,」我忍不住半玩笑半認真地說道,「魯先生既然和龐先生是好友,為什麼不幹脆也來夏口,和龐先生共事一處?我們大家都在一起豈不是很好?」
年輕人的臉色霎那間沉了,警覺地盯著我,嘴角還掛著一個似是而非的冷笑;我注意到他的右手抬起,落在佩劍劍柄上。
「喂喂,」我不自主地連人帶椅子往後挪了點;如果這是動畫的話我的額頭上不是十字路口就是巨大的汗滴。「不要這麼嚴肅好不好;開個玩笑,同志!」
他明顯地愣了一愣,眼睛又窄了幾分,問道,「小姐叫我什麼?」
「同志啊,」我忙解釋,「同志,志同道合之人嘛。」
年輕人笑了一聲,說,「小姐何以為吾等志同道合?」
呸,誰和你志同道合了;隨口一句話你也當真!我仍然是腹誹,但少不了假作認真地說道,「如今亂世,但凡有志之人,誰不想重整朝綱,安定天下?吾主為讓百姓安居樂業而轉戰多年,討虜將軍也是如此;我跟著我家主公,你跟著討虜將軍,也都是為了天下太平奔走。如此來說,我們自然是同志,先生你說對不對?」
他似乎又是愣了,好半天才開口,卻只是低聲說道,「在下正要前往拜見魯大人,可一併將小姐的信件和名刺送上。」
「真的?太好了!」我頓時忘了這位同志的冰山態度,忍不住眉開眼笑。
若能見上魯肅一面和他細商鹽運諸事,這已經是一腳踩進了門裡;剩下的就得看我的協商技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