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5章 女兒心
夜幕降臨,繁星點點,半輪明月當空斜照,滿腹心事的余家家主余伯良靜坐在自家的書房,思緒萬千。自從女兒讓他看了城南那塊荒地之後,他就更是長吁短嘆個不停。
「父親,還沒有睡啊?」嬌柔的聲音從後面傳來。
余伯良不用回頭就知道是他的寶貝女兒來,抬頭望了望自己的女兒,關切地說,「都幾時還不歇著,這些日子可累壞吧。」
「習慣了,幾年下來,若有女兒突然沒事做了,老實覺得心裡悶得慌。父親為何心事重重,莫非遇到棘手的事情,或者是?」余夢瑤挨著余伯良身邊坐下,看著滿腹心事的父親,輕言問道。
「為父倒是沒有什麼事情,也許有些想多了。瑤兒啊,咱家到了為父手上才算真正恢復到你太祖爺那個光景,其實為父也明白,這幾年來,為父根本就沒做什麼,若是沒有瑤兒在前頭撐著,咱們余家不可能有今日的鼎盛。可是越是如此,為父就擔心啊。你哪三個兄長若有瑤兒半點好強上勁之心,為父也就不擔心了,哎。」
余伯良長嘆了一口氣,又繼續言道,「瑤兒,你也看到了,這次,洛陽王家,可是好幾百年的大族啊,說完就完了,頃刻之間,巢無完卵啊。還不是王文峰父子得意忘形,口無遮攔嗎?可是,你看看,你那幾個兄長,天天遊手好閒,不務正業,若是,那天?不僅毀了咱們余家,也讓瑤兒多年的心血付之一處啊。為父,一想到這些,就睡不著啊。要是瑤兒是個男兒身,為父又何須長嘆短吁啊。」
「父親不必太過擔心,三位兄長雖說有些貪玩、好動,行事間還是有分寸的,什麼事情能做,什麼事情不該做,女兒覺得兄長們拿捏的挺好的。」余夢瑤那對晶光透亮的夜明珠,一閃一閃的撥動了幾下,好似嬌弱無力地說道,「對了,父親,那塊地你看怎麼樣?女兒覺得挺好,真是不知道,天下間還有人能夠想出如此絕妙的法子。女兒的意思是,咱家買了兩百頃,怎麼著也能開墾出兩百五六十頃良田來,什麼都算上,十萬兩銀子足也,咱家現在的閑錢就夠。到時候開了荒,前三年是不用像朝廷納賦的,就是不種,轉手就能賺了十多萬,……」。說起經營買賣,這個嬌滴滴的弱女子,有著超乎尋常天賦。此時,坐在余伯良的身邊,說起對那塊地打算,筆筆透著精明,處處顯示老練。
望著女兒的那份表情,余伯良既高興又憂傷。高興是,老天給了他這麼一個不僅如花似玉而又蘭質蕙心的女兒,她是自己的福星,從她出生起,無論是對余家,還是他自己而言,都帶來了許許多多的驚喜與意外。憂傷的是,他又覺得老天不公,為何是個女兒身,而不是兒子啊,哎。余伯良不甘心的暗自神傷。
「瑤兒」
「嗯,有事嗎?父親」余夢瑤從她的地主夢回過神來,見余伯良叫她。
「瑤兒可知,他那塊地的關鍵所在」,余伯良看著她問。
「父親說的是水吧,沒有水一切都是白搭。」
「是啊,沒有水,買了地也是沒用啊。除非和別人共用,再說天上人間的那個凌公子,咱們也不認識人家,此人現在正是當紅的時節啊。人家為何要幫助咱們余家呢,為父,還是擔心水的問題,瑤兒可要想好。」余伯良在一旁提醒的說道,對於那塊地,他不是不動心。他心裡明白,若是可行,用十萬兩銀子開出兩百多頃的良田,這是多大的誘惑啊,有個這塊地,以後,那怕自己的三個兒子不能入世為官,不會操持生意上的經營,也足夠余家幾代人衣食無憂。
