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章 梅州困擾

文天祥居然真的聽從了我的話，在揭陽州等待了五天，當然，他這樣做不是因為我的要挾，反正我實現了自己的目標，也就沒有辭職，五天之後，梅州傳來消息，文天祥的夫人和兒子已經在顛簸流離的俘虜生活中死去，只有兩個女兒還活著，不過，她們已經押解到大都做了宮廷的下女，想要交換的話一時還不能，最快的速度也要等兩個月。

拿著傳遞迴來的書信，我陷入了沉思默想，是否把確切的消息告訴文天祥呢？他會怎麼想？尤其是，他的夫人和兒子！要是不說的話他是否還會有一些幻想呢？他能不能承受這樣沉重的打擊呢？

辛若是和我非常親密，他走進我的帳篷都不用打招呼，我把事情告訴了他。

他想了半天才說：「都統大人，您看文元帥是怎樣的一個人呢？」

他的話非常含蓄，可是，這裡頭內容極其豐富：一是責備我不該使性子要撂挑子，一是認為文天祥是非常之人，不該以常人度之。

我心結一開，舒服地笑了，拍拍他的肩膀：「小辛啊，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以前我還以為是騙人的，現在才知道，說話的人是真心誠意的。」

我很佩服這些人，他們都比我深沉，心機靈巧，大智若愚。

我們見了文天祥，告訴了他事情的真相。

他目光抑鬱地盯著書信，在手裡看了又看，幾乎成為把玩，終於說：「好了，我知道了。」淚花晶瑩，撲簌簌而落。

「元帥！請您保重啊。」我的心靈深處在顫抖著。親情悲傷中的民族英雄在我眼前更加地真實和偉大。

「沒什麼啊，哦，你，你們還是商量著怎樣進攻梅州城吧。」

抹了抹眼睛，他氣勢軒昂地站起，神情陡然一揚：「沒有什麼啊，事情比我想得還要好！起碼他們還有兩個活著吶！」

我看看辛若是，他正看我呢，我們倆的目光一碰，慌忙躲避開。

幾個將領被通知開會，會上文元帥堅持儘快拿下梅州，等重創元軍以後，一方面能接洽到黃華起義軍，一方面能再次返回江西，直搗元軍中央防線。

我很擔心：「元帥，他們會不會撕票？」

「撕票？」整個會議的將領全迷惑了。

我慌忙解釋：「會不會對兩位千金不利？」

「趙善良啊，你真是太小看我了！」文天祥有些生氣地說道：「可是你們懂不懂？我們越是在前線打得出色越會震撼元人，她們才會越安全，再說，我把兩名小女子和國家軍政大事相提並論，這器量是不是也太狹窄了？」

最後，會議決定，立即進攻梅州。

會議散了，李才智有意無意地落在後面，他敬佩地對我說：「都統大人，末將願意追隨將軍左右，雖是赴湯蹈火，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辭！」

