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阿承醜女名海倫
試圖燒焦炭卻什麼辦法也沒想出來之後,我很快把這些事情都放在腦後,仍然是埋頭處理我的小生意。我實在不是當工程師的料子,還是別去攬那些活計了。生活很快又回到了家——店鋪——帳簿的三點一線,平靜得幾乎有點無聊。當然,在如今這個亂世里,想要新鮮還有刺激那純粹是找死;我很慶幸能擁有這份幾乎無聊的平靜。不過如果能有和善的小波瀾,偶爾讓生活更有趣些,那也是很好的。所以當龐統告訴我有幾位故人正從襄陽趕來,不幾日便要到夏口的時候,我還是少不了幾分好奇。龐統看上去很興奮,不禁讓我更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見見這些「故人」。
端午過後的一天,我和甘糜兩位夫人還有鵑兒一起吃晚飯的時候,一個小丫頭來報道,「襄陽來了幾位客人,其中有諸葛軍師的夫人,帶了軍師的弟弟,想要來拜見幾位夫人,」
「諸葛夫人?」我脫口而出道,「就是那個鄉間傳說『莫若孔明擇婦,只得』…」話說了一半,我一把捂住自己的嘴。我這也太唐突了!
兩位夫人都是幾分莫名其妙地看著我,倒是邊上的小丫頭捂著嘴偷笑。糜夫人看了她一眼,說,「你這小丫頭,為何笑個不住?」
小丫頭忍住笑說道,「夫人,我本是襄陽人,倒也聽說過軍師夫人這檔事。」她頓了頓,見兩位夫人都沒搭腔,就徑自說下去道,「話說當年軍師在襄陽可是出名得很,都說他學問好,人又生得俊俏,多少大家門戶都想將女兒嫁給他;不想他卻娶了黃老家的女兒。鄉人都說黃老家的女兒黃頭黑面,可是很不好看。所以便有了方才賀小姐念的那句話。」小丫頭又看了看我,突然奇道,「小姐不是外鄉人么,為何知道這襄陽鄉間的玩笑?」
我小小地汗了一下,忙胡亂道,「是龐先生偶爾告訴我的啦。」
甘夫人大概嫌我們太八卦了,皺了皺眉,糜夫人也瞪了我們一眼,讓我們別再亂說。我們幾人匆匆吃完晚飯,將甘夫人送回了她的房間休息;她的身體還是不好,所以極少見客。我和糜夫人兩人,帶著一個非要跟來的娟兒,去前廳見黃夫人。才走到門口,見看見一個中等個子的金髮女子牽著一個十七八的少年跪坐在前廳里。看見我們進來,黃夫人站起來,遙遙一拜,輕聲道,「月瑛拜見糜夫人。」
糜夫人忙還禮,又介紹了我和鵑兒。她們說了一大堆客套話,我卻一點反應都沒有,只是盯著黃夫人看。如果要概述的話,那是一個讓人挪不開眼睛的南歐大美女:一下讓人想起海灘陽光的淺棕色肌膚,灰藍的眼睛,深金色的頭髮彷彿擦得錚亮的黃銅,一下就讓人晃了眼睛。她有一張非常,非常標準的希臘雕塑臉:高而直的鼻子,形狀美好的顴骨和下顎,還有英氣十足的眉毛,漂亮得讓我眼睛發綠。話說這三國世界真得太扯了:滿大街的帥哥美女!現在連希臘金髮碧眼的海倫都冒出來了!
糜夫人和鵑兒只是很認真地見禮,而我卻忍不住花痴了一句,「夫人好美啊。」
黃夫人明顯地一愣,而她身後的少年則是皺著眉頭,極為不滿地撇了我一眼。我忙加道,「我這是說真的!我久居西域,見過形形色色的各族男女;像夫人這樣的,在羅馬那就是堪比維納斯。」
「Venus?」黃夫人愕然地看著我,突然開口說了一大串什麼。我一開始都沒反應過來,過了半分鐘才想起那是拉丁語。我是不會說拉丁語,不過大學時有個好朋友是專研古典羅馬史的,精通拉丁文,所以我也勉強聽出來那確實是拉丁語。不會吧,這黃夫人還真是羅馬人?
我嚇了一跳,忙道,「我雖久居西域,卻也沒去過羅馬,拉丁文我不會的。」
黃夫人微微一笑,又是致禮道,「是我唐突了,還請賀小姐見諒。」
話說,黃夫人的漢語說得和漢人無異,相比之下,我那要命的口音反而更像是外國人。我不禁更是好奇了:這黃夫人究竟是怎樣一個人?想著,我忍不住脫口而出問道,「夫人,你真得姓黃?」
黃夫人又是微微一笑,說道,「爹爹雖非我生父,卻一直待我如同親生女兒一般,如今我自然姓黃。」
「夫人來自羅馬吧?是不是阿喀亞人?」我又問,「夫人怎麼來了中原?又是怎麼會認識了黃老先生?」我太好奇了,一股腦地只是發問。
看見我這番模樣,糜夫人他們都笑了起來。黃夫人說道,「也罷,終歸要問起,如今我就把這故事說與你們聽。」
「我本是阿喀亞人,大秦國雅典人士,父親是一個商戶,常常往返大食國與大秦國之間。七歲那年母親過世,父親悲痛不已,就想遠走他鄉。正巧那年大秦派出使團前往大漢,父親又一直憧憬遠東景象,就帶上了我,以商販的身份隨著使團來到大漢。路途遙遠,商隊走走停停,一路買賣貨物,兩年才到了中原。父親身體向來不好,到了中原水土不服,加上長途跋涉,就一病不起了。在襄陽住了不足兩年,父親便撒手去了。那時候爹爹,黃老先生和商團頗多來往,父親和黃老也是好友;父親去世后黃老看我孤女可憐,便收留下,我便成了黃家的女兒。」
我和糜夫人都是嘖嘖稱奇。真不可思議!我確實聽說過東漢末年有羅馬使團到達中原。只是諸葛亮居然娶了位羅馬美女作夫人?!太厲害了…大概也只有諸葛亮敢這麼驚世駭俗地在這種年代娶個「洋妞」回家。
我又問黃夫人,「不知夫人原名是什麼?」
黃夫人笑了笑,說,「這許多年都不曾提過了…我原名IuliaaelenaCassius。」
鵑兒好奇地問,「夫人的名字為什麼那般長?」
我幫黃夫人答道,「Iulia是羅馬女子常用的名字,而aelena想來是為了紀念夫人的阿喀亞血統;Cassius是父名,就像中原的姓氏一般。我說的對不對,夫人?」
「便是這個道理,」黃夫人答道,「不過不用如此繁複,喚我月瑛便是。」她又好奇地看我,問,「賀小姐竟對大秦習俗如此了解?」
她這話說得我心裡一寒。如今來了個實打實的羅馬人,以後我再要用「西域」這麼簡單的一個詞解釋我的滿嘴跑火車可危險了。於是我打了個哈哈,信口道,「哪裡敢在月瑛姐面前賣弄。不過是我父親在西域的時候有一個好友,是戈曼尼人,一直生活在羅馬治下,直到後來反叛不成,為了躲避羅馬軍隊一路東行才遠離了羅馬。我從他那裡聽來很多關於羅馬的事情呢。」
黃月瑛微微笑著看我,直讓我渾身上下不舒服,總覺得自己被她看穿了。她相信我的借口么?不信?
我終於理解為什麼諸葛亮會娶她。儘管不同族裔,但這兩個人其實很是相像;他們都能突然就散發出一種壓迫感,彷彿雷雨前的低氣壓。幸好,她也沒再問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