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節 召見海瑞

第十八節 召見海瑞

隨著皇子的出生,萬曆心裡也不得不對未來如何施政,或者說對選擇什麼樣的政治制度進行思考。君主立憲制的資本主義或者是民選政府的資本主義,顯然都不適合於現在的國情。而且這些所謂的制度模式,只是一種虛稱,並無實質內涵。在後世只所以會被人吹捧,是因為有後面的歷史過程以及美國的一超獨霸現身說法,似乎是得到了歷史的認可。但通過了歷史的檢驗並不代表制度的本身是完美無缺的。任何制度都有得有失,重要的是選擇一種適應現實的制度。

隨著他帶來了後世思想,必然會對這個時代形成影響,要想將這前後隔了四百多年的東西溶合在一起,歷史上任何一種制度模式都無法適用,這需要一種全新的制度模式!

而要想讓他個人的意識在這大明朝得到充分的體現,絕對的君主**制度自是首選,只有利用高壓集權才能一舉先將這大明朝虛浮的身體練的精壯,也只有以精壯之軀方能與世界搏弈一場,但這過程勢必是腥風血雨。

在萬曆心中,海瑞、金學曾和戚繼光三人將要分擔法、政、軍三權,三權分離最終又統一於他這個皇帝身上。即體現了他個人意志,又讓權力進行了重新分配,並形成相互制約。各個部門的權利將被細分,文官集團的勢力將因分離而被減弱,從中皇權得到進一步提升。

權力的分離,會促成「公務員」成倍數增加,雖然這會造成財政上的負擔,但對於現在的大明朝來說,並無壞處。因為現在的大明朝還依然按著祖制,持家「節儉」,公務員的數量實在與這億兆子民的現實有些不成比例。一個縣從縣老爺到衙役總共也才30多人,卻要管著數萬甚至是十數萬的百姓,在一些窮的地方,公務員還要少。雖然有時也會招些「臨時工」幫忙收收稅,坑坑老百姓什麼的,但政府的管理能力低下是一個絕對的事實。

很多地方的百姓只知有宗族家法及鄉紳長老,卻不知衙門及縣老爺才是最合法的存在。這種看似一種「民主」和節省行政費用的好辦法,卻造成了私法橫行,直到現代還能在演繹幾十年前的電視劇中,聽到「這樣的行為在我們那是會被浸豬籠的!」等等這般類似的對白。由此可見這樣的管理方式在明時會是何種普遍情況!

長期下去,朝廷或者說皇帝在老百姓心裡的實際份量,還抵不過村裡的某個『老爺』,他們才是真正管著自己飯食的人。同時,朝廷有些什麼政令到了『老爺』這一關,往往也就變了味。比如朝廷要減租,這些『老爺』自然不高興,於是就當做是沒這回事般,把這類政令給壓了下來。古時候的人不比現代還可以看看電視聽聽廣播,又到處走走停停做做『民工』,多少也能了解點時事新聞。在古代『老爺』不說,基本就不會有人知道了。政令不通,消息不靈,人也就特別容易被忽悠,甚至被忽悠著去公然反抗朝廷,起來造反。

再者,這時的官員權力過於集中,一個縣官管著一縣的財政、司法、民生等等所有政事,好的官員事太多忙不過來,往往只能做好某個方面也就被調走了。而對那些有心撈一把的貪官們而言,上面的言官們很少會去盯著他們這個級別的,縣管轄內的文人們雖然朝廷也給了部份監督權利,可真會站起來揭發的又有幾人呢?沒了權力監督機制,讓他們想不貪都難。

因此增加公務員數量,並使之行成制度法,是勢在必然。一來可以使政令通暢,聚得民心;二來,可以增強行政管理能力,並通過權利分離對官員形成有效的監督機制;三者,公務員隊伍的制度化建設,對包括財政這一現在讓萬曆最為頭疼的事都是一個很好的解決辦法。此時的明朝,民間工商業已然非常發達,但這兩者卻只在國家財政收入里承擔了百分之十左右的份額,這裡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徵收力量的不足造成的。如果成立一個專門的稅收部門,進行徵稅,雖然對這些一直放任自流的工商業會形成暫時的壓制,但人員的專業化形成后,沒了「臨時工」撈上一票就散的強盜式做法,國家財政得以豐富,對於工商業的長遠發展還是很有好處的。

但這一切都需要有足夠多的合格人才方能成事。而且首先還要先找到領頭去乾的人才行。

現在是到用海瑞這把劍的時候了,萬曆心裡想著。

九月初十,海瑞等到萬曆被叫到上書房。

雖然萬曆也想召見金學曾這樣一位擁有能力又不計較得失的干臣,但畢竟有「奪情」之爭這一無法迴避的問題擺在那裡。只好讓金學曾跟所有住在燕王府里的人一樣,先暫且待著,等海瑞這把劍揮過後,爭論應當會少上許多!

