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Episode 23
「應該夠了吧?說了這麼多遍……」櫻小路明顯已經不是最先開始的那個狀態,整個人露出一種疲態。
二之宮早紀看著屏幕上他的頹勢,往門外走去,還沒走兩步,就被鳳鏡夜拉住了。
「你幹什麼?」
二之宮早紀他認識不是一天兩天了,是一個……很不好形容的人。由於在對這個人的描述上缺乏準確性的定位,說她沒有特色,似乎也可以。
棕色頭髮長不長短不短,有些卷,加上眼睛又是藍顏色,輪廓比一般的亞洲面孔稍稍深一些,有點像洋娃娃。
本人的性格和洋娃娃南轅北轍。
衝動,特別衝動。
之前因為很喜歡男公關部的藤岡春緋,即使知道她是個妹子,又是個格格不入的特優生,不過絲毫不影響二之宮早紀坐在他的桌子邊,偷看藤岡春緋的好興緻。
問之為什麼不幹脆指名春緋還可以幫她還還債什麼的,某人給出的答案竟然是……這樣美美的妹子我就遠遠地看著好了,萬一人家其實特別不喜歡和我說話,每天我指名她強迫她和我說話,那她不是要罵我好多遍?
鳳鏡夜問她,難道很多人要偷偷罵你?
二之宮早紀答,我覺得,是。我自覺很準的,不是被害妄想。
事實上,確實是。
明明應該和周圍的人渾然天成的人,卻格格不入。然而又不是那種已經牛逼的讓人只能仰望的類型,於是承受著其實本不應該承受的壓力。
藤岡春緋剛剛進公關部,搶走了環的關注,總是指名環的綾子就把藤岡的書包扔水池裡去了。
二之宮早紀在窗戶邊看到了環幫藤岡撿書包和錢包。
二之宮早紀天天在男公關部不務正業,當然知道發生了什麼。在綾子被迅速打臉潑茶之後還沒完。她和綾子是一個班的,直接去了班上把綾子的包,還有桌子椅子,還有那一塊她能找到的東西,全給扔水池裡去了。
還美其名曰,痛打落水狗!
即使本來就是某些人不對,即使心虛的某些人沒有去找她們的麻煩,二之宮早紀仍然免不了被說一通。
也正如她所說,確實總是被罵。
不聰明,但這樣的人,其實不蠢。
「你幹什麼?」鳳鏡夜又問了一遍。
二之宮早紀答:「明顯該我出場的機會了。你看他現在都很不耐煩了,說不定下一秒就說出真相,現在晚上九點半鐘,問完我還能回去趕個連續劇呢。」
「你出面不好你知道的吧。如果事情徹底解決到還好說,可這本來就無法徹底解決。什麼叫徹底?這個人躲著你,還是從立海退學?萬一別人知道你住哪裡呢?」
一串問題,都是二之宮早紀心中清楚明白的問題。
櫻小路文彥,一直以來說的話,表達的態度都明顯得不能再明顯。我就是沖著你來的——二之宮早紀。
這樣各種狀態都不是很穩定的人,去刺激他一點也不理智。
二之宮早紀拉開鳳鏡夜拽她手臂的手,說:「我的事情,總得我自己去解決吧。現在佐藤大叔再怎麼問都沒用啊,未必我們還真的能給他喂點自白劑啊,或者來點暴力手段?他也知道不可能啊,再怎麼說,一活生生的人,我也不能把他弄沒了,我還等著他回去和琥太哥說犯人就是他呢。這樣就能狠狠抽渡邊的臉!」
還沒等鳳鏡夜再次反駁,早紀歪著腦袋一本正經地思考:「誒,你說我隨便給他灌點什麼難喝的飲料,他會不會認為我給他下了什麼奇怪的葯啊?……嗯,管他怎麼樣,先詐詐他再說。」
其實鳳鏡夜也不會再勸什麼。
他太清楚,就像這個時候來個人去勸他,也勸不住的。更何況對這姑娘,就不能用勸的,應該讓她真真實實地上一堂課,就長記性了。
這邊二之宮早紀忙著把幾種飲料兌在一起,她嘗了一小口,難喝得呲牙咧嘴,不想再碰第二口,然後心滿意足,帶著她的戰鬥飲料上了。
綁在椅子上的櫻小路文彥聽到門口傳來腳步聲,不沉,像是女性皮鞋觸地的腳步聲。他的眼睛倏地亮了起來,像是一條扭曲的蛇,冰冷而黏膩。
果不其然,進來的就是二之宮早紀。
一進來她就注意到了櫻小路文彥的眼神,且比隔著屏幕看讓人更加不舒服。可是她面上點變化都沒有,把杯子遞給佐藤大叔,命令道:「灌下去。」
佐藤大叔在房間里就是一機器人,你讓他怎麼做,他就怎麼做。