「哦？」我不明底里。

他笑笑就走了，我莫名其妙地看著他的背影，心說：這傢伙的葫蘆里到底賣的是什麼葯啊？

哦？我突然想起來，他是不是把我關心文天祥家屬的事情看作是精心策劃的拍馬屁？露骨的作秀？

嘿，這個聰明能幹的小人！

留下新老兵混雜的一營人馬，其餘八千多將士迅速向梅州開拔。清涼的天氣，錦繡的山川，浩瀚的宇宙，雄壯的隊列，我們人人心中都充滿了豪邁。

以文天祥親自出馬統帶的督府軍主力在兩天後徐徐開抵梅州。

一帶沃野，千里平疇，花紅柳綠，鶯歌燕舞，嶺南形勝之地，以梅州最為佳處。

可是，現在這裡就要成為新的戰場了。

斯文有辱，實在可惜。

離城還有十五里，就有兩道壕溝橫在前面，當我軍小部隊前去清除填塞的時候，一大群元軍騎兵突然從壕溝里衝出來，一陣箭雨，幾乎讓我們的先鋒隊百十個戰士全軍覆沒！

我軍的弓弩兵急忙反擊，可是，敵人的騎兵已經呼嘯一聲撤退了，逃得遠遠的，戰馬揚起烈烈的灰塵，張起一帶霧幕。

辛若是氣急敗壞地給我們稟報，他要把騎兵隊調上來打前鋒，掃蕩敵人的埋伏。

文天祥臉色也不好看，壕溝已經奪下，可是只有一地的屍體和傷兵，幾乎全是我軍的，元軍只死了四個。

敵人改變了戰術，開始對我們使用小股兵力疲擾，展開快速機動地游擊戰爭了！

文天祥指示戰士們小心開道，極少數兵力撒開了面探尋路徑。

不到兩里路，又碰到了元軍的幾處堡壘，不，是堡壘群，元軍的步兵從中發射密集的箭雨來阻擋我軍的前進，把通行的大路封鎖死了。

處處是水田，早稻已經成熟，沉甸甸的，充滿了令人鼓舞的風采。陣陣稻香和著田中淺水軟泥的特殊的味道鮮美地傳進鼻孔。任是誰也不想輕易地破壞這美麗的田園稼禾。

明亮的兩邊田野的水面告訴我們，只有打掉敵人建築在正路上的堡壘群，才能順利地抵達梅州。

我們都有些愧疚，看來，元將董士選正是利用了我們交換人質的猶豫時機，充分地準備了防守力量。

調上弓弩兵對射，我們終於壓制了元軍，堡壘群里的元軍老實了一些。

步兵迅速跟進，衝到堡壘群的下面，開始往上面攀登。

元軍突然反擊，兩丈高的石牆裡紛紛打開了暗藏的射擊孔，箭雨瓢潑，猶如鬧災的蝗蟲。

我軍正在攀登的戰士遭受到襲擊，紛紛中箭，不斷地傷亡著，從斜斜的堡壘上摔下來。

一陣陣無力的絕望的慘叫真讓人揪心啊！

我們撤回了部隊，在一箭之地以外休息。

正在這時，後面的部隊一陣呼喊，緊跟著就發生了激烈的戰鬥。

當我們的號令兵傳遞消息時，我們才知道元軍埋伏的一支騎兵隊正在襲擊我軍的后隊，瘋狂地殺戮一陣以後，居然自動撤退了。

我們的後衛兵遭受了巨大的損失，他們都是沈國雄的兵，沈國雄因為做了殿後的將軍，心裡老大不痛快，警惕性放鬆了。

又是一百多名戰士！

八千多人的龐大隊伍，擁有最先進武器的精銳之師，居然被人家打得團團轉，連一點兒還手之力都沒有！

文天祥的臉氣的鐵青，沈國雄惱怒得象一頭獅子：「媽的！老子一定要把你們這些狗日的統統宰光！」

重新調整了兵力，一些戰士補充了糧食和水，得到休息，極大低落的情緒開始回升。

調上兩門大炮，裝上了鐵彈子，瞄準元軍的堡壘射擊孔。

「發射！」

大炮轟然發作。

鐵彈子準確地打進了那黑呼呼的射擊孔里，象兩隻犀利撲面的老鷹。

有元軍的驚呼，等我們再次點燃大炮的時候，元軍的堡壘上已經打出了小白旗幟。

戰士們歡呼一聲就向前擁去，這次勝利太難取得了。

不料，就在我軍戰士接近城堡的時候，元軍突然象蘇醒的猛獸一樣，全部從堡壘里殺出，把我們軍打得落花流水，潰不成軍。

是敵人的重步兵！

我忍不住喊了起來：「快！再調兵力增援啊！」

還沒有等我軍反應過來，元軍已經殺傷我軍數十人，然後，迅速地退回堡壘。

戰場上又陷入僵持之局。

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