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駿名呼雷原異種,功成橫練敢搏龍
秦瓊聞得此言,驚異地問道:「難道兄長尚未收服此馬?」
秦綱搖頭苦笑道:「賢弟未免太看得起愚兄。自古神驥必得與蓋世英傑相遇才肯誠心歸服,愚兄怎配當得此馬明主。如今不過是憑著家傳的馴馬之術,勉強使其以愚兄為友罷了。」
秦瓊大奇:「竟是如此?」
秦綱正色道:「有件事卻須與賢弟講在前面,愚兄雖有意以此馬相贈,但能否將其順利收服,還要看賢弟的緣法如何。神驥有靈,若它不肯歸服,愚兄也沒有其他辦法,到時賢弟怕是還須徐徐圖之,要著實花些時間慢慢收攏其心。」
「竟還有此說法。」秦瓊大感興趣,說實話他這半月來看那馬不下數十回,心中已是愛極了這匹無名神駒,只是心性使然不肯壞了「義氣」二字,這才堅持將馬交還給秦綱。今見秦綱如此說法且語出至誠,便不再堅持下去,拱手道:「如此就煩勞兄長與我同去,看小弟是否有幸使此神駒歸心!」接著又喚過一名家人,吩咐他去將程咬金與房玄齡二人請來同往。
這些年來秦瓊陸續從西涼購買了大批良種戰馬,其中的大部分圈養在城外暗中建立的隱秘莊園,而城內的府第中也有二三十匹放在明處。在營建府第時還特意圈出一個寬敞的可以用來跑馬的院子,以供他與程咬金兩兄弟隨秦安學習馬上功夫之用。
程、房二人恰好正在府中,因此反比秦瓊他們先到一步。秦瓊將兩人為秦綱做了引見后笑道:「兄長,我這位房賢弟博覽群書,號稱不出門而知天下事,說不定你的疑惑可以從他那裡得到答案。」
房玄齡含笑拱手道:「大哥如此謬讚,卻令小弟有些惶恐了,希望不會使這位秦兄失望。」
性急的程咬金卻已不耐他們的羅嗦,急不可待地催促道:「你們文縐縐地盡扯這些虛文做什麼?趕緊讓老程見識一下被大哥贊口不絕的寶馬才是正經!」
眾人大笑,一起推門進去,卻見院子里用碗口粗細的原木做圍欄,圈出一片寬敞的空地,而院子的北面則搭建了一溜堅固的馬棚,圈養著大約三四十匹頗為神駿高大的馬匹。最靠西的一間馬棚卻被秦瓊當日從街上買回來的那匹馬獨霸了去。經過半月來精心的飼養調理,它早已不復當日奄奄待斃的落魄情狀而恢複本來面目。只見它粗壯巨大的身軀幾乎比尋常馬匹大了近倍,遍體是燦若黃金的短毛,其間有均勻地分佈數十塊巴掌大小的黑色環形斑紋,肌腱如鐵,四蹄如鋼,肉鬃麟腮,獠牙外翻,身上散發的凶厲狂暴氣勢竟比山林間縱橫稱霸的獅虎猶勝十倍。只是如此卻苦了它臨近馬棚中的那四五匹馬,在它氣勢威迫下瑟瑟地抖作一團,只得拚命地擠向遠離它一面的牆壁。
「玄齡,你心中可已有了答案?」秦瓊看房玄齡目不轉睛地觀察那馬,不一刻現出若有所思的神色,知他心中必有所得,便出聲詢問。
房玄齡好整以暇地拱一拱手,胸有成竹地答道:「不瞞兄長,小弟心中確已有些頭緒。」
秦綱聞言大喜過望,向著房玄齡深深一躬道:「關於此馬的名稱來歷已困擾愚兄大半個年頭,還望房賢弟不吝賜教,為愚兄一解心中疑惑。」
房玄齡慌忙還禮道:「秦兄言重,折殺小弟了!」
一旁的程咬金實在看不下去,暴喝道:「你們兩個怎麼直如娘兒似的羅嗦,小房趕緊說說這馬是個什麼鬼名堂!」
房玄齡沒好氣地瞪了這急性的傢伙一眼,娓娓而道:「小弟少時研讀古籍,曾偶而得知天下神驥有所謂『八駿九逸』之說。所謂『八駿』者,一名『絕地』,足不踐土;二名『翻羽』,行越飛禽;三名『奔宵』,夜行萬里;四名『越影』,逐日而行;五名『逾輝』,毛色炳耀;六名『超光』,一形十影;七名『騰霧』,乘雲而奔;八名『挾翼』,身有肉翅。所謂『九逸』者,名曰『浮雲、赤電、絕群、逸群、紫燕騮、綠螭驄、龍子、嶙駒、絕塵』。依小弟愚見,此馬正是『九逸』中的『龍子』。古籍有載,西域之地有澤名『鬼湖』,方圓數十里的大湖,往往在一夜之間原地消失,遷移到數百里之外,忽東忽西,神秘莫測。鬼湖之底有神獸生長,形狀如牛,蒼身而無角,一足,出入水則必有風雨,其聲如雷,名曰『夔龍』。據聞上古時軒轅黃帝曾斬殺此獸,以其皮為鼓,聲聞五百里,以威天下。此神獸每百年出水一次,每出則與飲於湖邊的野馬交合,野馬受孕而產『龍子』。那古籍所載的『龍子』形貌特徵正與此馬絲毫無異,因其呼聲如雷而毛色班駁如豹,所以此馬又有俗名喚作『呼雷豹』。」
