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相見
蓮笑眯眯的把臉湊過去:「你打我啊。」
姜央剛抬手,後背傷口一扯,疼得呲牙咧嘴,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老老實實呆著。」蓮一巴掌拍在她……唔,算有一點翹的臀上,道,「瞎逞什麼能?你能你怎麼不上天呢?」
姜央連反駁她的力氣都沒有,生氣的拍了兩下床板。
「床跟你有仇是怎麼地?你拍啊!拍碎了看誰給你給你弄第二張去!」蓮整個人跟吃了火藥一樣,她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看到姜央趴在床上這幅鬼樣子暴躁得很,姜央才一動嘴唇,蓮便立刻接道,「忘了跟你說了,風俊已經回天庭了,你想找幫手啊,等傷好了再說吧。」
姜央:「……」
蓮:「想說什麼,說啊!」
姜央半死不活的翻了個白眼:「我只是想說,我渴了,能不能給口水喝。」
她聲音尚且虛弱,這個白眼卻翻得纖毫畢現、爐火純青。
姜央在她的目光下如履薄冰的喝完水,把腦袋縮進被子里,留兩隻眼睛偷摸地觀察著這個看起來不太對勁的破劍,蓮抱臂在床前,似笑非笑的看著她:「長本事了?敢拿身體撞寶塔了啊?」
姜央道:「……還可以吧?沒死呢。」
她的身體被蓮側翻了過來,現在是側躺著,她嘗試著動了一下身子,除了特別疼以外,真的沒有別的感覺了,疼,就代表還活著,越疼生命力就越旺盛。
蓮問道:「那你要是死了呢?」
姜央面不改色的說道:「死了就死了啊,死得其所。」
砰——
屋裡的桌子被蓮凌空一掌劈成了兩半。
姜央給嚇得一怵,下意識往後退,背上的傷口撞到了床面,嗷嗷叫了兩聲疼,還不忘叫道:「桌子跟你有仇怎麼地?拍碎了誰跟你弄第二張去?!」
蓮抬袖,另一隻手撣了撣根本就不存在的灰塵,氣定神閑的笑道:「我自己去換啊,難不成要你這個病歪歪的人去嗎?」
「氣消了?」姜央突兀的問道。
「嗯?」
姜央道:「我問你氣消了沒有?」
蓮抬了半邊眉,道:「嗯,差不多。」
「該我了,你過來。」姜央道。
「做什麼?」蓮表面不情不願,心裡卻很開心的挪著步子過去。
「再幫我翻個身,扶我趴著,這樣肩膀太疼了。」
姜央於是又趴在床上,頭卻是側過來看著蓮的,這使得她的姿勢看起來有些滑稽,她沉默了片刻,認真地問道:「在水底的時候,你為什麼要攔著崑崙?你明知道……」
以姜央的暴脾氣,理當怒氣沖沖的質問她的,可不知為什麼,她卻意外的沒有,心裡也沒有很生氣。
「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姜央「唔」了一聲,道:「假話吧。」
蓮驚訝的看著她。
姜央看起來是真的趴得很不舒服,兩隻手一會墊在下巴底下,一會兒又拿開,她見蓮半晌不答話,催促道:「你快說呀。」
「為什麼你要聽假話?」
「你又沒說不能兩個都聽,既然問都問了,那我不聽聽假話怎麼過意的去,你先說假的,再說真的。」
「假話就是,我實際上是在演戲,我在幫你們演得更像一點,在適當的時候,一舉毀了陣眼,誰知道後來出了你這檔子事,我還沒來得及發揮呢。」
姜央聽樂了,說道:「這還真是假,不過你要是這麼說,我還真保不齊會信你。你太會說謊了。」
蓮:「……」
姜央又催她:「真話呢?」她躺在床上也就這點樂子了。
蓮摸了摸下巴,像是看透了她,偏偏磨蹭起來,她先是給自己倒了杯水,因為桌子被毀茶盞也摔碎了,便出去了一趟,拿了壺新的進來。
姜央:「喂,你再不說我要睡著了。」
蓮這才垂眸,慢吞吞的說道:「哦,我就是不想她解開封印,回到這裡。我說過的,我與她有過節,而且你太看重她,我嫉妒,所以想毀了她。」
姜央:「……」
還是第一次見人把嫉妒說得這麼明目張胆的。
蓮被她直白的目光看得竟然不好意思起來,她蹭了蹭自己的靴尖,道:「你看我做什麼?」
「沒什麼,」姜央搖頭,「我一直很好奇,你說喜歡我,喜歡我哪裡?做蛇貴在有自知之明,論樣貌我不及你十一,論心思更是拍馬也趕不上,還時不時對你拳腳相加,你竟然還能喜歡我,嘶——著實是神奇!為什麼啊?」
「那個……喜歡就喜歡,哪有那麼多為什麼?」
「小賤賤,你把臉轉過來,哎,你不會是臉紅了吧?我都沒臉紅你臉紅個什麼勁?你別跑啊!」
成功的把蓮逗跑以後,姜央悲哀的發現,自己又覺得胸口疼了,沒有人給她翻身。她這麼一番折騰也累極了,腦袋一歪又睡了過去,迷迷糊糊中好像有人小心翼翼地把自己抱了起來,再然後身子就趴在了特別軟特別軟的地方。
姜央意識不清中睜了一下眼,看到一線灼目的紅,心說:這是哪裡尋來的紅錦緞,真是軟得不像話,等醒來一定要記得問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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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默一頭栽進一口水缸里灌水牛飲,這一路飛得他差點中風。
值得慶幸的是,楚茨順利的在萬妖窟大軍趕到之前抵達了光白城。這座城池在經過前兩日的大戰之後,以城主府為中心方圓百里寸草不生,所有參與進去的人幾乎無一生還,城主雲岩和大公子云烈命喪當場,城主位竟然落到了玩世不恭的二公子身上,新主繼位,百廢待興。
楚茨清楚的記得自己被帶走的時候,雲岩和雲烈還活得好好的,如果都死了,只能是崑崙做的。
究竟是什麼樣的狀況,能逼得崑崙大開殺戒呢?
