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節 中伏
側身讓過刺來的長矛，運起腰力一刀將這名膽敢攻擊自己的胡人劈下戰馬後，魯莽這才有空四處查看。他的部曲早已經和埋伏在此處的羌胡叛軍戰成了一團，殺得昏天黑地。如潮水般殺不完砍不絕的叛軍，不斷的衝擊著魯莽部曲步兵組成的幾塊圓陣，魯莽帶著騎兵隊不斷的往來救援，將被分割的步兵小隊救出，歸攏到幾個大圓陣中。
即便是魯莽不懼攻擊而悍不畏死，即便是魯莽拚命廝殺救援部下。可是從猝不及防踏入叛軍包圍圈的那一刻起，他無數的手下就慘叫著倒在叛軍的箭矢之下，而這僅僅是個開始。隨著時間的流逝，更多的軍士死在了敵軍的手下，儘管他們倒下前會拉上兩三個羌胡叛軍做墊背，可是——
這都不是魯莽想看到的，本中郎將辛辛苦苦訓練你們出來，不是帶你們來送死的的！不是——！
如果這個世界有人出售後悔葯，不管需要付出多少，魯莽一定會毫不猶疑的買下。是的，他現在真的後悔了，若不是自己一意孤行的要追擊韓遂馬騰，如何會有現在的情形？！如何會有？！
「活捉魯莽，活捉——！」
「活捉騎紅馬的敵將，賞百金——！」
羌胡叛軍又在高喊他們的口號，魯莽看向了他們遠處的中軍，或許是韓遂，或許是馬騰正騎馬站在軍旗之下，魯莽狠狠的朝地上吐了一口腥鹹的唾液，揮刀就要去解救另一處只剩餘五六人，卻仍在頑強抵抗的部曲兵。
「主公，這樣不行啊！不行啊！這樣我們遲早會被賊軍趕盡殺絕！不能在猶豫了，帶著大部隊殺出包圍吧！主公我求您了，放棄剩下的部曲吧！主公——」徐晃的的臉上多了兩道血痕，左胳膊上的甲衣也被敵人砍破，鮮血淋漓都顧不得包紮。他見魯莽又要繼續殺入敵軍重圍去救人，實在是不忍心疲憊的騎兵再死傷的徐晃，終於再憋不住，他幾乎是用哀求的口氣在向魯莽喊著。
誰會捨得放棄自己的戰友?誰會捨得放棄自己的袍澤？徐晃也是人，徐晃的心也是肉長的！可是那些被重重賊軍圍住砍殺的部曲……要救他們就要用自家騎兵的命來填啊！主公就這麼幾百騎兵，徐晃真的不想做這個選擇，真的不想！可是——又不得不做選擇啊！
怎麼辦？
怎麼辦？！
魯莽或許是個不合格的軍師，可是他現在是做一道殘酷的選擇題啊！看著身後人人帶傷的騎兵，魯莽猶豫了，第一次猶豫了！
「將軍——將軍您不顧我們了么？將軍……您說過要帶我們回家的，啊——」或許是感受到了魯莽這邊的猶豫，被包圍的幾個步兵中有人放聲在高喊，帶著絕望的高喊，然後——喊叫的那名士卒帶著哭腔，被名羌胡騎兵的長矛洞穿……
「誰說老子放棄你們了？誰他媽說老子放棄你們了？！老子這就來救你們，你他媽的給老子挺住，挺住！」這一刻魯莽恨不得仰天痛哭，他已經到了發狂的邊緣，催動赤菟馬，風一般的直衝呼喊的那步兵那邊，羌胡兵攔不住魯莽，真的攔不住。
「擋我者死！死——！」每一刀下去，總會有一兩名敵人被劈落馬下，沐浴在血雨中的魯莽如同一尊地獄走出的魔神，帶著死亡的氣息收割著所有攔路的敵人，羌胡人……害怕了……
「啊——」關翼揮舞著血肉淋漓的狼牙棒跟了上來，他的背上插著兩隻羽箭，此刻的關翼雙眼血紅一片，帶著呼呼風聲的狼牙棒落處，羌胡叛軍便連人帶馬被砸成肉泥。
「你們都該死！都該死——！！！」關翼反覆的重複著這句，聲嘶力竭。
「騎兵兄弟們，還他媽等什麼？死又何懼？死了將軍他也會照顧我們，可是將軍若死了我們便什麼都不是！都他媽跟老子上吶！那些雜種在殺我們袍澤，在殺我們袍澤啊！！」一名默默無名的騎兵也跟了上去，儘管他的右眼已經血肉模糊，騎在戰馬上身體也在搖搖晃晃隨時可能掉落死於馬蹄之下，可是他仍然義無反顧的沖了上去——
「死又何懼？殺啊，誓死護衛將軍——！」
「誓死護衛主公——！！」
隆隆的漢軍馬蹄聲再一次不屈的響起，雖然在羌胡如海的人馬中這聲音弱的如同一葉孤舟，可是這聲音卻是那樣的雄渾壯闊，不屈不撓，它勢不可擋的將阻撓他們前進的一切障礙踏的粉碎，羌胡人……害怕了……
