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滄海月明珠生華，雷動旗卷虎嘯風

幽州為古九州及漢十三刺史部之一，並逐步發展成為北方的軍事重鎮、交通中心和商業都會。據《周禮·職方》載，「東北曰幽州」。昔年周武王伐滅殷商，封召公於幽州故地，號燕。戰國時，燕與其他六國並為七雄。秦始皇滅燕，在燕地置漁陽、上谷、右北平、遼西、遼東等郡。漢高祖時分上谷置涿郡；此外又設燕國。漢武帝設幽州刺史部，部刺燕地諸郡國。武帝開邊，置玄菟、樂浪等郡，亦屬幽州。東漢時，轄郡、國十一，縣九十，治所薊縣。雖然到魏晉以後，幽州轄境日漸縮小，至北魏時僅領燕、范陽、漁陽三郡,但其影響仍不容忽視。

北齊時，齊主以大將羅允剛廉明剛勇，堪為冀北屏藩，遂遠封於燕山，世襲燕公。羅允剛中年早亡，有子羅藝，字廉庵，雖然年少，但一則他為人剛勇，一桿五龍滾銀槍殺遍幽燕從無對手，再則岳父秦旭乃朝中重臣，因此順利地承襲了燕公之職。后北周滅齊，秦旭父子先後盡忠死節，羅藝夫婦得知悲慟萬分，心中銜切齒之恨，常欲興兵復仇。后聞楊堅篡位，羅藝欺新隋政局未穩，起雄兵十萬，進犯河北冀州等處。

文帝楊堅命靠山王楊林領兵五萬前往抵敵，雙方在冀州一場鏖戰。羅楊二人均是當世名將，二人各施手段，先後斗兵、斗將、斗陣法，最後更親自上陣酣戰數日而不分勝負。羅藝見楊林如此了得，自知取勝無望，遂詐作俯首表示願意向大隋稱臣，卻又約法三章：一、自行調度統領本部兵馬，永鎮燕山；二、名雖降隋，卻不上朝見駕，只聽調不聽宣；第三件：凡有誅戮，得以生殺自專。

楊林一則顧忌羅藝勢力雄厚，而則考慮隋朝立國未穩，便一一應許，向文帝請旨，加封羅藝為靖邊侯，鎮邊元帥，統本部強兵，永守冀北，聽調不聽宣，生殺自專，世襲所職。到如今，經過了十餘年的苦心經營，幽燕三郡已便完全成為羅家的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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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虎幫」為幽州首屈一指的大幫派，其幫主「虎煞」齊東嶽當年率著一批亡命之徒起家，靠著掌中一對六十八斤重虎尾鋼鞭，十年拼殺打下幽州這片地盤。三十年來虎踞幽燕無人敢惹，成為北方數得著的黑道勢力之一。

「黑虎幫」總壇，虎嘯堂前。

一個身著黑色勁裝，腰懸簇新環首鋼刀的「黑虎幫」弟子領了兩個人進入虎嘯堂，引見給「黑虎幫」少幫主齊桓：「少幫主，這位是靖邊侯羅爺帳下中軍杜義杜將爺介紹來的朋友，他說要和咱們『黑虎幫』做一筆生意！」

虎嘯堂的正面是一幅繪著黑虎下山圖的巨大屏風，屏風前的一張虎皮交椅上，號稱「山海夜叉」的齊桓安坐如山打量來人——如今「虎煞」齊東嶽因年事漸高，已逐漸放權將幫中事務交給這獨生愛子處理——見站在堂下的當先一人只是一個不滿二十的青年男子，相貌普通，屬於那種扔到人群里就找不到的類型。稍後一點捧著一個木匣站立的卻是一個髡頂辮髮、獸皮裹身的蠻子。齊桓絲毫沒有起身的意思，招呼一聲看座后，只隨意地拱了拱手道：「既是杜軍爺介紹來的朋友，我『黑虎幫』自當效犬馬之勞，卻不知閣下高姓大名，欲談的又是什麼生意？」

堂下落座的青年男子對齊桓的無禮態度似乎毫無察覺，聞言后抱拳笑道：「鄙人姓王，賤名思安，只是一名滿身銅臭的商賈罷了。今次前來拜訪，卻是有一批貨物慾托貴幫押運。」

齊桓一聽便失去興趣，「黑虎幫」雖設有代過往商旅押運貨物這項生意，實際卻是掛羊頭賣狗肉，運送的十有**倒是自家偷運走私的武器食鹽等國家禁止販賣的暴利之物。這等本小利薄的生意，實在難以被他放入眼中。

「這位王兄弟，本來……」齊桓已準備出言拒絕了，雖然這裡面有杜義的面子，但常言說的「民不與官斗」也要分對象，以「黑虎幫」如今的勢力，自己便是駁了他杜義的面子，想必他也是無可奈何。

「齊少幫主且勿著急推辭。」王思安在他說出拒絕的話之前插口道，「無論杜大哥還是王某均非不知進退之人，若只是尋常貨物，有怎敢勞動貴幫虎駕？在下可以保證，此次的酬勞絕對會使貴幫滿意便是！」

「哦？」齊桓總算提起幾分興趣，此人居然敢誇下如此海口，看來他所要託運的貨物倒真得價值不菲，「既然王兄弟如此說法，還請將所運是何種貨物明示，若果真物有所值，我『黑虎幫』便接下這宗生意也罷！」