「革員海瑞恭請聖安,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海瑞唱道。

可能這些天來被人跪多了,官員也見的多了。對於萬曆來說,不管人是剛烈還是懦弱,所有的人在他這個皇上面前都只有一副樣子,那就是為人臣子的恭順樣子。要真想了解一個人的性格,要不走入民間,要不就用什麼東西刺激一下他們的神經,或許還能見識到。看著跪在前面行禮唱諾的海瑞,萬曆絕對無法從這位名人身上看出什麼與別人不同的地方。

「平身吧!」萬曆站在書案邊上欣然接受了海瑞的大禮。

「謝皇上」

看著海瑞從地上站起,萬曆問道:「海瑞,你可知「真」字如何寫?」

海瑞雖不明白萬曆為什麼這麼問,但還是回道:「回皇上,乃上直下八」

萬曆點點頭,卻也不急於說明為什麼這般問。指指海瑞邊上一早叫王德搬來的凳子說道:「坐吧!」

「謝皇上,不過,我只是革員之身,如何敢承皇上此等大恩,我站著回話便是!」海瑞言道。身體未有動作。

「你不是一革員,乃一老朽,朕若不讓你坐著,豈不成了不尊老之人?」萬曆開著玩笑般的說道。

見萬曆如此說,海瑞只好依言坐下,要不就是有意讓皇上落下一個不尊老的名聲了。

萬曆見海瑞坐下后,側身從書案上堆的滿滿的本章中隨意拿起一封,看著海瑞說道:「海瑞,你可知這本章里說的什麼?」

海瑞坐著的身體,聽到皇上喚他,輕輕一欠,搖了搖頭。

就這舉動倒也讓萬曆從中看出些區別來,若是別人,肯定或說上幾句「臣不知」這樣的話來,稍帶著再誇皇上兩句也是可能的。

萬曆輕輕一笑說道:「不單朕手裡這封,就是這案几上所有的,都是言官們呈上來反對朕改變朝禮之法,或是反對京軍整頓等等。朕亦想聽得直言,但更想聽到真言,剛才你說真為上直下八,若以字斷,八直方得一真啊,案上之本若真能從八取一,朕倒是欣慰了。可這些人為何要進此等本章?真為進直言?」

萬曆冷笑一聲繼續說道:「其等之意乃是逼朕依了他們,若朕不從,就將朕比做不納諫言的紂王,史上歷朝歷代為君父者,有誰敢自比紂王?於是乎,朕若不想當此紂王,就得聽了他們,縱是不聽,亦不能怪罪於他們,為何?殺諫亦是紂王所為也。於是一個個有侍無恐,只要是朕所為之事,不論對錯,皆是其等反對之處。聽之,進諫直言就應當有賞,加官進爵自不在話下,若不聽,朕就成了紂王,而其等卻留下青名一世。不管朕如何對之,對其等皆是有利無害,於是,一時間倒是顯得我大明朝儘是直諫之士了。看似為國為民而諫,實則為了一已之私,我泱泱天朝之文人士大夫,卻淪為罵街潑婦般,一個個為罵而罵,情何以堪也!」

說到後面萬曆亦是怒意叢生,重重的將手裡的本章擲落,將案上那堆奏摺砸的散落一地。

海瑞見此情形忙站了起來,萬曆揮揮手示意其坐下。

看著海瑞有些不自在,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接著說道:「朕非怪你當年備棺進諫與皇爺爺一事,你所奏之本朕亦看過,當中自有道理,朕深以為意。朕亦想廣開言路,收得諫言,但直言並非就是真!」

說著萬曆俯身將地上本章一一撿起,說道:「民罵君與官,官罵君與民,可朕罵誰去?罵民為何地里所產不能高出數倍,以豐朝廷財帛?罵臣屬等為何不能清廉自持,為朕分憂?」

萬曆自嘲的一笑,站起將懷中本章放置案上,說道:「朝政之事罵是罵不出個所以然來的,無外乎利害取捨而已。你看這些本章,看似為朕分憂,以清君側,孰不知漢時吳王劉濞聯合六王作亂,欲取漢景帝而代之時,用的亦是清君側為由。一個個每日里將聖人言詞掛與嘴邊,為的卻只是一己私利,此等風氣當休矣!」

「皇上聖明,但廣納言路方為明君之舉!」海瑞跪下說道。

萬曆示意其平身回道:「朕亦想廣開言路,納得諫言,但此等言路是開不得的,此等直言只會使民心失,君臣離。若罵朕就罵出個所以然來,罵朕就罵出個事非黑白!」

萬曆說著指指案上的本章繼續說道:「這些本章朕是一概未看,為何?因此等本章所提之事,多為虛浮之詞,與朝並無利害,無外乎逼迫與朕,遂了其等私利而已,直言者無罪,但其心可誅」

萬曆嘆了口氣:「古往今來,敢諫者眾,善諫者無幾,敢諫又善諫者方為名臣,名臣者能分清事非,又不為己思慮,方使君服,名臣者所諫方為真言,也唯有名臣方能清君之側,替朕分憂矣。可如今我大明又有幾人可為名臣呢?朕看你就是名臣!」

