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鬧劇
楊柳拿著信紙,看著這滿紙荒唐的文字,心裡欲哭無淚,這都是什麼世道,還有王法還有天理嗎,怎麼就允許這些刁民為非作歹呢?我楊柳堂堂的柳家大小姐,父親的掌上明珠,怎麼就值這區區五百兩煙土和三千大洋。不過她拿著這封信,凌亂多日的心稍微平靜一些,她知道,只要父親見到這封信,自己一定有希望,但願他們會遵守諾言,在這段時間不會為難自己。
因為時近秋天,又加上無安身之所,這杆子人連夜趕起路,可見他們回家之心切。天高月黑,道路崎嶇不平,楊柳一個姑娘家,從小在城裡長大,一腳高一腳低的跟著他們抹黑向前趕,她不知道腳下走的是不是路,也不記得自己到底摔了多少跤,只是覺得腳掌疼痛,想必是磨出水泡了,手掌也隱隱作痛,不曉得是什麼時候劃破的,她只是敢怒不敢言的跟著他們。她想留,可是看看這空曠的荒野,瞬息就打掉了這個念頭。
終於,遙遙望見遠處燈火隱隱,空氣還隱隱約約傳來嗩吶的聲音,楊柳長長的鬆了一口氣,心想,這下總可以休息一下了。他娘的,老娘這一輩子也沒這麼走過路,心裡暗罵了一聲,卻又覺得好笑。
翻過幾座小山坡,淌一條小河,終於來到一座寨子的外,只見高大的寨門緊閉,寨牆上黑咕隆咚一片,不見一個人影。王麻子在下面就吼上了:「有出氣的沒有,出來吱個聲。」
一會幾位老百姓從寨牆探出身子,朝下張望,似乎在等著蹚將說話。步留香走上前客氣的交涉道:「俺是路過這裡,跟你們圍子里的都是朋友,請你們把圍子開開,讓我們進去,我們在這裡盤一晚上就走,覺不會動你們一根草。」深更半夜,寨牆上的村民當然不會冒然開門,生怕是騙子,若是他們進來了,來個裡應外合,那麼這個圍子就不攻自破。他們很客氣的拒絕了步留香,還說寨子里今天有人取媳婦,沒地方住。
柳叔見情況不對頭,照這樣鬧下去,恐怕要動槍杆子,自己這邊就著二十來號人,別說撕圍子,就是給人家塞牙縫只怕也不夠,來到步留香身邊焦急的說道:「駕桿的,他們不開寨門,我看咱們就算了吧,前面不遠就有一個村莊,不如我們到哪裡盤盤,」
「急啥子,難不成還怕他們衝出來?媽媽的,老子就是咽不下這口氣,他們在裡面取媳婦,老子進去喘口氣都不讓,老子不爽,他們今晚就別想安生。」
步留香剛說完,王麻子對著寨牆上的老百姓吼道:「圍子裡邊的人聽清啊!我們走了一線丈子,路過貴地,當家的讓我喊金子,借點高鞭子,捎帶填瓤子,讓眾兒郎解解饑渴!」
寨牆上的回答很硬氣:「你鱉兒不要燒!有種的報上名來!」
「大爺我坐不更名,行不改姓,我是你爺爺王麻子!限你一袋煙工夫,送出來18個油青臉、倒跟腳、雙眼皮的大閨女!」
寨牆上的老百姓也不示弱:「想要大閨女?回你自己的家去吧!你姐姐你妹妹等著跟你睡覺哩!」
望麻子似乎經常叫話,頗熟此道,又吼道:「圍子里的人聽清了!爺爺要的貨,快快送出來!不然就要灌圍子,接觀音、抱童子、撬死祖!把你們的房子全燒了,男的全敲了,老的小的全宰了,女人不管丑,不管俏,一齊拉出來輪流睏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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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來二去,雙方漸漸的鬧成僵局,最後王麻子實在忍不住了,朝寨子上的人罵了起來,寨子上的人不甘示弱還罵了回來。罵著、叫著,鏜將與圍子上的老百姓似乎都對這種粗魯又霸氣的叫罵很感興趣,每當有人罵出最粗魯最難聽的的話得時候,同伴們就張開大嘴,哈哈的大笑起來。步留香一看情況不妙,立即示意人群左右散開,剛隱蔽好,王麻子的槍就響了,跟著口水仗片成槍戰,然後戰爭就開始了。
一時間寨子里更加熱鬧起來,嗩吶吹的更加起勁了,寨牆上人影堆積,叫罵聲夾雜著零星的槍聲回蕩在寂靜的夜空。槍響的時候,楊柳還傻站在那裡,楊柳是被步留香一把拉到一顆水桶般粗細的桐樹后,她緊張的躲在步留香的背後,覺得有些恐懼,隨即又被這場貌似激烈的戰爭吸引,偷偷的探出頭觀看,每當槍響,她又緊張的縮回身軀。
「看什麼看,沒見過打仗,媽的小心在你漂亮的臉蛋上叮個洞,子彈可有我這般憐香惜玉。」步留香剛罵完,紅光一閃,整個夜空亮如白晝,步留香一個翻身就把楊柳撲到在冰涼的土地上,「轟隆」一聲巨響,頓時塵土飛揚,步留香一骨碌站起身來,拍拍身上的塵土,朝著身後吼道:「寨子上有罐兒炮,大家往後散。」
「只許吶喊,不需衝鋒。」步留香朝身後傳話下去。
吩咐之後,步留香舉起手中的雙槍對著圍子連放幾槍,大聲吶喊:「灌呀!灌呀!往圍子里灌呀!撕了圍子搶花票呀!嗚喔嗚喔……」身後的二十來來號人跟著步留香齊聲吶喊,頓時吶喊聲驚天動地,天地間充斥著一股殺氣,在空曠的原野里傳出老幾里。
楊柳躲在步留香的身後,親眼目睹著這種氣壯山河的場面,蟄伏在胸中的滿腔熱血頓時被激發起來,忍不住舉起緊握的拳頭,跟著眾鏜將吶喊起來:「灌呀!灌呀!往圍子里灌呀!撕了圍子搶花票呀!嗚喔嗚喔……」
步留香聽到清脆的吶喊聲,回頭白了楊柳一言眼,黑暗裡楊柳察覺步留香在看她,舉起的手頓了一下,馬上又被心中的熱血澎湃,不理步留香,自顧跟著眾人了起來。
「灌呀!灌呀!往圍子里灌呀!嗚喔嗚喔……」吶喊聲此起彼伏,中間零星的夾雜著槍響,只是對這種只打雷不下雨的情況,圍子里的人大約是看出些門道,猜出他們沒多少號人,便放任他們在下面叫著。
「出水了,出水了。」直到尖嘴子放氣,眾鏜將一窩蜂的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