在中國古代,無論是農民,還是地主,乃至豪強大戶,官僚階層,都對土地有著近似瘋狂的執著。土地代表著身份,土地代表財富,土地代表一切。
「水的問題,父親不用擔心,女兒會解決好的,買地的事情,父親要快才好,趁著現在大家注意力停留在王家、張家案子的當口,咱家可以省下好多的錢。若不然,到時候就是想要也沒了買,或者要多出不少冤枉錢來。」余夢瑤笑盈盈地對余伯良說道。
「莫非瑤兒認識?」余伯良有些驚訝的看著自己的女兒,此時他覺得自己對自己的女兒是即熟悉又陌生。
「也不是認識,父親大人以後自會明白。」
「瑤兒,要不讓你的長兄平日也幫幫你,到時瑤兒要是突然想給父提起出嫁之事,為父豈不更為難。」余伯良若有所思的望著余夢瑤問。
「啊」,余夢瑤聞言大吃一驚,隨即明白了自己父親的所指,羞紅了臉蛋,嬌膩膩向余伯良撒嬌道,「哪有啊,父親凈瞎說,若無人對出那副對子,女兒就是姑子獨處,一輩子也不嫁,就守著父親跟前。」
余伯良慈祥般的輕輕撫摸著余夢瑤的秀髮,看著她問,「可是,瑤兒,今年可又是十六了啊,兩年前你瞞了一歲,這下可沒有迴旋的餘地啊。要不,為父找同僚們問問,誰家的兒郎尚未婚配,給瑤兒找個好夫婿。」
余夢瑤把頭靠在余伯良的腿上,撅著櫻桃小嘴,咕唧著,「不嫁,不嫁,就是不嫁,除非有人能夠對上來,那怕去做侍妾,女兒也認了。」
「哎」,余伯良一聲長嘆,無奈地說,「瑤兒,為何要如此固執啊」
「余兄好啊,小弟來晚一步,還請海涵」。凌風快步走進墨沁齋的茶樓,見到余夢瑤,笑呵呵地陪禮。今日,這丫頭還是一身的男兒裝,青衫襦服,頭系黑巾,薄唇玉齒,倒也有幾分巧公子的打扮。
余夢瑤見凌風進來,連忙起身,輕言道,「凌兄見外了,小弟也是剛到。」說完,余夢瑤指著座位,雙手一抱拳,羞澀地說,「凌兄請坐,小弟突然冒昧相請,若有打攪,還請兄台不要見怪才好。」
凌風大笑一聲,樂呵呵的說,「哈哈,余兄相請,就是再忙,小弟也要前來啊。不知兄台今日是敘舊呢,還是找找樂子,你我到別處風花雪月一番,如何?」
余夢瑤聞言,頓時大羞,瞬間白了凌風一眼,心道,我自己就是雌的,怎麼跟你去找樂子。略帶擔憂的向凌風說了那件事。
「哦」,凌風聽后,稍加思索,盯了余夢瑤看了好一會兒,你可真夠快的,我前日才動工,你今日就定了,你這個學生真夠厲害的啊。不過也好,有你幫著分擔一些也不錯,原本就沒有想過吃獨食,再說,那法子也沒有什麼技術含量。
余夢瑤見凌風半天不說話,不由的擔心起來,若是他不答應,余家可沒有精力再開一條渠道。手端茶杯,不停的蕩來蕩去,時不時的看著凌風。最後言道,「小弟孟浪了,讓凌兄為難,實在過意不去,若是不方便的話,……」
「不」,凌風抬頭看了余夢瑤一眼,打斷了她的話,「小弟在想,余兄那兩百頃荒田要不要全開的問題,現在小弟有個想法,暫時還沒有定下來,要不余兄也幫著參詳一二,……。」
余夢瑤聞言后,大大地吃驚,獃獃地傻看凌風,不知道說些什麼好。她被凌風的這個計劃徹底震驚了,若是能成的話,那意味什麼。她比誰都清楚,大市場所能帶來的人流、物流說到底都是錢,到時候,數錢都能數到你手軟。
「要不這麼著,余兄看還行」,凌風喝了一口茶,比劃著說,「此事,尚未最終敲定,至於最終結果如何,小弟也不知道。不如余兄,先留下十頃不開,就是靠近小弟邊上的那些,其他的先開了吧。到時,真若不成,就是再開,花銷也小些。若要成了,到時就那十頃荒田的地價,也要超過余兄購置這塊地的成本。修河與鋪路的花銷,咱們兩家共擔,小弟出兩份,余兄出一份,修梯田的費用各出各的,你看呢?」
