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城

第150章 城

阿瑤的處境完全不匹配陸景淵的心急如焚——她被綁票者表白了。

灌了迷藥的腦子瞬間清醒,她看著眼前的人,昨日他們剛見過,當時他自稱是景哥哥在京城的至交好友。

一定有陰謀!

昨天就被他坑慘了,這會她還被能隱隱感覺到昨日被羞辱時的難堪和心疼,再信他才有鬼。

很明顯她是被綁票了,前世有過此類經歷,重來一次阿瑤可以說是駕輕就熟。短暫的迷惘后她很快恢復鎮定,迅速分析眼下情況。

能在景哥哥眼皮子底下騙她,且一騙就是半個月,這位廣平侯府庶子想來也是有點本事的。憑她那點花拳繡腿,想逃脫壓根就不可能。

為今之計,得先穩住他,保全自身後再徐徐圖之。

想明白后阿瑤抬起頭,看著他那張臉,眼神由朦朧到清晰,然後她似乎想起了昨日遭遇,指著他尖叫一聲,果斷地暈倒過去。

還好有迷藥,不然在這麼個人跟前,她真沒法睡過去。

膽小的跟只兔子似得,陸繼祖唇畔揚起抹寵溺的笑意。

上天何其不公?明明當年阿爹與阿娘兩情相悅,廣平侯府亦對兩人親事樂見其成,可寧安公主硬插一腳,生生拆散有情人。阿娘幾十年屈居妾位,而他也成了低賤的庶子。

而罪魁禍首,佔盡漁翁之利的今上非但沒有絲毫悔改之心,反而想方設法幫公主打壓他們。

陸繼祖眼中是濃濃的陰鷙,但凡陸景淵看上的,他一定要想方設法搶過來。胡氏女容貌嬌妍,性情更是罕見地引起了他的興趣,這次搶得倒是有幾分心甘情願。

「好生伺候著。」

他倒沒懷疑阿瑤的反應。他了解陸景淵,那是個多高傲的人,向來都不屑於跟人解釋。少了他的解釋,胡氏女定還沉浸在昨日的打擊中。嬌生慣養十幾年,未曾經過大風浪的小姑娘,定被這段時間的流言蜚語折磨得心力交瘁,乍見到他暈過去也在情理之中。

嬌弱得跟花骨朵似得,這才是他喜歡的姑娘家模樣。

見到沈墨慈時,這種想法還在陸繼祖心頭徘徊。兩相對比之下,他更是對其生不起絲毫憐惜之心。昨日損失了好幾十號人手,這會他正是心煩意亂之時,拿起皮鞭抽過去,皮鞭抽肉清脆的響聲傳來,他笑得越發張狂。

將自己縮成個球,暴虐的笑聲響徹耳邊,沈墨慈對阿瑤的恨意更濃。若不是她,她又怎會在回憶起陸繼祖品性的時候,還會強忍住恐懼投奔過來。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自幼習武的陸繼祖手腕開始泛酸,這場單方面的虐待終於結束。先前小侯爺雖屢次下手,可採用的都是暗衛手段,無論傷得多嚴重,表面上都看不太出來。沈墨慈本就負有內傷,入陸府後又一天三頓飯的挨打,這會連皮相完整都無法保存。全身上下從裡到外,竟是沒一處好的地方。

這樣下去她會被打死的,如一灘爛泥般躺在地上,眼眸深處劃過一道悔意。

她早已知曉自己經歷種種與胡瑤無關,可事到如今家門已破,她整個人更是被折磨得殘破不堪,只怕日後求醫問葯也得抱著病痛忍耐終生。深陷泥沼並完全被四周環境同化,此刻的她都要唾棄自己。

如果沒有仇恨支撐,她不知怎麼才能活下去。

「姑娘!」

去前院當差的青玉回來時,看到這幅景象,眼中滿是震驚。三步並做兩步跑過來,青玉拿出年幼時最疼自己的外婆去世時的哀慟心情,先是鼻子通紅把她扶到塌上,再打水幫她來清理傷口,最後還自掏腰包求了院中小廝捎帶些金瘡葯,便抹淚邊給她上藥。

