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3 冒犯,必須付代價 上

14-03 冒犯,必須付代價 上

牆頭,馬上。

馬上,牆頭?

劉則王子苦澀地望著面前的高牆,都快哭出來了。什麼時候他這個堂堂正正的大漢皇族改行成強梁了?怎麼老和圍牆較勁啊?

很響地抽抽鼻頭,城陽王后的二兒子抱著最後一絲希望,飽含哀懇地對兩位侯門表兄說:「從兄,吾等自門入……」

「啪,啪啪!」陳少君置若罔聞,三聲擊掌,隨即騰空越牆而去。

「阿則啊,莫怕,莫怕。」好心的世子安慰安慰小胖子表弟,策馬緊挨牆體,站到馬背上開始攀爬;沒一會兒就上了牆。

城陽王子心一橫,催馬上前——長公主官邸的那一幕重演。

待三位小貴人全部翻入,昏黃的暮色中巷子里鑽出幾個僕從打扮的壯漢,牽過三匹大馬靜靜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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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牆后,樹木蓯蓉,庭院深深深幾許。

館陶長公主的兩位貴公子勾肩搭背,一路穿林打葉,行動飛速。

「從,從兄,此何地?」劉則在後面緊趕慢趕的,越走越心慌。這亭台樓榭深宅大院的,到底是京中哪位權貴的府邸?雖然自己這邊三個都出身不凡,但真給主人撞上了畢竟不好看,到時候怎麼辦啊?咦,這裡的規格好眼熟!

前面傳來很爽利的回答:「魯、王、官、邸!」

「啊!」王子傻傻。怪不得覺得熟呢,他家在長安的官邸也是這樣的布局規模——大漢所有王府的規制是統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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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子,很大……

城陽王子邊走邊打量四周樹木的種類和生長狀況,心裡暗暗感慨:雖然城陽王宮的宮苑園林更寬敞也雅緻,但這裡是京城啊。在寸土寸金的長安城,能擁有如此規模花苑的也只有皇帝的愛子們了。

分心之際,劉則和前面的陳氏兄弟拉開了距離。發現不對,小胖王子趕緊加快腳步,從側翼抄短路趕上。

腳下不知踩到了什麼,軟軟的,似乎是長條狀。劉則有些膽寒:「蛇?」

正疑惑,厲喝聲驟然爆響:「呀!誰……誰踩我?」昏暗的光線中,一長條人影從灌木叢蹦出來,擋住小王子的去路。

「啊?」劉則被嚇一哆嗦。定睛看去,眼前的高壯男人衣衫敞開,大半個身子濕漉漉的滿是汗粒,右手抓著左前臂,潮紅的方臉上全是厲色,似乎馬上要撲上來。

『難道剛才踩到的是……他的手臂?嗯,有可能,軟軟的條狀物。』劉則自覺理虧,雙手一揖到地:「天光昏暗,則一時不察,望君莫怪。」

沒想到對方非但沒體諒,怒火反而更旺了:「甚莫怪,甚莫怪?何來歹徒?豎子……」男人揮舞著兩條手臂,張牙舞爪。

劉則被這通沒頭沒腦的斥罵懵住了。說實話,無論是故鄉城陽還是現居的長安,一國嫡王子的他可從沒遭受過如此無禮的對待。

高壯男人一步步逼近,小胖子被一步步逼退。倏爾,劉則背後,傳來陳碩涼涼的悠長話語:「美人!世子好艷福。」

「從,從兄。美人?」劉則回頭一看,大喜;陳須兄弟不知什麼時候折了回來,現在就站在他身後。也只有到了此刻,小胖王子才後知後覺地發現:高個子站起來的樹叢里,深青衣服掩蓋下,有個……女人?

「噫……」藏著的那個聞聲跳起,一把抓了衣裙就往林子深處奔去。留給身後四個男人的,是白花花的背影,和手肘處飄出的一角艷紫。

「哎……哎!美人,美人!」壯漢急跳,對這邊三個跺跺腳,追他的美人去了。

城陽王子咋舌:「從兄嘗言,此魯王之邸……」

「然也!」陳碩答得嘎嘣脆,掉頭就走。

世子拉過表弟,跟了上去:「蓄賤妾家僮,以娛賓朋。何足怪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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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算到了林子盡頭,眼前豁然開朗。一池碧水,在天上明月的照耀下,泛起粼粼的波光。

燈燭點點的水榭飛閣外,數不清的持戟武士身板筆挺地佇立守衛。有趣的是,這群專職侍衛對三個由林子里冒出來的傢伙,還真象樹榦一樣視而不見——少年貴人如入無人之境。

待得登堂入室,劉則才詫異的發現:這殿閣里冠帶充盈,幾乎人滿為患!

城陽王子整整衣冠,對著主位上身著王袍的青年深施一禮:「則見過……啊!」問候的話還沒一半,就被粗魯地打斷了。胖乎乎的身體在陳二表哥的拖曳下,踉踉蹌蹌倒進客座,陷進一堆軟墊。

無需任何呼喚,閹侍手腳麻利地抬過條案,衣衫單薄的妙齡侍女奉上佳肴美酒,斟酒敬獻,殷勤備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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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那頭,樂音裊裊,滑過平湖波面,婉轉,飛揚……

魯王雙眼半眯,神情怡然,深深陶醉於悠遠飄渺的簫聲之中。偌大的殿閣,似乎空了一般寂靜無聲。

一道深青色的人影,踮著腳尖溜進水榭。眼尖的劉則一眼瞧見,不由大吃一驚,連忙拉大表哥的袖子指給他看:「從,從兄……」那傢伙怎麼也進來了?

