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2章 恍如一夢

微藍色的天空開始震動，彷彿在抵禦外來的壓力一般。終於在一片驚天動地的碎裂聲中，從一道主縫隙以蛛網的形式向四周輻射。頭頂的部分更是變作無數碎片，但也不落下，就那麼漂浮在空中。

被遮蔽的月光終於透射進來，金黃色的光芒灑在微藍的世界里，泛起淡淡的綠色。

雨桐右腳收起，左腳踏在虛空中，身體並不下落。遠處的虯須大漢，同樣踏足在虛空里，臉色蒼白，但神情已從狼狽中復原過來，灼灼的目光同樣盯著雨桐。

月光照在下方，竟然是波光粼粼的湖面，偶有生物竄出水面，隨後化作一條水線消失遠處。

虯須大漢連吐兩口血水，蒼白的臉色才有了些血色，隨後竟轉作了金黃色。目光從雨桐身上離開，虯須大漢凝望向天空的圓月。

雨桐亦同一時刻抬頭望向圓月，略有所思。

良久，雨桐收回目光，再次注視虯須大漢。對方似乎有些痴了，目光仍盯著空中的月亮不曾離開。

雨桐皺了皺眉，正要開口。虯須大漢卻收回了仰望的姿勢，閉上眼睛片刻，隨後睜目朝雨桐看來。

天地間仿似打了一道霹靂，虯須大漢的目光在瞬間竟蓄滿了某種奇異能量，幾乎將雨桐打落湖中。雨桐內心一陣鼓盪，氣血翻湧，趕緊將心神與周圍環境融合，壓力消去，一切回歸平靜。

「我第一次殺人，就是在如此的湖面上，也有同樣的圓月。」虯須大漢慢慢的說道。

「對手有三人，每一個都比我強大。但是最後，都先後死於我手。我也重傷力竭徘徊在生死邊緣，就那樣仰躺在湖面上，沐浴著月光，載浮載沉。」

「幾天後，我非但沒有成為湖中的浮屍，反而傷勢痊癒，功力修為也提升到更高的境界。從此，我每次殺人，都是一擊得手，再沒有受傷。」

雨桐沒有插話打斷，靜靜的聽著。

「出於對藍色狂熱的喜好，我的精神世界也表現出微藍，就像剛才那個樣子。我終極的追求，是那純粹的藍色。但我的力量之色，卻始終是金黃的月色。」

虯須大漢右手突然翻出一把十公分長的金黃色古樸小刀，托在掌心。雨桐的右手同一時刻緊貼在身側，羅雲霄送的小刀也從袖中滑落掌心。

「我這把小刀神奇而且名聲顯赫，想必你已知道。今日你若死在此刀下，可以算不虛此生。」

虯須大漢手掌一翻，金黃色的小刀再次消失不見。

「兩次都是你先出手，這次該輪到我了。」虯須大漢說道。

「好的，請。」

雨桐的語氣凝重，但卻充滿了尊敬。

「無論結局如何，這都是我最後的刺客生涯，也是最後一次為自由網路聯盟做事。」

虯須大漢突然落下湖面，潛入水中，失去了蹤跡。

雨桐的精神感知並沒有追入湖中去搜尋，而是全部的收了回來，緊守在心靈深處。虯須大漢下面的攻擊，必定是驚天動地、不死不休之勢。

湖面泛起陣陣漣漪，並隱隱有水珠冒起。水珠擴大為水泡，漣漪也變作波浪。沒有多久，原本平靜的湖面就像開鍋一般沸騰起來。

雨桐身下的湖面，突然凹陷下去，虯須大漢猶如巨型湖怪，魔神般從水下冒了出來，裹起衝天的水柱，向雨桐撲來。

雨桐雙手護在身前，緩緩的舞出一圈陰陽太極，堪堪抵住水勢的侵襲。

虯須大漢再次站上虛空，修長的手指連連彈出，寸許長的指甲紛紛脫落，化作十道厲芒向雨桐飛來。

「來得好。」

雨桐大喝道，雙手前推，陰陽太極的直徑漲大到兩米開外，迎向全部的厲芒。半空中，陰陽太極寸寸碎裂，隨著厲芒一起落入湖內。

虯須大漢手勢不變，金黃色的古樸小刀再次出現掌中，閃電般射向雨桐心口。

雨桐的右手也同時揮出，同樣的金黃色古樸小刀準確的迎擊了過去。

半空中，兩把小刀交擊在一起，卻沒有停下各自的去勢，彼此穿透而過，速度不減反增。雨桐伸手抓去，小刀如有靈性般的閃避開，下一刻，已貼上胸口。

雨桐大叫一聲，翻身落入湖內。

雨桐的小刀一現，虯須大漢渾身一震。看著迎面而來與自己那把完全一樣的小刀，竟沒有任何閃避與阻擋，定定的看著小刀透胸而入，臉上居然露出祥和的笑意，隨後閉上了眼睛。

虯須大漢身體後仰，也落入湖中。

忐忑不安留在車內等候的安蒂眼前一黑，對雨桐的感應忽然失去。

「雨大哥！」

顧不得先前雨桐的叮囑以及自己的承諾，安蒂發瘋似的衝出車外，在漆黑的夜色中尋找雨桐的蹤跡。

「先生出手了。」

青衫客羅雲霄站在天際一角，凝望著某個方向，嘆息道。

「你明白我出手的理由么？」

「我早已認同，但就是不能明白。」羅雲霄回答道。

「認同是一種態度，明白卻需要相應的過程，以及時間。不必我給出什麼解釋，很快你就會明白。」

「他們最終也會明白么？」

「會，一定會，這就是我出手的理由。」

雨桐突然有一種眩暈的感覺，精神一下子被抽離體外，恍惚間，意識從消散到重新聚攏。神智清醒過來，驚覺自己正躺在湖畔的草地。隱約聽到安蒂的呼叫聲，趕忙一骨碌爬起來，向聲音處跑去。

