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橄欖油
忙完了燒炭的事情,黃月瑛也沒急著趕去臨烝,只是在夏口呆著,對著一卷羊皮紙翻譯,又或是收拾自己的行李。她從襄陽帶了十幾個大箱子,如今把她和諸葛均住的三套間塞得滿滿的。我是一邊驚訝一邊好奇:這裡面都裝著些什麼?後來才慢慢發現,黃月瑛堪比機器貓啊,隨時都能變出些稀奇精巧的玩意來。
才到夏口沒幾天,她就送給幾個小孩一個陀螺和一個竹蜻蜓。幾個小孩玩得不肯停手;陀螺倒也罷了,他們以前也見過,竹蜻蜓他們卻從未見過,如今更是整個迷上了。後來黃月瑛磨不過幾個小孩,給他們一人做了一個,這才換回幾天安靜。聽鵑兒他們說從未見過竹蜻蜓,我便去查了查資料,發現一直要到晉朝的《抱朴子》一書裡面才有竹蜻蜓的記載。我驚了大半天,後來總算逮到一個機會問她究竟是怎麼想到這個玩意的。她笑道,「這是孔明的主意。卧龍崗上好些楓樹,孔明見多了楓樹種子,便想著可否照那模樣做一個可飛的機械,就像墨子所制的木鷂一般,或許還可傳信。我們琢磨了許久,卻也只作出這樣一個玩意,只能取悅小兒罷了。」
「只能取悅小兒?」我嘀咕著,「Ohyouhavenoidea…」我的眼前直接浮現出直升機的美好身影。我忙揮了揮手,攪散了自己的好夢。做白日夢不是一個好習慣。
後來月瑛姐還送我一個指南針。一般的指南針是沒有什麼稀奇,大街上哪裡都能買到;可是三世紀的指南針必須要放在一碗水或者一張特殊的平板上才能用,不免在便攜方面打了很大一個折扣。月瑛姐的指南針可是方便多了。那天她在弄指南針時候我正好前去找她,看見她左手拿著一個小小的圓柱形狀的木盒,右手握著一把刻刀,正在木盒的面上刻著什麼。我好奇地問道,「月瑛姐在忙什麼呢?」
她一時沒答話,笑著揮揮手,招呼我坐下。我坐下接著看她忙活。只見她在木盒的盒蓋面刻了兩圈槽。然後她輕輕一擰,打開木盒。她用一根絲線系在指南針的正中,線的另一頭則用一根細針固定在了盒蓋上。最後,她把木盒重新蓋好擰緊。「我想了許久,今日總算做了。這是一個可隨身帶著的指南針;你看,可好用?」她說著就將木盒遞給我。
我將木盒擺在桌上轉來轉去試驗。透過盒蓋上的兩道槽,我可以清楚看見銀針漆成紅色的一頭果然一直指著南面。我拿起盒子死命搖了搖,卻發現裡面的針卻並沒有想象中動得那麼厲害。
「這盒子大小隻夠指南針在裡面轉動而已,」黃月英笑著說道。
「姐姐手好巧!」我忍不住道,「也真會想辦法。」自從人們發現磁石的妙用到14世紀,所有的指南針都是放在水裡才能用的。而黃月英居然能早早地就想到這將指南針掛起來的辦法,還做出來那麼實用的東西!
