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 急召以至
四月初夏時節,氣溫雖已見暖,但清晨時,還是有不少的涼意。此時站在船頭,迎著絲絲的涼風吹來,令人心神氣爽。
天色剛剛見亮,楊明就睡不著了,他還是第一次,在船上呆過如此之長的時間。楊明披著衣衫,走出船艙,站在船頭,舉目四望。此時的運河,一片寂靜,早沒了昨日的喧囂,它靜靜地流淌著,是那樣的渾樸自然,泰然自若。晨事的輕霧像一層薄薄細紗籠罩運河之上,點綴著初夏的運河景色,連同堤岸上的景緻,一同被渲染成一幅絢麗多姿水墨畫。
「楊兄好雅緻」,正在觀賞大運河清晨景色的楊明,被彭華給打斷了。
「彭公子醒啦,哎,有些不習慣,睡不著,就起來看看,你別說,清晨的運河之色不錯啊」,楊明笑呵呵的說道,「深呼一口氣,輕鬆了許多,難怪凌風那小子,整天叫嚷著,要觀遍大唐明川大山,秀麗景色。說什麼五嶽歸來不看山,黃山歸來不看岳。哎,你說他是怎麼知道,據我所知,他可是第一次離開徐州,第一次去的東都,第一次南下的揚州,……,他怎麼就?真是越來越看不透他了,難怪咱家老爺子一天到晚的說我不如他的」。楊明站在那裡,若有所思的言道。
「楊兄,你就別抱怨啦,小弟在東都聽的抱怨太多啦,三哥他就是迷」。彭華笑道,「楊兄,今日咱們還進承嗎?」
「算啦,彭公子,咱們啊,趁早添些食物酒水,等他回來,趕路,要不然,他回來又要抱怨啦,正好你們可以坐在船上對飲,觀賞這穿梭不懈的船隻。彭公子就士子出身,到是,可以臨興發揮,做些詩詞,哥哥我也好留念不是」。
「也好,就依楊兄,不過若論詩詞,那要等我三哥回來,他是句句絕句,段段名言,小弟可不敢班門弄斧啊」。彭華將披的衣衫穿好,含笑著說。
此時,兩騎從胡家莊飛奔而出,後面還跟著欣兒的兩個保鏢,胡夫人一走,胡家莊就空了,欣兒捨不得這兩條跟隨她有些年頭的大黑狗,便帶了出來,準備先下揚州,后回東都,做了欣兒的陪嫁之物。一行人畜迎著淡淡地晨霧,向山陽縣城而來。
凌風摟著還在哭泣的胡韻欣,走在前面,韓大同緊隨其後。昨晚,凌風與欣兒在胡家莊當著胡濤夫人的面,簡單地走了過場,算是拜過花堂,成過親了。一見哭的跟個淚人似的胡韻欣,凌風那裡捨得同她圓房嗎?摟著嬌柔可人的她睡了一晚上,又做了一回柳下惠。
「欣兒,別哭啦,師娘不會有事的,過段時間,為夫帶你到天目山去探望她」。凌風雙腿緊夾馬肚,一手提著馬韁,一手摟著欣兒,貼著她嬌嫩絲滑的俏臉,親了一口,低聲言道。
昨日晚上才知道,胡濤與韓大同竟是有著八拜之交,不僅僅是谷主與下屬的關係。正是基於此,才多次打發韓大同來探望欣兒母女。
在凌風吻她的一剎那,韻欣的面頰羞澀的紅潤起來,她一言不語,只是默默地貼近了凌風的胸膛,靠在了他的懷中。
一個半時辰后,在彭華與楊明詫異的眼神下,凌風若無其事的將胡韻欣抱了馬。彭華與楊明相互對視了一番,彼此苦笑了一下。
「欣兒,這位是楊兄,這位三弟彭華」,凌風指著楊明與彭華對胡韻欣說道。原本想讓她休息片刻才與彭華二人見面,既然頂上來了,索性就引見,彼此認識。
欣兒強打著一份笑意,對二人盈盈一拜,嬌弱的言道,「妾身見過楊大伯,三叔」。
「五弟見過嫂夫人」,彭華看了凌風一眼,等到確認之後,急忙問禮。楊明不知如何稱呼是好,只好點點欠身回禮。二人用頗具玩味眼色看著凌風。
凌風看著彭華、楊明說道,「楊兄,五弟,我把欣兒送進去,安頓好就回來,有吃的吧」。
「都準備好啦」,楊明見胡韻欣心情不佳,眼圈紅腫,估計不知哭了多久,也不好意思多說。