「世子也忒狠了,姑娘,奴婢送您出府吧。」

「不必,」沈墨慈搖頭,氣若遊絲,「你來沈家這麼多年,先前日子好時不得寵,什麼好處都沒撈到。現在落魄了,卻是你陪在我身邊,是我耽誤了你。」

青玉心下有些動容,將掉不掉的淚珠落下。

「姑娘說什麼呢,咱們主僕一場,無論如何奴婢也要陪著您。」

「陸繼祖不是什麼善茬,若是被她發現你我關係,我的今日便是你的明日。你我主僕一場,無論先前如何,此刻我確是拿你當親妹妹看待。我們姐妹二人,無論如何都不能全折在此處。枕頭下面有封信,上面記載的事很重要。角門守衛每半個時辰換一撥,你趁著晨間輪替時坐喂虎食的車出去,務必將此信交到靖王手裡。看在我投誠的份上,他也會給你安排條出路。」

斷斷續續說了這麼多話,沈墨慈已經是后力不濟。咳出一口血,她無力地望著帳頂。

「胡瑤、陸繼祖,你們這般對我,自己也別想好過。」

都這時候了她竟還怨恨胡家姑娘!青玉覺得自己方才那絲憐憫之心簡直是鬼迷心竅。

自枕下取出信封,說是信封,其實是厚厚的一沓。裡面不僅有這些時日陸繼祖宴請的朝中臣子,更有他與這些臣子串聯的物證。

看到這些玉佩墨寶等物,青玉內心深處隱約對沈墨慈生出些許敬意。自己雖想當暗衛,可論心機手段,比沈墨慈卻是差遠了。

她哪知道沈墨慈是重生過一遍的。不同於今生的窘迫,前世沈墨慈一路順風順水,是京城無數達官顯貴的座上賓。說是座上賓有些抬舉她,只不過她天賦異稟,但凡親近過的男人皆會沉溺於她床榻間獨到的功夫中。

床榻間情濃時,恰好是最易打探消息之時。沈墨慈深諳人心,不僅打探消息,亦對這些個權貴品性了解一二。半個月來陸繼祖接連宴請,沒少讓她與狼共舞。其中有獵奇之人,摸著門道就進了她的廂房。此舉正中她下懷,竭盡全力伺候下來,沒多久私下裡她的名聲便傳開,偏僻院落的廂房內更是白天黑夜恩客不斷。

想收集點證據豈不是易如反掌?

可惜時間太短,更可惜她毀了花容月貌,不然她絕對有把握營造出前世的局面。

這一夜沈墨慈輾轉反側,竟是越想越不甘心,連帶著對阿瑤的恨也升騰到了極點。不過她並沒有焦心,陸景淵收攏的大臣何其多,那些證據交出去,足夠太上皇收攏一部分人心。到時兩處勢力合於一處,江山易主就在情理之中。

到那時,定北侯定成喪家之犬。而失了靠山又得罪新帝的胡家,下場只會比沈家更凄慘。

眼前似乎閃過胡氏全族帶上鐐銬、淪落為喪家犬的一幕,沈墨慈笑得快意。正在此時門響了,青玉如前面半個月般端著水盆進來。

臨走還不忘伺候她,有此忠僕,她的心愿定能達成。

心下滿意,沈墨慈嘴上卻客氣道:「你時間緊,還來這幹嘛。」

隨手放下水盆,青玉隨意地走過來,臉色是近乎詭異的平靜。沒有伺候她,也沒有平日的關懷,沈墨慈心中隱約升起不妙的預感。

「青玉再來看姑娘一眼,馬上就要走了,想必日後再也不會見到姑娘,有些事也該向姑娘坦白。」

「你……」沈墨慈聲音罕見地心虛。

「想必姑娘也已猜到了。」

「為什麼?」

「胡家姑娘救了奴婢妹妹的命,此其一。其二則是小侯爺威脅。還有就是,沈墨慈,當年滿青城都在宣揚你溫柔善良,名聲堪比觀音娘娘坐下童子,可真爭論起來你心比誰都黑。你心裡只有自己,只要能讓自己活得舒坦,無論是誰你都可以犧牲。像你這樣的人,怎麼會痴心妄想,覺得會有人在危難時不離不棄?」