大家見房玄齡如數家珍般將這「呼雷豹」的來歷娓娓道來,齊齊地喝了一聲彩。秦瓊心中卻是最感驚詫,他怎也想不到原本應為「四寶將」尚師徒最為倚重、到多年後大戰臨陽關時才會歸屬於自己的一寶「呼雷豹」竟提前這麼多年出現在自己面前。看來由於自己的出現,很多事都已發生了變化。只是可惜了那位尚總兵,不知是否會因此而將綽號改做「三寶將」。
秦瓊在那裡想得出神,程咬金卻鼓掌大笑,道:「小房你這酸丁倒也不枉讀了恁多的書本,肚子里果然有些貨色。不過你若能說出如何才能降伏此馬,老程才算服了你!」
房玄齡洒然一笑道:「若說方法倒是有的,只是難以辦到罷了。『呼雷豹』承襲神獸血脈,性情高傲無比,它只會服從於強者。秦大哥若想使它歸心,卻須拿出手段來折服於它。」
程咬金粗眉一擰,道:「既是如此,卻也不勞哥哥出馬,看咱老程一頓拳腳將它打服,乖乖地給哥哥騎乘!」說罷單手在圍欄上一撐,縱身躍入場內,口中大喝道:「小子們,將那馬給爺放出來。」
管理馬廄的下人見二爺吩咐,自然不敢怠慢,急忙將關著「呼雷豹」的柵門打開。每一間馬房與圍欄之間都有一條木柵隔成的通道相連。那「呼雷豹」被關了許久,早以萬分不耐,今見柵門打開自然無比興奮。當下一聲如雷暴嘯,四蹄撒開闖入圍欄之內,並很快就注意到站在場中的程咬金,跑到離他三四十步的地方主動站定。
程咬金扭動一下頸骨,發出一串「喀吧喀吧」的脆響,磔磔怪笑道:「大傢伙,老子勸你乖乖地向我大哥投降,免得皮肉受苦!」
那「呼雷豹」通靈以極,竟似明白了程咬金的意思,一對隱現赤色的銅鈴大眼竟極為人性化地閃過一絲嘲諷和不屑。四蹄在地面猛蹬,捲起一團煙塵狂飆般向著程咬金撞來。
「程賢弟快閃開!」秦綱駭然大呼,一顆心頓時提到嗓子眼兒里,他自然是比誰都清楚這匹馬的力量有多麼可怕。
程咬金怪目中卻燃起熊熊戰意,暴喝一聲:「來得好!」竟那麼不閃不避的面對面沖了上去,在接近的一刻雙足發力將身體投射出去,身體半側,以肩頭迎向「呼雷豹」撞來的大頭。
「轟!」一人一馬做了毫無花巧的一記純力量的比拼,其結果竟是勢均力敵。「呼雷豹」雖佔了腳踏實地和那將近一噸半的體重的便宜,卻也貼地向後滑出丈余,四蹄在地面上硬生生地犁出四道泥溝;身在空中無從借力的程咬金更是向後飛出十來丈,四足朝天地狠狠摔在地上。
「程賢弟!」秦綱大驚失色,剛要縱身跳入場中,卻被秦瓊一把拉住:「兄長莫急,咬金他沒事的。」秦綱再看去,卻見程咬金已一骨碌爬了起來,手腳靈便竟似毫髮無傷,立時呆了眼。他可是清楚的知道這匹神驥即使的巨力,自己曾實驗過使其力負萬斤卻仍見它行走如飛,真不敢相信一個人在力量方面竟也可達到與其抗衡的駭人程度。
秦瓊暗笑,程咬金的這身功夫是他一手調教出來,他的心中自然有數。十多年來程咬金在「後世」流傳甚廣卻最是易學難精的「十三太保橫練硬氣功」這門功夫上展現出驚人的天賦,硬是將這門硬功練到了「后無古人」的第十三層至高境界,練就一身拔山扛鼎的無敵神力和一具銅澆鐵鑄的不壞之軀,莫說是鈍器打擊,便是一般刀劍的鋒刃都難以傷他分毫,這才會在後來的黑道廝殺中闖出了「打不死的程咬金」的赫赫聲名。
程咬金手足伸展搖動全身骨節,發出一串鞭炮般的清脆爆鳴,這正是「十三太保橫練」到了最高境界的徵象,俗稱叫做「一串鞭」。他暢快淋漓的大笑道:「好痛快,大傢伙,咱們再來比過!」
「呼雷豹」被他逗引得野性大發,張口發出一聲滾雷般嘶吼,四蹄揚開轉眼間便衝到面前,猛得人立而起,兩個海碗大小的鋼蹄向著對手的頭頂狠狠踏下。
程咬金仍是不閃不避,沉腰坐馬巋然站定,雙手托天式高高舉起,「哈」地一聲暴喝,竟是將這挾著雷霆萬鈞之勢的一踏硬生生地托住,雙腿自膝蓋以下竟如同木樁一般被硬生生釘進了土中。
一時間,一人一馬就這樣僵持著角起力來。
「大哥,我看咬金與那『呼雷豹』恰是一對敵手,未免兩者有所損傷,怕是還需大哥親自出手。」房玄齡見場中角力的一人一馬很快便已汗出如漿,遂不無擔心地向秦瓊建言道。
秦瓊點頭,縱身躍入圍欄之內,這一動卻是疾如脫兔,剎時便已閃至角力的雙方身側。他右臂伸入雙方之間暗運太極拳中的掤勁一抖一挑,一人一馬均覺一股不可抗拒的大力延前肢傳至身體,齊齊地不由自主地踉蹌後退。
「兄弟暫且退下,容為兄試試此馬力量。」秦瓊眼望對面前蹄刨地、向著自己不住低聲嘶吼的「呼雷豹」,橫臂攔住了猶自躍躍欲試的程咬金。後者見大哥出馬,只得十分不爽地嘟囔著退出場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