儘管黃月瑛做的東西都非常精妙,但竹蜻蜓也好,羅盤也罷,我總算是看得懂。但是當她第一次搬出榨油機來的時候,我死活就沒看明白。那天她把機器拿出來,放在花園裡的一張小石桌上。我遠遠看見一台奇形怪狀的東西擺在桌上,好奇心起,便趕上前仔細觀察。只見那個機器主體是一個橫置的竹筒,架在一個簡單的木支架上;支架和底板全部用竹釘固定。底板上放了一個木盤,竹筒左上方接了一個漏斗,左端有個把手可以轉動,不過轉的什麼我就看不出來了。竹筒的下方還均勻地扎了三排小洞。我上看下看研究了半天,就是想不出這東西是幹什麼用的。我在機器邊晃了十來分鐘,終於等到黃月瑛再度出現。我忙問道,「月瑛姐,這是做何用的?」
她笑道,「不過一個小玩意,用來榨橄欖油的。」
我的下巴差點沒砸地上。「橄欖油?!」
她又是點了點頭,徑自答道,「父親還在的時候便作了這東西,每年都從荊南交州等地買的橄欖,做些橄欖油來吃用。後來到了黃家,我也是每年必備至橄欖油,爹爹和孔明都甚好此物。」說著,她又笑了起來。
諸葛亮喜歡吃橄欖油——我暗暗記下了這條信息,又覺得有種說不出的怪異,忍不住想笑。我忙咳了兩聲,又問道,「這個機器到底怎麼工作?」
「橄欖放入這裡,」她指了指圓筒上方的漏斗,「轉動這裡,」又指了指把手,「莫忘用碗接著油便成了。」
「真的?」我目瞪口呆地看著面前這小小的機器,有點不敢相信,「這圓筒裡面到底是什麼?」
她拆下竹筒左端的把手,然後將右段的蓋子擰開,將竹筒中間的東西整個抽了出來,竟是一根盤著很深的螺紋的木柱。「Archimede』sscrew!」我驚道。終於看明白了;黃月瑛的這個機器,幾乎就和後世的榨油機一模一樣,不過是手動而不是電動罷了。
她驚訝地看了我一眼,點頭道,「不錯,阿基米德。」
我張口結舌地看她,又看眼前的機器,最後忍不住問道,「難道美名遠傳的希臘橄欖油都是這樣做的?」我怎麼就沒聽說過古希臘有專門的榨油機?當然,其實我對橄欖油的製作工藝也不了解。
她搖了搖頭,解釋道,「在雅典,婦人們採摘橄欖后,直接切碎了置於石磨上,橄欖油就自然浸出,何須機械功效。只是中原的橄欖與大秦不同,浸不出油來,才需做這個玩意。」
我想了想,確實,中國的橄欖都是用來做蜜餞的;油橄欖確實不是本土貨。我又問道,「中原的橄欖又是哪裡來的?我還從未見到過有賣的呢。」
「交州,揚州南端盛產白欖,但逢季節荊州也時常有售,」她思索了片刻,又說道,「西蜀有野果,名木樨欖,荊南武陵一帶也有此物,幾乎與大秦橄欖無異。常有五溪族人將木樨欖販往襄陽,也不過三五文錢一斤。只是五溪人不比交州商人,也不是年年都能遇見。」
「三五文錢一斤?」
我腦子中的算盤已經撥拉得噼啪響了。現在一斤豬油差不多三十齣頭,羊脂還要在貴一點,大約三十五。偶爾街頭還有麻油賣,不過好像沒見到有人用麻油來燒菜,都是點燈或者做火引用的。赤壁的時候周瑜估計把市場上的麻油搜刮光了,似乎這兩天才又開始賣,也要差不多三十五一斤。別說,就是芝麻都將近八百錢一石了。而荊南的橄欖零售才三五文錢一斤。這樣算下來,怎麼都有的賺啊。再說,菜油的軍用價值也不小,即可補充軍糧,而且可以用來放火。我更不肯放黃月瑛走,拉著她到我的房間里同她討論把這個榨油機放大的可能性,又詢問她一般來說十斤橄欖可以出多少油什麼的。和她說了半天,她告訴我將那個機器放大兩三倍是絕對可行的。做一個那樣大小的阿基米德螺旋也沒有太大的難度。不過若是再大的話打造螺旋可能會比較困難。我們兩人合計了半天,都覺得此事有賺的。
我興緻勃勃地開始策劃我們的橄欖油作坊:店址,員工,啟動資金,機械打造,甚至等不及就想去荊南採購木樨欖。黃月瑛忍俊不禁地說道,「賀小姐,離橄欖成熟還有三四個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