「齊少幫主果然快人快語！」王思安鼓掌稱讚，「既如此王某也不再遮遮掩掩，請看，這便是在下所要托貴幫押運的貨物。」向後擺一擺手，身後侍立的那蠻人僕從上前一步，將手中的木匣蓋子掀開——原本齊桓還以為那匣子里只是禮物之類——登時間一層淡淡的華彩虹暈自匣中騰起，柔光瑩彩，交相輝映，裡面竟是數十顆龍眼大小的明珠！

饒是齊桓見慣場面，雙目也是一陣暈眩兼且倒吸了一口冷氣。這些明珠單隻一顆已屬奇珍，何況是幾十顆放在一起？只這一匣明珠，價值已不下萬金。齊桓此刻首先想到的便是如何將這些明珠據為己有，眼中已是不由地閃過一抹凶光——殺其人而奪其財，這行當他「黑虎幫」卻也是輕車熟路。

「哈哈哈哈……」那王思安卻彷彿完全沒有看到齊桓眼中的貪婪與殺機，一陣大笑后似是漫不經心地道：「來時杜大哥也曾說起貴幫規矩，請少幫主放心，在下絕非吝嗇之人，只要貴幫能幫我將這四十二顆明珠安全運達，王某願以千金相酬！」

齊桓這才想起面前之人與以往那些「肥羊」的區別，他是由靖邊侯羅藝麾下第一心腹之人杜義杜文忠介紹而來，雖然自己說不上怕那杜義，卻也不能不有所顧忌，但這些明珠……一時間他心中左右盤算，躊躇不已。

「王兄弟倒是好運氣，如此成色的東珠卻是百年難得一見。」定一定神后，齊桓由衷地艷羨道。轉眼又看到王思安身後的蠻人身上，靈光一閃，問道：「王兄弟這位屬下莫非竟是黑水靺鞨部落的族人？」

「靺鞨」為幽州東北遼東之地蠻族，先世可追溯到商周時的「肅慎」和戰國時的「挹婁」，北魏稱「勿吉」。最初有數十部，後來逐漸發展為七大部。靺鞨各部主要分佈在粟末水和黑水一帶，以粟末靺鞨和黑水靺鞨最強大。靺鞨各部發展水平不一，大多鑿土穴而居，種植粟、麥、穄等作物，養豬、馬，以米釀酒，以豬皮為衣。其中最北方的黑水部已能使用鐵器，善用自造毒藥敷於箭矢之上以射禽獸。

而所謂"東珠"，乃是用於區別產自南方的南珠，其亦被稱為"北珠、大珠、美珠"，是從遼東苦寒之地的江河中出產的淡水珠蚌里取出的一種珍珠。與一般珍珠相比，它晶瑩透徹、圓潤巨大，自古以來便為寶中至寶，稀世奇珍。然而那珠蚌須到每年十月才得大熟，此時水邊堅冰數尺，人們若想鑿冰取珠卻是難如登天。幸而造化玄妙，天道輪轉，在當地又有一種異禽名為白鵠，此鳥專以珠蚌為食，食蚌后將珠藏於嗉內。善於漁獵的黑水靺鞨族人便馴養了一種善於捕捉大雁、喜歡以大雁腦漿為食的猛禽——矛隼，訓練其捕捉這種白鵠，從而得到其腹內明珠。

王思安含笑答道：「少幫主好眼力，我這屬下名叫阿魯，是黑水靺鞨部落最出色的獵手。因小弟機緣巧合救得他一命，所以得他心甘情願地投身到小弟門下為奴。小弟此次遼東之行能有如此收穫，卻全都靠了他。」

那阿魯顯然不同中土漢語，只是聽到主人提到自己的名字時，露出一個憨憨的笑臉。

「既然王兄弟肯出大價錢，這筆生意我們『黑虎幫』接了！」齊桓終於應承了下來，而後問道，「只不知王兄弟欲將其運往何地？又打算何時啟程？」

「運至齊州，能在明日啟程最好！」

「這麼急？」聽了王思安的回答，齊桓微微皺眉。

王思安苦笑道：「不瞞少幫主，下月十五便是家父壽辰。在下必須及時趕回將這匣明珠作為壽禮獻上，這關係到小弟在家族中的地位，還望少幫主體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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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兒，你打算如何處理這宗生意？」齊府後堂，身體已逐漸發福、做員外打扮的「虎煞」齊東嶽問兒子。

「天賜弗受，反受其咎。人家已經把煮熟的鴨子放到我們嘴邊，難道我們還要讓它飛掉？」齊桓臉上露出一個陰森森的笑容。

「但那杜義卻是個出名難纏的傢伙，若他事後來找麻煩……」

「爹您儘管放心，孩兒心中已有全盤打算！」齊桓胸有成竹，「難道您沒有聽說『流風盜』那批亡命徒最近在齊州一帶甚為活躍，讓那號稱『小孟嘗』的秦叔寶頭痛無比。」

「你的意思是……呵呵！」齊東嶽見有子如此，不由得老懷大慰。

第二天一早，幽州南的大道上蹄聲如雷，「黑虎幫」少幫主「山海夜叉」齊桓親自出馬，率領著一百名騎馬的精銳幫眾，護送著王思安主僕二十餘人及一列十輛載滿貨物的大車往南方馳去。當先的一名身軀雄壯的大漢手中高擎一面綉有一隻猙獰黑虎的青色大旗。那旗幟隨風飄擺，旗面上栩栩如生的黑虎宛如活物般呼之欲出，直似欲擇人而噬。

[注]

黑水靺鞨即為女真人直系祖源，但「靺鞨」的名稱應是到唐時才有。此為小說，勿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