櫻小路看那一杯東西不像好東西,又狐疑於二之宮早紀不可能找來一些藥物給他,就好像他到這裡來之後,也未受到任何肢體上的暴力襲擊。
抵抗還是抵抗了下的,而櫻小路那二兩肉根本不是佐藤大叔一身肌肉的對手,雖然撒是撒了點出來,大部分還是灌進去了。
本來覺得不太可能,但味道實在太恐怖,不像是「能喝的東西」,櫻小路瞪大眼睛,憎恨地看著她,一邊大喊:「你餵了什麼東西?!!!」一邊奮力催吐。
手綁住摳不到小舌頭,已經喝進去了的東西沒那麼容易吐出來。
二之宮早紀在一旁「嘖」了一聲,分外可惜地說:「啊啊,買來的東西撒出了一點點在外面,價格還挺高的呢,真可惜。」
櫻小路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其實也只可能是心理作用,開始有些犯暈。
而這一切,只能歸結到剛剛出現的二之宮早紀頭上。
當然,即使她不出現,也會被怪到她頭上。
二之宮正式坐下,與櫻小路一桌之隔。
這一次,彷彿提問方和回答方反過來了一般,櫻小路一改剛才的死氣沉沉,非常有侵略性,開始追問二之宮早紀:「你剛剛為什麼不過來?之前你給我喝了什麼?」
夾雜著「說啊!快說啊!」之類情緒較為激動的話語。
坐在對面的少女東瞄瞄西看看,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聽得煩了,象徵性地撓了撓耳朵,口氣淡淡地說:「啊,哪裡有狗在叫呢?」
「還是說我幻聽?畢竟我還以為面前是一坨空氣呢,沒見過如此沒有存在感的……人?」
不知道是這句話中的哪一句,徹底激怒了櫻小路。
一瞬間的沉默。
房間里誰的聲音都沒有。
他倏地爆發了!
什麼難聽的話都罵出來了……
二之宮早紀仍然置若罔聞,只有一個目的,繼續激怒他。她知道一點,剛剛說的一些話的確是他的痛處,之前搜BBS帶來的好處是,她賭的地方賭對了。
很快櫻小路也不罵了。他很明顯不是一個善於在垃圾話上以量戰勝別人的人,更何況面對二之宮早紀清一色表情,罵起來也一點意思都沒有。他由罵聲,漸漸成了笑聲,難聽的笑聲,哽住了喉嚨一般,後來低聲地啜泣了起來……
「為什麼……為什麼你一直都是……這樣一副蔑視人的樣子……好像從來都沒有正眼看過我……即使是我做了這樣……這樣的事情……出現在你面前……」
「依然……什麼都也看不到呢,你……」
他抬起頭來,紅著眼睛看二之宮早紀一眼。
對面的少女依然面無表情,像是一尊風化了的石雕,靜靜的坐在那裡,眼睛里似乎什麼也沒有映射出來。
櫻小路的情緒已經崩潰。
他像是對著二之宮早紀在說,又像是自言自語。
「反正,像我這樣的人,也從來沒有人看著的。努力這個詞,只是給有天賦的人才有用,沒有天賦的人,再怎麼努力都沒有用……就好像我……永遠也沒有辦法做成一件事情……」
「而你,這種被眷顧的人,人生難度e的女生……也根本不會去看我吧。本來我以為你是不一樣的…………本來我以為……」
「事實上你跟所有的其他人,沒有絲毫的分別……」
「你不是想讓我承認改卷子的事情是我做的嗎?」他忽然扯開嘴角,笑了一下,比哭還要難看,」攝像頭也在錄著吧。是的哦,是我做的哦,這樣你滿意了吧?」
「你不是一直沒有找到決定性的證據嗎?」
「看,能把這件事按到你頭上去的我……很天才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如果不是我自己說,你根本沒辦法證明自己的清白吧……」
「……是我贏了呢。」
這裡,二之宮早紀倏地站起來。
她的臉色,是從未有過的難看,隔著一層寒冰一般。她由上往下地看著櫻小路文彥,視線里除了寒冷,什麼都沒有。
既不憎恨,不害怕,也不為之惋惜擔憂。
只聽她說:「在這樣的人面前,再多說一句話,都是浪費我活著的精力。」
說完,頭也不回地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