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凡夫無知辱神驥,伯樂疾疹困窮途

第十七章 凡夫無知辱神驥,伯樂疾疹困窮途

「爹爹快看,前面那些人在做什麼?」一個粉雕玉琢、眉目如畫的五六歲可愛女孩神氣地高坐在秦瓊寬闊的肩頭,手指前方興高采烈地大呼小叫——這個孩子便是史良託付給他照顧的一代名將史萬歲的孫女史若梅。

當日,秦瓊依史良指示地點找到他們安頓小姑娘的所在。為求隱秘,儘管『流風盜』這幾年來積累了不少財富,卻也不敢張揚,只在齊州所屬一偏僻村鎮購置了一處不大的宅院,由幾個在歷次的拼殺中受傷殘疾的兄弟保護服侍小姐。只是如今隨著山中老巢被秦瓊剿滅,歷年來積累的財物亦落入秦瓊之手,史良念及家中諸人非殘即弱,幾乎沒有謀生能力,眼看便要坐吃山空,不得已才想到託孤於秦瓊。向院內諸人出示了史良交付的信物並說明經過,那四個斷臂跛足的「流風盜」餘眾卻也不曾對面前這捕殺兄弟之人表現出過分的仇視,私下商議一番后亦認為老大史良的安排最是妥當,遂同意將小姐交給秦瓊撫養,只是他們自己無論如何卻不能託庇於仇人翼下而寧願留在原處。秦瓊亦不勉強,留下部分取自他們「流風盜」庫藏的金銀,只將這個取名為若梅的女孩帶回家中,對外只說這是自己收留的孤兒,認做義女養在家裡。

秦瓊的母親寧氏與妻子張弄玉對這個嬌憨可愛的小女孩的到來表現出超乎尋常的熱情,無微不至的呵護很快就融解了孩子初到一個陌生家庭中的畏懼與隔膜,不久就完全將秦瓊一家當作了自己的親人。秦瓊亦對這個意外得來的女兒寶貝異常,今日略有閑暇,索性將她抱上肩頭上街散心。

此刻秦瓊也注意到前方熙熙攘攘的人群圍了一個大大的圈子,左右無事便信步移去看個究竟。雖然站在人群的最外圍,但依仗著身高腿長的天然優勢,秦瓊卻也將裡面的情形看個清楚:人群中央的一片空地上有一人一馬一站一卧。那站立在中央的臃腫胖子秦瓊認得,卻是那城東「同福客棧」東家、素有「鐵公雞」雅號的周同福,而那匹馬看去骨架極為長大卻是瘦骨嶙峋,遍體骯髒不堪,只依稀可以辨別出身上生滿金黃短毛和一圈圈黑色環形斑紋,此刻卧到在地上,現出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樣。不過目光敏銳的秦瓊發現了此馬的怪異之處,在它半張的口中隱約顯露的竟是兩排參差尖利的獠牙。且在它頷下生有一個核桃大小的肉瘤,肉瘤上分佈著十餘根硬如鋼針的黑毛。

場中的周同福正口沫橫飛地吆喝:「諸位看到沒有?這便是我店中那位客官有意出讓的寶馬,那位若看得上眼,一百兩紋銀便可買去!」

「寶馬,我看是病馬、死馬還差不多。老周你不是白日做夢吧,竟異想天開地欲拿它賣一百兩銀子?」圍觀人群中一個刻薄之人大聲嘲笑道。

周同福一張胖臉漲得通紅,以手指天道:「我周同福可以對天起誓,當日這匹馬剛到我店中的時候確是神駿無比,只是近日飼養不當才變成如今模樣。哪位若肯將它買下精心飼養,還其本來面目,保證不會覺得吃虧!」