「那就開船吧,一路不停,直抵揚州,五弟,讓人把所有的帆全升起來吧」。凌風扶著欣兒走了幾步,回頭言道。
「三哥,要不要替嫂夫人找個丫鬟再走」,彭華見也沒有丫鬟跟隨,站在後面,急切問。
「五弟,暫時不用啦,等到揚州再找吧,加快行程,估計明晨一早就能到了」。凌風頭也不回的大聲說道。
見凌風與欣兒進了船艙,二人一對眼,情不自禁的嘆氣,楊明譏笑道,「看,又一枝嬌艷水嫩的花骨朵,被他給糟蹋啦」。
「三哥可真牛啊,這才多會的功夫,不就一晚上的嗎?就被他騙啦。原來是算計好的,不讓我跟隨,是擔心小弟壞了他的好事,是吧?可我偏就壞他的好事,嘿嘿」。彭華腦子一轉,頓時計上心來,蹭到楊明身邊低語幾句。楊明也發出了一聲壞笑,二人迅速回到船艙,進了彭華的房間,貼著船板聽了起來。
不多久,裡面傳來凌風的聲音,「欣兒,你多少要吃點才行,都兩頓沒吃啦。」房間內,凌風端著外面送來的一碗粥,用調羹盪了幾下,親自喂她。
「夫君不用擔心,欣兒過一陣子就會好的,現在吃不下嗎」。胡韻欣坐在床上,靠在凌風懷中,心神不寧,還是沒有從悲痛中緩過勁來。
「不成,你這個樣子,為夫豈不是更擔心嗎?萬一有個三長兩短,如何向師娘交代啊。她老人家還不把為夫的屁股打成八伴啊。來,欣兒,乖,吃幾口,少吃幾口也成,但必須吃上一點,然後呢,先睡上一覺,中午的時候,為夫親自給你做好處的」,凌風不住勸慰她。
「夫君,你還是去忙吧,三叔,楊家大伯還在外面等著呢」,繞不過,凌風的欣兒,只是象徵地吃了幾口,便打發凌風。
「讓他們在等一會,沒事,哪有欣兒重要啊」,凌風笑笑說。
「哎」,在隔壁的彭華,傷心地嘆了一口氣,「直到今日,小弟才明白何謂重色輕友」?
「走,出去吧,不然他就發現了」,楊明在一旁提醒道,二人迅速地離開房間,回到了船頭,剛站穩腳步,就聽見凌風走了出來。
凌風心事重重的來到船頭,尋思著,怎麼向家中的幾位交代,要提前去一封信才行。楊明、彭華二人根本就不理他,兩人聊得起勁。
心事完畢的凌風才發現二人的異樣,便主動找二人談話,兩人還是似理似不理的。「怎麼回事?」凌風心中愣了片刻,自問道。
「三哥美人恩重,小弟不如啊」,正待凌風思尋之際,聽見彭華自言自語的說道。楊明輕咳一聲,心中納悶,「這小子怎麼就沉不住氣呢,你這麼一說,不就告訴凌風你偷聽的事情了嗎?」
凌風聞言,一愣神,再看看楊明的表情,「似乎明白過來了,感情二人偷聽自己話說」。那個氣啊,對彭華上演了一頓暴力,便向他們簡單地說起此事,其中的關鍵部分被一筆帶過,含糊不清的繞了過去。
三百多里的水道,行了一天多,在次日三更時分,樓船抵達了揚州外城。此時尚是宵禁之時,只得停在外城等待天明。
「三哥不是每到一個新地方都好賦詩嗎?如今一到揚州,三哥是不是也該讓五弟在領教一番」。清晨,下船前,彭華見凌風站在船頭仰望揚州城,便上前微微笑道。
「落魄江湖載酒行,楚腰纖細掌中輕。十年一覺揚州夢,贏得青樓薄倖名」。凌風站在那裡,低沉了一會,想起了杜牧的這首絕句來,不由沉吟起來。
「嫂夫人還在呢,三哥就要去青樓薄倖名,三哥你太牛啦。吳語噥噥,楚腰纖細,水靈秀質,都是江南女子的妙道,改日五弟可要好好讓三哥在青樓留幸名才對」。彭華面帶詭異的笑容,轉臉換了一副面孔,笑嘻嘻的問,「馬上要進城了,三哥準備住在何處,小弟此前已有家書送至家中,要不,三哥就住在五弟那裡可好?」
「哦」,凌風抬頭想了一會兒,拉著彭華的手言道,「這樣吧,五弟也有些日子不在家中,伯父伯母甚是想念,五弟還是先回,等過了五日後,三哥帶你嫂子再去給伯父請罪。先代三哥給二老為好。三哥就住在天上人間,若不是你那二位嫂子身孕在身,三哥早該趕來揚州啦,不能再讓別人等啦。再者,你嫂子也要調整一下」。