幾個起落，雨桐果然看到安蒂披頭散髮的在黑暗中狂奔，不清楚發生了什麼，心頭酸楚不已。雨桐快速掠到安蒂跟前，一把將她摟緊懷裡。

「美人兒不怕，雨大哥在這裡，一切都沒事了。」

「雨大哥？雨大哥！真的是你嗎，擔心死我了！」

安蒂喜極而泣，緊緊的抱住雨桐的腰，害怕隨時會失去。

雨桐攔腰抱起安蒂，步履輕盈的返回堡壘車。不假思索的發動起車子，沿原來的路線返回，離開了小島。

堡壘車駛上跨海大橋，雨桐改為自動駕駛，探手將安蒂再次摟進懷裡，俯下頭，對著懷中美女誘惑的紅唇，深深的吻了下去……

「當某天出現了第二把一模一樣的小刀，你的生命就會被終結。」

藍色無名始終記著這句話，並作為信條虔誠的供奉著。當雨桐竟然飛出同樣的小刀時，藍色無名只有瞬間的驚訝，然後就心若止水的寧靜。這一天終於到來，原來自己絲毫沒有害怕，反而有些許期待。

雨桐顯然並不知道飛刀是不可能互相阻止的，否則就不會這樣使用。看到飛刀相互穿透的時候，藍色無名竟然有一點點後悔，是否該收回自己發出的飛刀，讓雨桐生存下去。但是這個念頭並沒有去指導任何實際的行動，也許是內心多少有那麼一點點的不甘。

雨桐落入湖中的時候，小刀也射到了自己的胸口。藍色無名才第一次想到一個問題，如果自己一開始就去躲避這把飛刀，是否有可能避開？

這個問題已經不會有答案，被金黃色古樸小刀傷到的人，從來沒有存活的先例。別說是射中胸口，哪怕是手臂，那驚人的能量也會最終摧毀整個人，沒有任何救治的機會。

一絲痛楚從心口傳來，藍色無名露出今夜最後一絲笑容，閉上了眼睛。傷口的痛楚以麻痹的形式向全身蔓延，藍色無名靜靜等待著死亡的到來。從立誓投入刺客這一行當直到見到雨桐之前，藍色無名幾十年的歲月中從來就沒有笑過。然而從見到雨桐之後，卻笑了若干次。

今天是一個奇怪的日子。

這是藍色無名一天里所能記得的最後感嘆，也是唯一內容。

「你可知道洗心是為了什麼？」

「聖人以此洗心，退藏於密。」

「錯，洗心是為了革面，洗心革面后就可再世為人。」

「是」。羅雲霄恭敬答道。

「何謂聖人？」

「知行完備、才德全盡，與宇宙的法則融為一體。」

「誰可當聖人？」

「先生與老K？二位即便不為聖，也將是最接近聖人的人。」

「聖人亦是人，宇宙中若非從無聖，則必定人人皆可聖。我若為聖，你亦可為聖，人人皆可成聖。」

「是。」

「你現在是否完全明了我出手的原因？」

「多謝先生指點。」羅雲霄肅容答道。

藍色無名漂浮在湖面上，金黃色的月光照在胸口處，呈現出奇異的光彩。意識在一點點的回歸，奇異的光彩也開始流轉。月光的亮度驟然增強數倍，四散的光芒在一瞬間凝聚成一道光柱，從月亮直射藍色無名的心口。

漂浮在湖面的身體完全承受不住這一不可計量的壓力，直沒入湖底。

水面分而複合，光柱消失，一切又恢復平靜。

月光明顯暗了些許，因為剛才那道光柱消耗了相當的能量。漆黑的天幕下，有微藍色的光點在湖面閃動，漸漸在湖面上方形成一個微藍色的封閉空間。

湖面「呼喇」一響，一個藍色裝束的人影高高躍出水面，出現在微藍色封閉空間的中心。

「我明白了。」停身在半空中，藍色無名默默的對自己說道。

封閉空間在快速的擴張，顏色非但沒有褪去，反而從微藍色向著純正的藍色轉變。

輕輕揚起頭，藍色無名的目光透過封閉空間的天穹凝視著高空中的月亮。滿面的虯須忽然根根直立，隨後如飄絮般紛紛脫落，融入藍色的世界。

封閉空間擴張到了極致，，藍色終於與夜的黑色融為一體，金黃色的月色再次灑落湖面。藍色無名從空中直落湖底，水面卻沒有半點浪花濺起。

遠處的湖岸有一個身影從湖水中漫步走出，鋥亮的頭頂沐浴在月光里，竟分辨不出是月色還是本色。

「我剛才被重啟了。」

浪心突然對白仙兒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