「算了吧,整個齊州誰不知道你鐵公雞精打細算,向來不做賠本買賣,若這真是一匹寶馬,你會肯一百兩賤賣?」那人再次出聲嘲笑道。

「你……」周同福惱羞成怒,便欲開口駁斥。

「這匹馬秦某買下了!」一個清亮雄渾的聲音從人群後傳來。

「秦爺來了!」眾人扭頭看到發聲的秦瓊,紛紛自覺的讓出一條通路。

秦瓊馱著小若梅走到中央,抱拳向著四周眾人團團一揖道:「各位父老兄弟,這匹馬秦某買下了。諸位若無他事,便就此散了罷!」

大家見大名鼎鼎的「賽專諸」「小孟嘗」、富甲一方又是剛剛出任本州都頭的秦爺發話,哪個敢再加羅唣,當下一哄而做鳥獸散。

「秦爺,這馬您……」周同福滿面堆歡地上前問道。

秦瓊淡淡一笑瞥他一眼,卻是不怒自威:「周掌柜你盡可寬心,那一百兩銀子秦某自不會短你一分一毫。只是有件事情周掌柜卻須交代清楚,這馬究竟是何人托你出售?」

周同福被秦瓊的兩道犀利目光看得有些發慌,吭吭吃吃地道:「半年前一位由北地來的客官路過本地住在了小人店中。不想驟染疾病,纏綿床榻直至如今,所攜盤川全數耗作湯藥費用,沒奈何之下只得委託小人將來時騎的這匹馬出售。」

秦瓊肩頭的小若梅小嘴一撇,冷笑道:「我剛剛聽到人家叫你做『鐵公雞』,可想而知你為人如何。我猜你為了追討店錢,強逼那位客官賣馬才是真的吧!」

周同福見秦瓊面色不愉,心中忐忑地賠笑道:「秦爺明見,小人乃是小本經營,比不得秦爺家大業大,一時情急,所以……」

秦瓊心中暗嘆命運的奇妙,由於自己的重生,原以為那「秦瓊賣馬」的橋段應不會再上演,卻不想在變換了時間、地點、人物后仍是發生在自己身邊。不再理會那周同福,向著遠處招一招手,遙遙墜在後面做家人裝束的四個「天鷹」小組的成員趕上前來,對他們吩咐道:「你們將這匹弄回府中,叫馬房好生刷洗餵養,再拿一百兩銀子到同福客棧。」言畢轉身對周同福道:「你帶我去看看那位患病的客官。」

周同福不敢多言,引著秦瓊到了同福客棧,不入客房,轉彎抹角繞到後院。走到一個所在,尷尬不安地道:「秦爺,那位客官便住在這裡。」

秦瓊看去,面前的卻是靠近廚房一間破草屋,頂上已有半邊露了天。當下從肩頭放下小若梅牽在手中,推開半掩的破柴門進去,便覺一股腥臊惡臭撲鼻而來,急忙從懷中抽出一方卷帕遮住小若梅口鼻。只見室內半邊空間靠牆堆滿一垛柴草,另半邊用柴草打個地鋪,上面胡亂堆著條破舊骯髒的絮被,被中掩著一個蓬頭垢面的中年男子,草屋牆壁殘破,四面寒風吹來,那男子蜷縮做一團,在被底瑟瑟發抖。