「好,既然三哥定了,五弟就不再矯情,五日後,小弟便去天上人間接三哥,那三個多保重,五弟先下船啦」。彭華打發身邊的侍童、傭人,收拾完畢,下船樓船,自回淮南道觀察使在揚州設置的官衙。
「楊兄,咱們下船吧,直奔天上人間」。凌風待彭華走後,吩咐人打理行裝,對正走過來的楊明說。
淮南道道衙後院,彭勇在夫人丫鬟們的伺候下,穿戴整齊,準備去前衙當值。有丫鬟急匆匆的跑進來,見到彭勇夫婦就喊,「老爺,夫人,少爺回來啦,已到了前廳」。
「好,華兒回來啦」,彭勇的夫人一聽可樂壞了,兒子去東都近半年,雖說家信不斷,但還是想念的慌,急忙大忙打發下人準備兒子的房間。
「這個小子,現在才知道回來,三月的春闈早就過啦,要不是家中去信催他,還不知何時能回呢?……,都被你慣得不成樣子啦」。彭華坐在方桌邊的椅子上,不停地向夫人發著牢騷。
「老爺」,彭勇夫人扯著長長的嬌滴滴的聲音言道,「華兒不是回來嗎?再說,他還是個孩子,又得了個進士之身,又好多年沒有去過東都,難免被東都繁華所迷戀,……。」老娘眼中的兒子永遠都長不大,彭華的老娘就在不停的替兒子說情。
「夫人有所不知,華兒既然高中,要不了多久就要按制外放,他這個樣子,你我如何放心的下。趁著這個時候,趕快將他和江南陸家閨女的婚事給辦了。」
「是不是太快了點,華兒可是才回來啊?老爺,你再想想。這些年都等了,也不多在乎這一會半會啊,那兩個填房不是連孫子都給你生下嗎?」彭勇夫人坐在床邊,看著自己的夫君,勸慰道。
「爹,娘,孩兒回來啦」,彭勇動了動身子,向自己的夫人傾側,剛要說起自己接道東都傳來的消息,彭華就闖了進來。
彭勇瞪了一眼兒子,站起來,擺起嚴父的架勢,朝門外走了幾步,回頭道,「華兒,等一下到書房來見為父」,便出了寢房。
接下來的幾日里,凌風除了陪伴自己新夫人,就是接見了天上人間與天下商行在淮南道各州的負責人,詢問商號的情況,並與他們磋商了許多事宜。直到此時,凌風依然沒有顯露自己的官職身份。期間,到是時以皇家內府皇商大掌柜的身份,見了在揚州的三位實力驚人地胡商領軍人物,有波斯人,有大食人,還有更遠的羅馬人,至於東邊的高麗棒子,賤種倭奴根本不值得一提。
揚州號的大掌柜是徐州號的二掌柜以前在楊家效力,這也是凌風讓楊明前來的一個原因所在,能夠幫他不少。
五日後,彭家大擺宴席,招待賓客,恭祝兒子從此進入官途,春闈高中。
凌風一身便服,攜著欣兒前往彭家,拜會這個彭家老爺子。經過幾日的調歇,欣兒的心情有所好轉,漸漸地從失去親人的悲痛中解脫出來。昨晚,凌風見縫插針,誘騙這個新夫人與自己圓了房,又做了一次新姑爺。練過功夫的胡韻欣比那幾個的承受能力就是好。
「父親,這位便是孩兒說起向你的三哥」,凌風在彭家門口見到略有發福,中等身體,留著山羊鬍子,年紀五十上下的大唐封疆大吏——淮南道觀察使彭勇。
「小侄見過伯父」,凌風與欣兒急忙上前見禮,「小侄瑣事纏身,若能早日前來給伯父問禮,尚請伯父海涵」。
彭勇笑呵呵的打量凌風一番,伸手扶起凌風,慈善可親地言道,「賢侄不必多禮,公事要緊,豈能因私而廢公。賢侄能來,老夫高興還來不及呢,安有怪罪之禮,請隨老夫書房一敘」。又吩咐丫鬟,將欣兒送進后宅,與那幫女眷在一起。
「侄兒多謝伯父見諒」,凌風又向他鞠了一拱,隨彭勇進了他的書房,一路上遇到了不少淮南道、揚州府衙的官僚,以及附近的名門望族之家主,看來這個彭勇在淮南一帶的勢力非淺啊。
