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4章 西苑文斗
凌風左右看看,見周圍沒有別人,本來自己是最後一個走的,在路上又磨磨唧唧,好不容易進了一次皇宮,怎麼也要好好的熟悉一下,多加觀賞。想當年,去北京,進故宮,那可是要收門票的。
「我說你,這人為何如此衝動呢,萬一要是輸了,你可就全完啦,縱是娘娘想幫你也沒了法子」。在去西苑的半道上,遇到迎面而來的上官婉兒,她一見凌風就不停地抱怨道。
「你為何如此著急呢,擔心我是吧?」凌風調笑的說道,「我贏他們難,他們想贏我也不易。」
上官婉兒嬌嗔地瞪了一眼凌風,臉色不佳但又無不擔憂說道,「沒人有時間跟你鬥嘴,你說怎麼辦吧,你可知曹大人是誰,你根本贏不了他,知道嗎?你幾乎要完啦,你可知道娘娘對你的期望有多深嗎?」
「輸就輸了唄,幹嘛看的那麼重要啊。要輸了我就回徐州,回那個小山村。那裡雖說沒有東都洛陽繁華,卻也不失寧靜清雅。春賞百花踏青游,夏釣魚蝦垂柳下,秋收五穀喜歡樂,冬觀雪景山林間,逃離都市的喧雜,也是一種享受。家資沒有可以再賺嗎,沒有什麼大不了的。至於那幾個頭,更看得開,你不是說他們都是大老們,權當是向他們執弟子之禮嘍。」凌風望著上官婉兒笑笑言道。
「那你所奏之事,怎麼辦啊」,她焦急的問。
凌風湊到上官婉兒的面前,嘻嘻的說,「人不在東都,我也照樣可以為朝廷賺錢,沒事,事是死的,人是活的。哦,對了,你不會是擔憂我萬一輸了,從此一撅不振,沒有辦法為朝廷立了大功,少了個娶你的機會吧」。
上官婉兒微怒的瞪著凌風說,「你這人一點也不正經,都到了什麼時候了。你,人家好心當成了驢肝肺,哼,再要瞎說,人家不理你了」。
「至於嗎?真生氣啦,不過是跟你開個玩笑,我這人吧,就這樣,自己有幾斤幾兩,還是有自知知明的。當然對你還是……,你先別打岔,也彆氣啊,跟你說真的。可是仔細想想吧,又不希望真能娶到你,畢竟能給你的東西實在有限,除了我對你真心實意的愛,還有發自內心的深深眷意,別的真的就沒有,連個正室的名份都沒有。不過他可以給你更多,有你能夠想到的,也有你想不到的。希望他不要令我失望,也不要讓你失望。真若是那樣,我反倒更難了。」
上官婉兒月牙般的柳梢眉微微皺起,那對輕盈欲滴,擠出水來的眸子,深深地望著凌風,有點驚慌失措的顫顫而言,「你說什麼啊,人家聽不懂你的話。」
凌風也帶著異樣的神情望著她,幽幽的說道,「總有一天你會懂的。哎,不管是輸是贏,三日後我便會離開東都,輸的話,就要拍拍屁股,灰溜溜的走人;贏得話,也要離開東都,去京師見幾個人,然後就要修路,下江南。兩日後,想去金谷園遊樂一番,也算是不枉東都此行了。你能去嗎?希望到時能夠見到你,就算餞行好嗎?」
上官婉兒嬌艷的臉蛋如同盛開的桃花,嫵媚艷麗,秀色喜人。她愣愣的站在那裡出神,沒有出聲,只是微微的點了點頭。
「走吧,去會會幾位老爺子。」凌風說出了自己的心事,也就輕鬆了許多,輕輕一笑對還在入神的上官婉兒言道。
芳華苑也就是洛陽西郊的皇家園林西苑,始建於前隋大業初年,北至邙山,南抵伊闋,西邊一直到今天新安境內,周圍二百餘里。西苑南部是一個水深數丈,方圓十餘里的人工湖,湖上建有方丈、蓬萊、瀛洲三座仙山,高出水面百餘尺,相隔三百步,山上錯落有致的亭台月觀,內置機關,或升或降,時隱時現。有若神變。其靜之美、其動之奇,令人戀而忘返。西苑北面是一條蜿蜒盤亘的大水龍,名為龍鱗渠,依地形高低而曲折跌宕,流入湖中,遂與南部連為一體。各具特色的十六宮院面渠而建,其內殿堂樓閣,構造精巧,壯觀華麗;其外流水潺潺,飛橋靜卧其上,過橋百步,即是鬱鬱蔥蔥的樹林。微風吹過,楊柳輕揚,修竹搖曳,曲折小徑,奇花異石,亭台樓榭,隱藏其間。其中有「八面合成,結構之麗,冠絕古今」的逍遙亭,還有象徵榮華富貴的牡丹,品名多達二十餘種。