陳須順著表弟指點的方向望去,瞭然地點點頭,壓低聲音:「青衣者,條侯世子也。」

『條,條侯?他怎麼會是周亞夫的兒子?!真是幻滅啊,幻滅』城陽王子一頭冷汗,瞧著這位大漢第一將軍兒子的所作所為:赫赫周太尉之子,現在正忙著拿眼神勾兌陪侍的女樂們,尤其是那名上身穿銀紅上襦配艷紫長裙的倡女——呃,艷紫?

艷紫女樂感覺有人盯視,回頭就是一個媚眼,把劉則嚇得一縮脖子直往表哥們後面躲。陳碩當時就笑出來,捶著胖表弟的後背把人往外推。陳須拍開弟弟使壞的手,和稀泥……

艷紫似乎覺得很好玩,在青衣男子錐子般的目光中,抿嘴吃吃笑。與周世子同席的客人覺察異樣,掉頭在周亞夫兒子的耳邊說了什麼;後者立時肅了神情,正襟正坐,一副專註傾聽的架勢。

陳二公子勾唇,諷刺意味濃濃:「大兄,廢絳侯胞弟,實乃人才。」

「啊?」陳須頓了頓,沒明白弟弟指什麼。小胖表弟也好奇地靠上來。

陳碩湊到大哥耳邊:「條侯世子之側,周堅也!」

陳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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簫聲迴旋,餘韻渺渺,慢慢地慢慢地歸於沉寂……

「好曲……」

「妙音……」

……水榭中諸君,讚譽如雲。

魯王劉餘向閣內環顧致意,目光定在陳氏兄弟身上:「阿須,阿碩……」

「大王。」堂邑侯世子欠身。

陳碩動都沒動,歪在軟墊上意思意思動動唇:「有遠音!」劉餘眸波一閃,笑意浮現。

「大王,不知倡人何在?」忽然,一個高亢的聲音越眾而出:「佳樂妙曲,當為一美人。」眾人嘻嘻哈哈鬨笑,吵嚷著要見樂人——能演奏出如此美妙音律的人,的確讓人存有綺思。

出乎大家的預料,一貫很好說話的魯王這回倒不肯鬆口了,只緩緩搖著頭命家令讓下一個節目上場。

來的,是一名俊俏的綠衣少女,黑髮如漆身段苗條。向魯王和賓客見禮后,歌女輕啟薄唇:「毖彼泉水,亦流於淇……有懷於衛,靡日不思。孌彼諸姬,聊與之謀……」

「謳者?」陳二公子興緻索然:「初以為舞伎。」看那身材,更象個舞女。

知道弟弟更喜歡看舞,陳須安慰:「此倡烏髮濃密,姿色尚可一觀。」

「嗤……」陳少君打個哈氣,翻個身抱頭小休——今晚的夜宴,沒勁兒。

「……出宿於干,飲餞……於言。載脂載轄,還車言邁……遄臻於衛,不瑕……有害?」一曲清歌,這綠衣女子其實唱得——還不壞。

但在這群非富即貴、久聽漢宮演出的賓朋耳里,也的確沒什麼特別之處——最多,清婉歌喉配上楚楚可憐的姿態,有些情味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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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庸,乏味!」人群偏後,一個衣著簡素的中年人突然發難,聲音和語意一樣的尖銳。

人們的目光匯聚過來,都有點詫異。雖然大家都不覺得傑出,但看在魯王的情面上,誰都是可聽可不聽地聽著。這位直接挑明了,倒是奇怪。

魯王劉餘很客氣垂詢:「趙樂令有何高見?」眾人恍然:原來是名樂官,敢情是職業病啊!

「卑職不才,掌伎樂多年。」樂官站起,向王座上的主人行禮,一指歌妓冷冷道:「此賤人未盡全力!」

魯王看向歌女:「哦……謳者?」

綠衣歌女大驚,急急申辯:「大王,賤婢冤枉。」

樂官對綠衣一拂袖,極為不屑:「稟告大王:《泉水》乃望鄉思親之作,當用『商』音。謳者竟取『角』音,使高者低回,低吟不足。實乃敷衍了事,怠慢王命,有欺上之嫌。」

『一時疏忽,幾乎被個女伎蒙蔽了。』魯王眉間一跳,召喚:「內史!」

內史才出列:「卑臣在。」

「大王,大王呀,」歌女匍匐到地上,驚恐萬狀地哭訴:「賤婢實不敢欺上。自來《泉水》者,商角皆可。」

趙樂官:「官樂商,民樂角。魯王府於賤人眼中,乃市井之地乎?」

「樂令,汝……」綠衣少女指著樂官,顫慄不已。

「內史!」劉餘低喝。

內史接了眼色,一聲令下:幾個強壯的護衛闖進來,一把揪住歌女的頭髮就往水榭平台處拖——欄杆外,水色漫漫,波光一片。

「大王,大王……饒命啊!大王,大王。」歌女聲嘶力竭地哀號著,哭求著。但如狼似虎的護衛哪會管這些,一番拖扯撕拉,沒一會兒頭髮散了,頭飾落了,衣衫裂了。

望望四周態度如常的人們,劉則王子都傻了:京城這兒也太嚴了吧。城陽王宮的倡伎樂人犯錯,就是暴打一頓;放這裡竟然是直接殺(⊙o⊙)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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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話:

這段時間,勞大家久候了。實在抱歉^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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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金屋賦――天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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