而徐晃，亦默不作聲的揮動大斧跟上，既然魯莽做出了抉擇，徐晃需要做的是執行。況且這個抉擇，讓徐晃鼻中酸澀，有主如此？夫復何求？！
噗——
赤菟馬先是撞翻了那名刺中喊話漢卒的羌胡騎兵，然後前踢重重落下重重的踩踏在羌胡騎兵的胸口，這名羌胡騎兵被踏的雙眼凸出，噴出了一口滿是破碎內髒的污血，眼看不能活了。
「將軍，將軍救我們來了！」僅剩的兩名部曲兵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竟歡喜的互相攙扶著痛哭失聲——
「剛才是誰喊話的？」魯莽心急無比，他現在一心想要找到這個喊話的，他要證明給對方看——我魯莽不會放棄自己的部下，從來都不會！
「將軍……是孫二喊的……他被壓在了這匹死馬下面。」一名倖存的步兵指著魯莽面前一匹倒地的死馬，哽咽而激動的說道。
而魯莽看都不看這些，他從赤菟馬上跳了下來，一腳重重的踩在那名已死的羌胡兵的臉上，他更關心的是那名中矛的部曲兵。魯莽俯身想要移動那匹死馬，可是一隻手竟然連續兩次都沒有移動。魯莽顧不得了，心中煩躁的他兩手分抓死馬的四隻馬蹄，將手套的輸出功率用到最大，同時也使出了自己全身的力氣，一聲怒吼——
那匹六七百斤重的死馬，被魯莽掄起來轉了半圈扔了出去，飛出去丈多遠后撞飛了兩名羌胡騎兵，被撞飛的兩名羌胡騎兵的哀號著掉落地面，接著便被洶湧而來的魯莽騎兵隊踏成了肉泥。
「老子來了，老子來救你來了！你醒醒吶，你他媽醒醒啊！」魯曼扶起那名胸口被扎出了個大血窟窿的步卒，拚命的搖晃著，他甚至都忘記了重傷之人根本就受不了這樣的這樣。
「將……將軍……謝……」或許是魯莽的搖晃起了作用，那名胸口幾乎沒了起伏的步卒竟然真的睜開了眼睛。看見扶著自己的是魯莽后，垂死的步卒竟然雙眼立刻有了些許的神光，吃力的伸出右手，想要摸摸魯莽的盔甲……但他掙扎著吐出四個字，右手也沒能接觸到魯莽的衣甲，便腦袋一歪沒能說完自己想說的話，嘴角帶著一抹欣慰的笑容，徹底離開了這個即將大亂的時代……
「孫二？孫二你給老子睜開眼睛啊！我是魯莽，我是破羌中郎將，我命令你給老子睜開眼睛！你話還沒說完呢，老子還要帶你們回家！你怎麼……怎麼能……」魯莽看著那隻重重落到地面的右手，楞楞的呆了好久，這才又發瘋一般拚命的搖著這個叫孫二的步卒，試圖讓他再一次醒過來，可是真的不可能了……
「將軍，將軍您節哀啊！關校尉快撐不住了，您不能為了我們這幾個小兵折損大將，請將軍速速上馬啊！」那倖存的兩名小兵齊齊就跪在了魯莽面前，將軍為了我們這些微不足道的小兵做的夠多了，現在自己二人就是死了也開心。做人不能不知足，不能讓將軍在這裡待下去了！
或許是兩名小兵的苦苦勸解起了作用，魯莽終於輕輕的放下了孫二的屍體，悶聲不響的拾起身邊的一根鐵矛，隨即跨上了等在一邊的火紅赤菟馬，一抖韁繩。
「徐晃關翼速速領騎兵與龐德閻行匯合，如有違令，斬——！」魯莽終於咬著牙開口說出來話，但是卻是發布給徐晃與關翼的命令。
不等徐晃與關翼作答，魯莽已經催動赤菟馬化身一朵火紅的殺雲，直奔羌胡賊軍的中軍，他的雙眼只剩下無窮的殺意，再無其他……
我……
要你們償命——！
「竟敢直衝我軍中軍，李堪來取你性命——」
一矛直刺，李堪落馬。
「敢殺我好友，楊秋來也！」
一矛橫掃，楊秋的頭顱化作漫天血花。
「我馬玩……」
又是一矛，接著無數的馬蹄踏過馬玩的屍體……
魯莽知道沒有人聽他的命令，所有的人都跟了上來，跟了上來……
可魯莽沒有回頭，他的心中升起一絲暖意，真的——
「揚武都尉陶謙在此！你們這些死反虜的死期到了！」
陶謙帶著丹陽精兵，終於也趕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