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鹽路從這裡開始
晚上魯肅府上就來人請我了。剛看見魯肅我嚇了一跳。估計他最近是太忙太累了,臉色白得恐怖,眼窩深陷,還有好多白頭髮。天,他今年才幾歲?轉念一想,歷史上魯肅四十四歲就死了,是個不折不扣的短命鬼。也不知道他還有幾年好活?想到這裡,我不禁一陣失神心酸;魯肅致禮我都沒有反應。
「小姐的來意肅已知曉,」魯肅非常直接地說,「不知是否荊州軍沒有足夠的存鹽過冬?」
啊?別看他似乎氣色糟糕,沒想到腦子轉得還是那麼快,一針見血地主動出擊。我要順著他這個路子談下去也不用想買鹽了。「怎麼可能?」我笑著說,「魯先生最清楚我家諸葛軍師的能耐。有他在,荊州的軍需怎麼會有問題?」我轉了轉眼珠子,又道,「我來找先生當然不是為了軍需——這麼重要的事情哪能容得我插手。我這次來,一來呢我家主公不滿江夏的鹽運掌握在誰知道什麼人手裡,害得百姓買不起鹽吃;二來糜家也想做這筆生意。所以我想從先生這裡了解點鹽運的事,也許和先生談談從先生這裡買鹽的事情。」
「小姐有什麼問題直說無妨。」
「不知東吳的鹽是不是先生一家在經營?」我問,「荊州有幾家鹽戶從你這裡買鹽?還有每個月量多少,多少錢一石?」
魯肅沉思了片刻,最後告訴我,「江東販往荊州的鹽全由江夏的崔家收購。每月總共大約兩百石。只是九,十,十一這三個月的貨運不免有些混亂。」
「你給他們什麼價錢?」
魯肅笑了笑,說,「價錢相當合理,不過一千兩百錢一石。」
我又是嚇了一跳,忙道,「你知不知道這江夏城裡鹽多少錢一斤?」
「想來定是天價。」魯肅淡淡地說。
我上上下下看了他一番,不禁驚訝極了,問道,「你既然知道,為什麼不把鹽直接賣到荊州市場上去?你明明有壟斷的資格,為什麼讓別人去發這個財?」
魯肅搖頭道,「以往荊州和江東並非盟友。肅既是江東要臣,名義下的船隊怎好自由出入荊州界內?」
「那你一樣可以抬價啊!」
魯肅又搖頭道,「荊北另有陸上鹽路;若是江東價高,豈不是走了這筆交易?」
我還正在考慮魯肅的話,卻聽他說,「如今兩家即為盟友,若有需要之處,賀小姐直言不妨。」
我想了想,便笑著道,「既然這樣我就直說了:這崔家和襄陽的蔡家是一夥的;現在蔡家已經全面倒向了曹操那邊,而且基本上退出江夏,魯先生要再和他們做生意會很不方便吧?不如把平日里給他們的每月兩百石轉賣給我,如何?」
「轉賣怕是不妥,」魯肅不動聲色地說,「畢竟肅與江夏崔家鹽行有合約,不可擅自中斷。崔家便是和蔡家有親,肅若因此毀約,誠信何存?但若是小姐有心購鹽,肅自當儘力。」
我抽了抽嘴角。看來讓魯肅協助我壟斷是不大可能的;他才不會斷自己的財路。我轉了轉眼珠子,又說,「我若是一個月也要三百石呢?魯大人可有那麼多貨?」
「不,並無此等數目,」魯肅很平和地微笑著解釋道,「除非崔家有意終止合約,只怕肅並無月兩百石的鹽出售。」
「那你一個月能給我多少?」
「八十石。」
切,他倒是簡單幹脆啊。有那麼一會兒,我簡直懷疑他是故意的。作為盟友魯肅自然不好直接拒絕我們這邊的要求,更何況這個要求能讓他賺錢;而作為壟斷商的魯家卻不希望下家或者上家也壟斷,他現在怕是巴不得我們和那個啥倒霉的崔家打一場商戰呢。「八十石也行,但是,」我瞪著他,說,「我們也簽合約,合約期內不得漲價,必須保證至少每月八十石;還有你要再讓我點價錢,八百五十錢一石。」
魯肅愣了片刻,然後苦笑。我們兩個討價還價半天,終於敲定一千錢一石的價格,又擬定了合約,謄抄兩份。我看著魯肅畫押之後,便收好準備帶回去找人簽字。這麼一鬧,等我回到驛館的時候已是大半夜。我雖然累得要命,可還是得安排明天回夏口的行程。當我終於爬回夏口,將合約扔到龐統的面前時,我心中的得意差不多全部寫在臉上。
龐統看了,卻皺著眉頭說,「八十石?魯子敬可是要繼續販鹽與江夏其餘商家?」
我像被扎了一針的氣球,頓時泄氣。這傢伙抓漏子的速度還真是快啊。「喂喂,做人不能太貪心!」我嘟囔著,「壟斷不利於民!再說,有了這貨源,我們自己開店賣鹽,調控市場價格絕對不成問題。」
龐統摸了摸他的山羊鬍子,搖頭道,「便只八十石,填充了軍資儲備,所余怕不足平價。」
「也不是我們一共只有八十石,荊南這麼大,離交州又近,怎麼可能沒有別的鹽路?」我想了想,嘿嘿笑道,「你要答應讓我以主公的名義開家鹽行,我倒不相信我鬥不過那啥崔家。平價么,也沒什麼難的。」
「以主公名義行商?」龐統又是皺眉頭,「與民奪利,此非聖賢之道啊。」
我幾乎是脫口而出道,「你這種人也信聖賢之道?」看見龐統挑眉毛,我忙堆笑道,「不是不是,我是說,我們這行商也不是為了逐利,而是為了利民嘛!我們這是為了控制市價,讓老百姓買得起鹽吃。你不用擔心武帝時代的事情重演;他們動機不純,根本是為了盤剝錢填充國庫才搞些花樣,而不是為了維護百姓利益做平準之事,和我們不是一個概念嘛。」
就是平日里絕不循規蹈矩的龐統聽了這話也差點嗆死。「汝,汝…」他汝了好半天才終於說道,「怎可此般言論孝武帝!」
我有點慚愧地閉嘴了,暗想自己確實也太隨便了點,就這樣評頭論足?雖然我確實不大待見漢武帝,卻也得想想這正統「漢室臣子」的心情。我還在考慮怎麼道歉圓場呢,沒想到龐統突然哈哈一笑,說,「說得倒也有幾分道理。桑弘羊么,名不符實,表裡不一;滿口以商利民之說,卻行盤剝之事。小姐行事必勝此人,可是?」他的表情明顯有幾分調侃。他拿起合同,又上上下下看了一眼,說,「這契約統自會儘快送到臨烝給孔明;其餘之事全仗小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