「革員愧不敢當,海瑞只是一直人而已」

「你之直不在私,就可謂之真」萬曆說著停了一下,「朕現賜你為侍講學士,與經筵侍講」

海瑞當然明白這侍講學士就相當於帝師,於是忙跪下說道:「革員謝皇上隆恩,但革員只是舉人出身,我朝開朝至今尚無人以舉人身份擔此任者,革員絕不敢受,還請皇上收回成命!」

「你莫推辭了!古語云,能者為師,朕不是讓你教詩經文章,而是教朕與德行。同時,朕讓你領此職,尚有一層考慮」萬曆說著又指指桌上那些本章繼續說道:「那就是以此示明朕意,絕了這些人的私念!」

海瑞還想託辭,萬曆卻接著說道:「詩經文章雖有德行教化,但讀者又有幾人深得其意并行之?你之德行足以當百官效,若是其等敢以反對,道不論不明,你不如就與之一論,其等皆為虛浮之詞,你還能論不過他們?也好一振古時文人風氣!」

海瑞不好再推,只好應下,自稱也自然隨之而改:「臣謝皇上隆恩」

萬曆點點頭說道:「另外,督察院都御史陳玠,在任四年卻只參奏過一人,若以此看,我大明倒是百官皆自律清明了。可實情如何你應該有所明白,雖不至於為官者皆貪,但其數卻是十之**!陳玠雖也清廉,但不為亦是過,朕現賜你二品銜,代替他領督察院都御史一職,整頓官風吏制」

「臣領旨謝恩!」海瑞跪拜道。

「朕即會將此諭發出,陳玠朕自有其它安排,明日你即到督察院上任吧」

「是」

「你上任后,要先整頓好督察院內部,去濁留清。這些本章呈奏者中現為你下屬者亦不在少數,待會你一併帶回看過,如何對之由你決定,屆時呈與朕閱過便是!」萬曆現在說起話來已然帝王氣勢十足。

「是」海瑞應道。

萬曆接著說道:「與政一途,你不如你好友王用汲。政事不能單看事非,而要看其利害,朝廷不管下何政令,有人得必有人失,無法面面俱道,只能看是得利者多還是失利者多,得者多為上,失者多則為下。等王用汲京軍一事辦完,我會著他領督察院副都御史職,幫助於你,你二人要多加商酌行事為好!」

「是!」

「同時,朕還望你明白一點,我朝官員雖多有違法度之行,但朕卻不能將其等全定了罪,如此朕靠誰去治理天下?你當先擇其重者罪之,輕者若能視而改過,還是放過吧。法度嚴明,事非黑白這些朕都不想聽,朕只希望你能多從大局考慮,莫執意而行,多為朕分憂才好」萬曆說著又稍嘆一口氣。

「是!」不知道海瑞是年長了,銳氣也有所減的緣故,還是真覺得萬曆說的對,回答的倒是乾脆。

萬曆沒去理會,繼續說道:「朕已命翰林院著手編修《漢學》,將《論語》等聖人學說集於一冊,讓天人學子讀之。你回去后就以德行二字寫一文,朕再將此文編入《漢學》之中,讓天下學子盡都以你為榜,知曉為官之至理乃是為國為民,非是一人之榮華富貴!」

海瑞一聽,這不是讓他的文章跟聖人的放在了一起嗎?那是多大的榮耀啊!這如何敢接,回道:「臣學疏才淺,如何敢與聖人比肩,豈不讓天下人笑之?」

萬曆搖搖手笑道:「聖人亦是人,現今學子所讀都為千年前聖人學說,卻不知朝代更替,已是物是人非,轉眼千年已過。聖人所論之道雖還在理,卻被幾經譯釋成了虛浮之言,高談闊論時用之,行則廢之,充若不聞。朕非讓你依聖人之言再敘一篇,而是求得新意,讓人明白言在於行,而不在於論,若能以此正文風,豈不美事?」

萬曆說的對,海瑞不好推辭,只好硬著頭皮應下:「臣領旨!」

「你母親海門陳氏教兒有方,可為天下標榜。朕現封你母親海門陳氏為誥命夫人,賜號忠德太君,詔告天下,為天下人效之。此事皇母太后也已恩准(古時賞女士的恩典要太后或者皇后的准許),你即刻著你兒海進帶此恩典回瓊州修葺太君之墓吧!」

這一下,海瑞聽了激動的好一會答不上話來。萬曆之所以知道海進的存在,乃因了燕王府外那些錦衣衛的原故,海瑞聽了自也不感驚訝。他激動之處就在於萬曆對他母親的恩賜,像他這般孝順的人,不管萬曆給他多大的官做,都不會感激的掉眼淚,但現在兩行熱淚卻掛了下來,激動的說道:「臣…..代亡母謝過皇母太后隆恩,臣謝皇上恩典!」

說罷海瑞重重的跪拜於地。

真字何解?乃真言、真意、真情也!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萬曆新史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耽美同人 萬曆新史
上一章下一章

第十八節 召見海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