沈墨慈出乎意料的平靜,「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這怪不得我。」

「既然你這般想,那別人為了自己傷害到你,也不能怪他們。沈墨慈,你當這世間之人都是提線木偶,沒有喜怒哀樂?只允許你去傷害別人,不允許別人反抗?」

說到這青霜胸膛起伏,她想起拿著小侯爺給的傍身銀子歸家后被家中兄嫂爹娘聯合起來算計,想留下她的銀子肆意揮霍,同時又把她交給官府防止被沈家牽連。沈墨慈與她爹娘是一模一樣的人。

「像你這種人,心裡只有自己。不管你怎麼算計別人,都不會覺得內疚。別人哪怕有一點對不住你,那都是天大的事。就如胡家姑娘?滿青城都知道她深居簡出,哪會有機會得罪到你?不就是因為胡老爺寵女,她吃穿用度各方面比你強,讓你覺得心裡不痛快。只不過一點不痛快,你便想要胡家家破人亡!」

是這樣么?沈墨慈本能地想要辯駁,可平日巧舌如簧的她此刻卻找不出任何託詞。

「是有如何?不是又如何?歸根結底不過是成王敗寇。這輩子,是我輸給了胡瑤。」

說完她側過身,頭沖著帳里,臉上卻絲毫沒有她語氣中所表達的大義凜然。

那些證據就那般便宜了胡瑤?她不甘心!

「姑娘不必再裝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青玉不相信你會在如此段時間內大徹大悟,而後徹底死心。」

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

青玉沒殺過人,她本來下不去這個狠手。可昨日她無意間透露出來的仇恨卻震撼了她,原來在這般差的境況下,如此短的時間內,她依舊能做到這地步。若讓她事成,指不定能翻出多大的風浪。

這般韌性十足、有謀略有手段之人,絕不能多留!

「姑娘昨日剛受過重傷,這幾日秋老虎,傷口潰爛也在情理之中。」

端起放在門邊的水,她回到床邊。整盆水呈現詭異的綠色,如毒蛇的眼睛般。實際上這盆水正是以西域沙漠中一種獨特的蛇全身毒液淬鍊而成,此毒稀釋過後並不會即刻致命,而是會慢慢腐蝕人的身體,全身傷口開始潰爛,癢痛難忍。

擰下布巾,她溫柔地給沈墨慈擦拭,從頭皮到腳心,一根汗毛的地方都沒漏掉。

「青玉告退。」

擦完後天已經大亮,奇癢無比的沈墨慈開始抓耳撓腮,大塊的血肉被她撕爛,又疼又癢她根本就說不出話來。青玉大搖大擺地走出門,走到角落處,那裡早已有暗衛接應。

未免夜長夢多,昨晚她已將信封遞了出去。之所以留到此刻,就是為了掃尾,讓沈墨慈徹底閉嘴。

葯是陸景淵弄來的,他向來言而有信。先前留著沈墨慈是想放長線釣大魚,如今魚已上鉤,也該讓她為前世今生所做過的罪孽償還。

很清楚空海大師調配的陰狠之藥效果有多好,他放心地進宮,將證據呈上御前。

在皇帝肅殺的神色中,血腥八月拉開帷幕。

而主導這一切的陸景淵則是事了拂衣去,加緊尋找阿瑤。

教習們動作很快,不出兩天便已揪出內鬼。以鐵血手段肅清暗衛后,他將整肅一新的人手派出京,嚴查從京城到西北的沒處關卡。而他本人,則是親自坐鎮京城。

以他對陸繼祖的了解,阿瑤這般重要的籌碼,他定會放在最方便的位置。

臉色越發陰沉,他開始逐一徹查廣平侯府在京中明裡暗裡所有產業。沒日沒夜地毯式搜查,皇天不負有心人,終於在雙眼熬到赤紅時,讓他尋到了蛛絲馬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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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商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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