「如此,小弟多謝凌兄美意。只是,是不是少了點?」余夢瑤有些不好意思地的問道。這樣一來,不僅解決的水的問題,還將路的事情也該解決了,更重要的是人問題,現在東都根本就找不到可以做苦活的人力,對她來說,就是多出點了錢都行。
「你我兄弟之間有緣,相談甚為投機,咱們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不算少,以後,若有需要余兄幫助的地方,還請余兄不要託辭才好」。凌風自有自己算盤的打法,有人為自己分擔修路開河的錢,求之不得。
「只是?」
「再說就見外了,是不?咱們談點別的,余兄,你說呢?」
凌風與余夢瑤把茶言歡,侃侃而談,天南地北,從生意說到詩詞歌賦,從荒地暢想未來的大市場。二人是愈談愈投機,越說越有共同語言,彼此大呼相見甚晚啊。
「凌兄大才,小弟慚愧不如也。」近一個時辰以後,余夢瑤帶著幾分崇拜的表情,若秋水清澈地明眸含羞地看著凌風,似有期待,卻又不希望他能回答的上來。喘喘不安地言道,「小弟還有件小事,想?」
凌風不假思索的答應道,「余兄這話可就見外了,但說無妨,只要小弟能夠辦到的,盡量為余兄效勞,若是超出了小弟的能力,說不定也能余兄參謀參謀,是不。」
「多謝凌兄」,余夢瑤從懷中掏出了一張紙來,放到桌子上,順手推到凌風眼前,半帶羞澀的說,「煩請凌兄點撥一下」。
凌風眼光一掃,給蒙住了,又是一副對聯,是上聯。哦,明白了,莫非她想讓自己幫她把這幅對聯給對上。便煞有介事的拿起來,仔細地看了一下,總覺得有些眼熟。
在後世,自己無聊的時候,經常會到新華書店或者圖書館打發時間,看到一些古今中外的奇聞妙事。古代的一些名對子,絕對子,也時常會遇到。
類似什麼蘇小妹新婚之夜考秦觀的對聯,「月朗星稀,今夜斷然無雨」,那意思就是,對你有點意見,今晚不跟你共處雲山霧雨,魚水之歡;秦大才子的「天寒地凍,明朝必定成霜」,不知道是不是秦大才子憐香惜玉,答道天太冷了,怕你凍著,咱還是給你暖床好了,二人**,總要好過一人孤枕難眠的。
依稀的記得,那些絕妙的對聯中,好像有這麼一副擇夫聯,說是一個女子出的,擇偶標準聯,一直以來,鮮有人能夠對的出來,關鍵是要求太高,聽說還是個唐朝的女子出的對聯。莫非就是眼前的這位,凌風再次端詳了余夢瑤一番,看的她嬌羞羞地。余夢瑤發現凌風眼色異樣地看著自己,不覺臉上一紅,韻生雙頰,緋色飄染。
凌風見到了她的神情,多少有些明白了,計上心來,決定調戲一番。逗樂的笑到,「是不是余兄看上了人家小姐了,那小姐用這份對聯考考的余兄的。得,誰叫咱兄弟關係好呢,這個忙,小弟幫定了。別,你別急著謝我,今天不能告訴你,改天你老兄要先請小弟吃頓好的。到時候,包你滿意,余兄就等著美滋滋的抱住美人歸吧,一親佳人的芳香。怎麼樣,小弟夠意思吧。」
余夢瑤顯得有些興奮,又有些失落,獃獃的看著凌風問,「凌兄真能對的上來,小弟今日就請凌兄,可否相告?」
凌風有意推卸道,「今日不行,最近兄弟我太忙,今日要不是你老兄請我,小弟定不會來的。等過了這段時間,咱兩找個沒人的地方,你請小弟吃上一頓大餐美味,到時候再告訴你。再說了,那美人兒跑不了,到時候還是你老兄,幹嘛怎麼心急啊。余兄若無它事,小弟先行告退。」