西苑之中,奇山碧水,相映成趣;亭台樓閣,巧置其間;流水繚繞,綠林郁茂。殿堂面渠而建,如龍之鱗,宛若天就。據說西苑建成后,隋煬帝非常滿意,頻頻游幸,尤其喜歡在月朗星稀之夜,領宮女數千,騎馬踏月遊玩。月色下的西苑,更加美麗俊俏,惹得隋煬帝玩興大發,遂作《清夜遊曲》,令宮女馬上奏之,別有一番情趣。
吸取了前隋滅亡的教訓,初唐時的西苑規模要小的多,並把名字改為芳華苑,但是風光依舊不減當年。僅高宗顯慶年間建的宿羽、高山兩宮,費銀就高達3000萬,西苑的俊美壯麗,由此可見一斑。此時亦是陽春三月,桃李相映,柳樹成蔭,百花競開的時節,苑中奇花異草皆皆必是,爭芳斗妍,競相妖嬈,漫步其中,著實令人陶醉。凌風在宮女的引領下,來到了芳華苑高山宮的一個庭閣。
凌風見百官俱在,獨缺自己,便向李治武則天請罪道,「臣途中不禁留戀景緻,晚了一時,肯請二聖治罪。」
武則天到時樂哈哈地言道,「本宮還以為你知道國子監祭酒曹大人的威名,嚇得不敢前來了呢?」
「望娘娘見笑了」,凌風又看著曹大人言道,「多謝大人指教,大人請。」
「是你先,還是老夫先」,此時凌風才知道,這位大人原來是大名鼎鼎的國子監祭酒曹元朗大人,幸虧沒有跟他比什麼四書五經的解讀啊,此人的大名從經聽劉源與林頌提起過,說是儒學大家,學識淵博,人雖倔,但品性好,要是早知道是他,打死也不跟他進行比試啊。
「風幼頑皮,少不更事,如有得罪之處,尚請大人海涵。」凌風規規矩矩地向曹元朗行了一個大禮,便繼續說道,「風雖四書不明,五經不解,但尊老愛幼,敬慕尊長還是知道的,大人先請。」
「如此,老夫就託大了」,曹元朗也不知凌風怎麼對他突然恭敬起來。
「曹大人讓晚輩先來」,曹元朗剛要出口,身邊一人出來言道。
「好吧,有勞李大人」。
凌風見此人年不過四十有五,相貌不錯,身姿挺拔,不禁問道,「不知大人尊稱?」
那人瞪視一眼凌風,冷冷地說,「不敢煩勞凌大人,本官李世棟,忝為太僕寺少卿。凌大人聽好了,本官上聯是,開國六十餘,撰寫三代明君風采。」
這個李世棟挺逗的,上來就拍李家的馬屁。你會我也會,凌風沉思片刻言道,「承命三十載,鑄就大唐盛世華章。」兩個馬屁精的好聽話,只把李治樂的喜笑顏開,那張蒼白的臉也多了一絲血色。
「竹外窺鶯,樹外窺水,峰外窺雲,難道我有意無意。」
「鳥來窺人,月來窺酒,雪來窺書,卻看他有情無情。」
「陌上繁華,兩岸春風輕柳絮。」
「閨中寂寞,一窗夜雨瘦梨花。」凌風雙手一拱,對李世棟微微欠禮的言道,「多謝李大人承讓一局」。
「哼」,李世棟不服氣,也不盡性的哼了一聲低了下去。
「老朽討教一二」,曹元朗緊接著據出來了。
「不敢,大人請」
「與梅同瘦,與竹同清,與柳同眠,與桃李同笑,居然花里神仙」。曹元朗捋起幾把鬍鬚,對凌風言道。
「大人好雅興,寄情於竹梅蘭菊之間,風以與鶯同聲,與燕同語,與鶴同唳,與鸚鵡同言,如此話中知己對來,不知可否。」
「凌大人大才,老朽二聯便是,淚酸血咸,悔不該手辣口甜,只道世間無苦海。」曹元朗看著凌風,眼神之中卻帶了一絲的好感。
凌風聞言,莊重地向他鞠了個躬,「大人用心良苦,寓意深遠,晚生受教了。晚生有一聯相對,不知妥否?此聯是,金黃銀白,但見了眼紅心黑,哪知頭上有青天」