「你這狗才怎地如此欺凌異鄉之人!」秦瓊見此情景心中大怒,劈面一把揪住周同福衣領將他提在半空厲聲責問。

「秦爺息怒!」周同福手足無措,只怕這位名錢勢權四者齊備的秦爺一怒之下,自己在本州登時便再無立錐之地,遂唇青赤白地連連告饒。

一旁的小若梅扯扯秦瓊衣袖,俏生生地道:「爹爹和這等小人羅嗦什麼,趕快看看這位伯伯如何才是正經!」

得女兒一語提醒,秦瓊將周同福狠狠摜在地上,喝道:「你趕快去將『回春堂』醫術最高的劉郎中請來,為這位兄台療治!」

周同福一呆道:「劉妙手,他可是全城出診費用最高的郎中,這……」

秦瓊被這鑽到錢眼裡的鐵公雞弄得哭笑不得,遂惡狠狠地道:「羅嗦什麼,若這位兄台有個三長兩短,秦某便將你交送官府問個『強索債務,迫人至死』的罪名!」

此言一出,周同福被嚇得渾身肥肉抖做一團,直到秦瓊再喝一聲「還不快去!」才如夢初醒地慌忙答應一聲,一道煙地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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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過半月,秦瓊在府中客廳與一個面容枯黃、身形消瘦的中年漢子分賓主落座。那漢子起身深深一揖,由衷地感激道:「今番得賢弟,不僅使愚兄免受市井小人折辱,更救下愚兄這條殘命。大恩不敢言謝,總之愚兄記在心中便是!」

秦瓊起身還禮,含笑道:「兄長言重了。小弟忝為地主,接濟過往的江湖朋友本就應當。況且小弟久聞幽州『賽伯樂』大名而無緣識荊,如今得遇兄長亦屬天意。」

這漢子正是秦瓊半月前在「同福客棧」所遇之人。說起此人在江湖上亦薄有聲名,他姓秦名綱,字行太,在幽州地界開了一座規模極大的養馬場,因祖傳一身相馬馴馬的技藝,江湖上都稱他做「賽伯樂」。因他半年前偶得一匹異種神駒,以他的眼力竟不能認出此馬來歷名稱,故此不遠千里攜此馬至彭城尋他的一位同為相馬高手的故友,以期辨明此馬來由。豈料卻逢朋友遠行,歸期無定。秦綱怏怏而歸,卻不想路過齊州時突染寒熱之症,病倒在同福客棧,纏綿於床榻之間幾近半年之久。隨身的盤纏盡數充作了店錢診金,只落得個囊空如洗。此時那店東周同福卻陡地換了一張顏面,不僅不顧他的病體未愈而將他遷到後院草房,切為追討店錢迫他將隨身稍具價值的物事典當乾淨,最後竟把主意打到了他那匹珍逾性命的神駒頭上,這才有了當街賣馬的一幕。幸得相遇秦瓊,不僅延請名醫為其施針用藥療治沉痾,更將他接回家中小心照料,這才保得顏面性命。而且在聞得秦綱與自己同姓后,秦瓊索性便以兄禮事之。

秦綱見秦瓊如此高義,自覺無以表達感激之情,心中一動道:「兄弟可曾仔細看過我那匹馬?」

秦瓊習武之人,對寶馬神兵這等物事自是分外關注。聞言興味十足地道:「不瞞兄長,那匹馬小弟已看了不下數十次,發現其確不同於凡馬,力大無窮、行走如風倒也罷了,它平日竟是以血肉為食而對精草細料不屑一故。最為特異的是其吼聲直如龍吟虎嘯、雷霆乍驚。我廄中豢養的那幾十匹西涼上等戰馬聞其吼叫竟驚得四蹄發軟,屁滾尿流地卧在地上。如此異種,的確堪稱神驥。平生能得此神驥,倒叫小弟好生羨慕兄長運氣!」

「賢弟此言差矣!」秦綱微笑搖頭道,「當日賢弟已用百兩紋銀將此馬賣下,如今神驥已屬賢弟,你又羨慕愚兄做甚?」

「兄長何出此言?」秦瓊怫然不悅道,「如此寶馬雖萬金亦難求取,當日小弟聲稱買馬,不過是擔心良駒辱沒於無知氓隸之手,絕無半分貪戀佔有之意!兄長莫非以為小弟是那趁人之危、奪人所愛的小人?」

秦綱擺手道:「賢弟少安毋躁。愚兄如何不知賢弟為人,之所以欲將此馬歸於賢弟,一方面固是欲報答賢弟大恩,另一方面卻是真心實意地想為此神驥擇一名主。而據愚兄半月觀察所見,無論人品武藝,賢弟當是最合適的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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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隋唐之秦瓊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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