彭勇的書房古香古味,古色古韻甚濃,文房四寶,擺放在書桌一角,一眼就知道不是便宜貨,特別是那塊硯台。那是享譽盛名的青州紅絲硯,位於諸硯之首,且製作精細調巧。書房掛了不少的字畫,收集了許多書籍,凌風觀賞片刻,便在坐在一旁,看著對面的一幅字畫。彭勇從外面進來,順手將門給關上了。凌風為之一愣,心中暗想,估計彭勇有事要求自己。
彭勇見狀,笑笑言道,「聽逆子所言,賢侄頗有大才,詩詞俱佳,……」。
凌風含笑著說,「伯父此言,小侄慚愧」。
凌風便在彭勇的書房聊起了不少的話題,從詩詞說道江淮風景,路上的見聞,乃至東都的事情,發覺他在逐步的引領凌風向朝廷的事情上靠。在不知不覺中,陷入了彭勇的設計圈套。
凌風一貫的作風便是,能說的毫不保留的說,不說的打死也不說。因此,在彭勇眼前說出了許多不痛不癢,無關緊要的話題。
彭勇拿捏再三,鼓起了勇氣,有些不好意思的向凌風說,「賢侄既然叫老夫一句伯父,老夫託大,想請賢侄參詳一件事如何?」
凌風看了看彭勇,不知他會要求自己參詳何事。礙於彭華的面子,不答應吧,不好,若是冒失答應,做不到更會得罪與他,朝廷的事情,自己本就不遠過多的參與。自己一直以來,都在編外做事,對那些朝臣大家,並沒有多少損失,都是另起爐灶的。自己心裡明白,那些大家氏族,朝廷元老還能容忍自己竄上竄下,就是因為自己沒有威脅到他們的核心利益。小心應付再說,凌風望了彭勇一眼,「伯父儘管吩咐,若是小侄能夠做到,絕不推脫,若是……,還請伯父不要見怪」。
「那是,那是」,彭勇急忙言道,「十日前,伯父收到邸報,說朝廷今秋舉行大典,賢侄多在東都走動,聽華兒說,賢侄在娘娘面前……,賢侄不用擔心,伯父就是了解一下,二聖的喜好,伯父也好準備慶典之禮啊。」
「哦,這是啊」,凌風懸著的心,放了下來,只要不是打探朝廷內幕,讓自己進言,都好說。因為此事,在徐州家中時,自己就見過河南道觀察使的私人特使,也向自己打探風聲。
凌風回想著六十年大慶時,地方政府向中央進獻的禮物,以及在網上看到的港澳回歸時,地方政府向港澳政府贈送禮物。對,有了,就是它了。
彭勇見凌風陷入沉思,以為令其為難,有些失落的言道,「若是讓賢侄為難,就當老夫沒有說過。」彭勇笑著說。
「不,伯父,小侄到是有了主意」,凌風言道,「近年朝廷不是太順,二聖想借慶典沖沖晦氣,但不會鋪張浪費,因此,伯父的獻禮不能太貴重,否則,反倒招惹無端的是非來。小侄有個想法,花費不多,但寓意深含,只要做的精巧便可」。
「不知是何物?」彭勇激動問道。
凌風便將後世中央政府送給澳門特區的禮物——大型青銅貼金塑雕盛世蓮花,向彭勇描述了一遍。
彭勇一聽大喜,高興言道,「對啊,盛世蓮花,那盛長的蓮花亭亭玉立,冉冉升起,步步生蓮,節節拔高,正暗示著大唐如同那蓮花一般,徐徐騰起,永世繁榮昌盛嗎?太好啦,老夫多謝賢侄提醒」。
「伯父,見外了,此乃小侄分內之事。不過,伯父要謹記一點,萬不可用全金來打造啊,要精雕細作。」
「好,好,老夫曉得,時候不早了,賢侄與老夫一道,也該開宴啦」。解決心事的彭勇對凌風更是和藹可親,如沐春風,與凌風一前一後宴客大廳,邀其上座,並把淮南道,揚州刺史府一干官員,淮左名士一一與凌風介紹。那幫人,見到是觀察使大人,不辭辛苦的逐一向眾人推介凌風,多以為是他的親眷。
酒宴剛開席不久,管家急匆來報,朝廷有旨意送達,讓凌大人速去領旨,欽差在就前廳候著。
凌風聞言,心中不由緊張起來,這個時候,朝廷怎麼來了旨意,莫非發生了什麼大事,不對啊,若是洛陽家中出事,內線一定會早於朝廷聖旨稟告的。凌風看了彭華一眼,急匆匆的趕往前廳,彭華也起身跟了出來,其他人紛紛望向彭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