「好一對警示之聯,對仗極其精巧。曹愛卿真是用心良苦啊,寓意人不可對他人殘暴來規勸人,凌風卻用人不可見錢眼開來規勸他人。用此聯來省人勸世,真是絕世無雙啊。」武則天樂呵呵了看著下面的一老一少不亦樂乎的打著嘴仗,又見凌風屢有奇迹,也覺得挺有趣的,不時的與李治低聲交談。待凌風與曹元朗對完此聯后,便情不自禁的說道。
「老臣慚愧」,曹元朗面帶羞澀的回復道。
「微臣羞愧」,凌風有點無地自容的說,話說的好聽,哪知頭上有青天,好像自己當時大筆一揮,隱藏密室財寶的時候,根本就沒有想過頭上有青天嘍。
「兩位愛卿不要介意,你們繼續好嘍。」
「敢問凌大人,愁有長乎?」
「有啊,如詩云:白髮三千丈,緣愁似個長。不知明鏡里,何處得秋霜?便可得知,愁比三千丈的白髮還長。還有詩云,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大人你想啊,將我朝淮南道、江南道分開的大江有多長啊,愁便於那江水一般長。」
「愁有重乎?」
「有啊,有詩為證,聞說洛水春尚好,也擬泛輕舟。又恐洛水蚱蜢舟,載不動,幾多愁。連人都能載的動的小舟,卻載不下愁啊。大人,你說愁有重乎?」
「愁能趕走乎?」
「趕不走啊,愁太重了,太多了。有詩云: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閑愁。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此為情愁也是愁啊,才從眉下趕走了,卻又落在了心間,趕不走啊」
「凌大人不覺得有些牽強附會了嗎?汝所說的這些詩詞,老朽並未耳聞。」
私下裡,那些大臣們又是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議論起來。武則天只是含笑不語,卻在內心自問,他的愁,可真多啊,小小年紀那來如此之愁。
「曹大人,其實晚生也是沒有法子啊,風年未及弱冠,正是同學年少,風華正茂,書生意氣,揮斥方遒,激揚文字的少年郎。有的是激情煥發蓬勃向上奮發圖強的志氣,有的是粉身碎骨渾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的執著,更有一股子初生牛犢不怕虎的闖勁。風本年少,向來是,少年不識愁滋味,愛上層樓,愛上層樓,為賦新詞強說愁啊。不似老大人是年過古稀,歷經滄桑,體味盡人間冷暖,人情世故啊。莫不成老大人是,而今識盡愁滋味,欲說還休,欲說還休,卻道天涼好個秋嗎?」
曹元朗看著凌風,不僅沒有生氣發怒,反到對凌風欣賞起來,再三端詳凌風。許久之後,老頭長嘆了一口氣,有些無精打採的言道,「老朽受教了,多謝凌公子點撥。」說完之後,若有所失的回到了座位上。
「大人言重了,風愧不敢受。」凌風對他深鞠一躬,目送曹元朗坐下才抬起頭。
……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迎來了最後一個人。此人姓衛,身體微胖,中等身材。略略向凌風一欠身說道,「衛某不才,想請凌大人即興以梅為題,各出一首迴文、七子令及昭君怨。」
此言一出,眾人皆驚,面面相覷,有幾多不易啊,詩靠靈感,文人們皆知,最怕即興作詩,難度不是一般的大,更有人向四周的同僚打探何謂迴文。
凌風也是驚呆了,獃獃的站在那裡,挖空心思地搜索著所能知道的有關梅花的詩詞。還是昭君怨,自己都不明白何謂昭君怨,怎麼搞啊。