凌風起身,放下長衫,就要走,才想起一件事來,從懷中掏出一瓶花神,笑嘻嘻地正在愣神的余夢瑤說道,「余兄身上散發出一股淡淡地幽香,沁人心腑,令人如醉啊,小弟害怕長此以往下來,深陷不能自拔啊。這瓶花神,小弟送給余兄小禮物,萬望余兄收下。」凌風將花神放在桌上,對余夢瑤一拱手,隨即出了墨沁齋。
余夢瑤傻傻地看著桌上的花神,整個人像是掉了魂似地,內心五味翻滾,說不出的味道。喃喃地自語,「他,他……,早就認破了自己的女兒身,還跟自己說了那麼多風花雪月的風流事,他是有意的,莫非,……。可是的他表情有不像?難道這是命中注定地,自己只能是侍妾,……。」
余夢瑤越想越多,愈想愈頭大,以至於,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家的。飄蕩盪的進了自己的閨房,魂不守舍的做在那裡發獃。
余家后宅,三個美貌的小婦人,坐在那裡曬著太陽,有說有笑的,時不時傳出一陣歡聲笑語。見余夢瑤喪魂失魄的樣子,待她走過之後,老二餘洋的老婆撅著嘴巴問余翔的夫人,「嫂子,咱家小姑子,今個可不大對勁啊。往日回來,都是趾高氣昂的,笑臉相迎,今個這是怎麼來,換了個人似的。」
「二妹,你可小聲點,若是公公聽見,又要挨訓斥,咱家可是小姑子當家。」余翔的夫人幽幽地提醒道。
「嫂子,你也是的,為何不再大伯面前說說呢。小姑子早晚要嫁人的,總不能獨守一輩子吧。」老三餘興的夫人在一旁接腔。
「哎,誰叫咱們三個姐妹的男人不入老爺子的眼呢,慢慢等著嘍,還能如何?」余洋的老婆帶著抱怨說道。
「不過,二妹也不要抱怨,這是啊長不了,咱們大唐的規矩可是女兒家到了十六歲那年必須要就嫁人的,不然朝廷可就要指婚了,咱家小姑子是個明白人。再說了,這幾年都等下了,就是在多等個幾日罷了。」
「不是還有婆婆嗎?」
「咱這個家,婆婆是個啥事不管的人,就不知到時候老爺子放不放嘍。」
「大嫂小聲點,老爺子回來,你聽」。一陣腳步聲傳來,穿過了後花園,徑直地走向余夢瑤的房間。
「小姐在嗎?」余伯良問道。
「小姐在房間,老爺」
「瑤兒,這是怎麼了,那凌風沒有答應?哦,不成就算了,再說也就是五萬銀子的事,咱家還是能夠拿得出,實在不行,咱家就在那裡放羊。」進入房間后,余伯良見到了六神無主地余夢瑤,以為凌風沒有答應放水的事情,安慰道,一想有不對啊,若是沒有答應,為何女兒後來又急匆匆的派人催促自己呢。
余夢瑤聞言,抬頭看了父親一眼,有氣無力說道,「不,他都答應了,開渠修路,兩家放在一塊,咱家出一份,他出兩份,修梯田的錢各出各的,人不用咱家來找,還有就是,……」
「竟有此事,難怪瑤兒催促為父快些,不然,若是走漏了風聲,就是花上十萬兩也買不來啊。那瑤兒為何?」既然凌風都答應了,還答應的那麼乾脆,為何女兒卻是這般,難道,他……。余伯良大腦一片空白,不敢再想,一動不動地看著自己的女兒。
「女兒今日遇到了能對出那副對子的人,可是他偏偏卻不告訴人家,這不是在吊女兒的胃口嗎?」余夢瑤寡寡地言道。
「瑤兒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