凌風走到狄仁傑的跟前,低聲問道,「狄大人,何謂昭君怨啊」。
「昭君怨是詞牌名,又稱《宴西園》、《一痕沙》,四十字,全闋四換韻,兩仄兩平遞轉,上下片同。……。」狄仁傑滔滔不絕的向凌風介紹何謂昭君怨,眉宇間也帶著些擔憂。
「哦,這麼複雜啊,也明白是什麼了」,忽然腦海中閃出一篇宋人鄭域的一首詩:「道是春來花未,到是雪來香異.竹外一枝斜,野人家。冷落竹籬茅舍,富貴玉堂瓊榭.兩地不同栽,一般開。」
又端起一杯小酒,回來走了幾步,賣弄幾下文人的姿態,輕輕吟道,「山人醉詩詠雪梅,詩詠雪梅綻嫩蕊。梅綻嫩蕊迎春風,蕊迎春風山人醉。」完全不顧及眾人的感受,一氣呵成的道出七字令來:
「梅。
傲骨,香腮。
千古月,夜徘徊。
清風瘦雨,花訊爭催。
芳蕊迎瑞雪,枯木遇新媒。
地凍老身猶俏,天寒倩女悲哀。
輾轉人生浮雲逝,飄零四海報春來。」才長出了一口氣,自己也愣在了那裡。近一個時辰的輪番轟炸終於有幸的結束了,僥倖先贏了一局。下面該我難為你們嘍。
卻覺得有些尿急,不得不求助於高高在上的那兩位,可是有些難以啟齒啊,便斷斷續續的言道,「啟奏二聖,微臣,微臣,想……,想,借個地方……出恭。」
「這事啊,婉兒你引領凌風過去」。
得了信,凌風迅速逃離現場,完全不管身後的那些大臣們的議論。跟著上官婉兒七拐八轉,躥個不停,幸好不是內急,否則走了怎麼長的路,不憋在褲襠里才怪。心想為何如此的麻煩呢,到處都是花叢灌木,樹林幽靜,隨便找個地方解決了不就行了嘛?還能壯地啊。
從皇家專用的御廁房出來,見上官婉兒站在門口,不由打趣道,「你不會就一直站在這裡守門吧」
只見她嬌嫩的臉頰頓起彩雲,挑著眉,似怒非怒的對凌風微微的點了點頭。
「你就不怕我對你使壞的,要知道現在可沒有別人在啊」。凌風把臉蹭到臉旁,伸出一隻手,想去摸摸她如雪如肌的香腮,尚未觸及又縮了回來。
她嬌嗔的瞪視著凌風,身子不住的往後傾側,帶著一絲顫抖,吞吞吐吐地說,「你,你……幹什麼,這裡是皇宮,你……」。
「哎」,凌風一拍腦門,有了看了一眼上官婉兒,苦笑著向她道歉說,「對不起啊,我並不是有意的,只是你生的太那個啥了,……,走吧。」
走到半路,上官婉兒停下腳步,回頭不自然地看著凌風問,「真沒有想到你能贏了國子監祭酒曹大人,不出三日,你便能名動天下,人家在此恭喜啊。不過,你怎麼又那麼多言愁的句子呢。」
凌風憂愁苦笑著說,「言愁的句子還有許多,向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火對愁眠的濃濃思鄉之愁;向世事茫茫難自料,春愁黯黯獨成眠的懷友之愁;向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感時之愁,向離愁漸遠漸無窮,迢迢不斷如春水的離別之愁;……。不過這些都不是我的愁,我的愁是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閑愁的愁;是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的愁;是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澆愁愁更愁的愁,更是已是黃昏獨自愁,更著風和雨的愁。你不會全明白的,哎,別這樣看著我,走吧,也許有一天你會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