楚茨越想越擔心,眼見荊默還栽在缸里沒有爬起來的意思,飛快的說了一聲「我去城主府找崑崙,你喝完了過來找我」,還沒等荊默反應過來,她就一溜煙的跑了。
城主府彷彿被人放過一把火,燒得寸草不生,楚茨一手掩鼻,一手揮著面前瀰漫的灰塵,灰燼才起來有一種微妙的響聲,楚茨善於察覺這種動靜,很快,她就警覺地發現,這裡不只有她一個人。
她不是貿貿然進來的,事先已經在外面觀察了許久,每一步都給自己留了得以全身而退的退路,那麼這個人……她暗暗下了心思,然後緩慢的朝方才聽到響動的那個方向過去。
楚茨生怕中埋伏,所以走得很慢,每走一步便聽風裡的動靜,五感全開,那人剛冒出個頭,她便像只豹子一樣惡狠狠地把人撲擊在地面上,尖利的爪子彈出來,就按著對方的喉嚨,低聲質問道:「你是誰?」
來人是個貌美如花、艷若桃李的年輕男子,膚色白皙通透堪比美玉,平素楚茨是最不待見這樣的男妖的,不是狐族為何與狐狸一樣,可這人眉宇間卻有一股倔強的英凜,這人緩緩開口道:「我是梧桐,奉命在此等候。」
他一開口,楚茨便聽出來了,雖然聲音比那夜在房裡清朗許多,但總歸還是相似的。
「奉誰的命?」
「奉你要找的那個人的命。」
「你是說……」楚茨刻意停下來,不繼續往下說。
梧桐答道:「崑崙讓我來這裡找你。」
即便梧桐這樣說,楚茨仍舊用懷疑的目光看著他:「我怎麼知道你不是旁人特意派過來引我上鉤的餌?借崑崙之名,將我誑入另一個陷阱。」
「大澤,椿樹。七百歲。」梧桐吐出了幾個看似毫無關聯的詞語。
楚茨卻終於放下心來:「看來真是她叫你來的,你帶我去找她吧。」
崑崙果如楚茨所說,就在城主府不遠的地方等她,同樣是怕被人發現,她藏進了一家客棧里,就此不再出門半步,天帝的目標畢竟不是她,不會大費周章的去找她。
見到崑崙前的短短一炷香的時間,楚茨想了很多,見到她要說什麼,如果她受傷了要怎麼辦?如果傷得很重,自己身邊這麼危險,要怎麼樣才能照顧好她?
房門被人從裡面打開,梧桐向崑崙行了個禮,離開了。
崑崙站在門口,穿著一身素凈的青衫,讓開一人通過的空間,彎著眼朝她笑:「小茨。」
楚茨滿腦子的怎麼辦就全部成了一團漿糊,她甚至連崑崙的傷勢都忘記問了,眼睛就直直的盯著她,終於雙臂一伸,把人緊緊的摟在了懷裡,她如釋重負的呼出一口長氣,道:「嚇死我了。」
崑崙眉頭難以察覺的一蹙。
楚茨十分敏感的發現了,忙放開她問道:「怎麼了?是哪裡傷到了么?」
崑崙搖搖頭。
「你還騙我!」楚茨作勢就要去扒她的衣服,「你不說我就自己來看了啊。」
崑崙往後一縮,辯解道:「真的沒有。」
她聲音漸漸弱了下去:「就是最後打不過迫不得已用原形朝人家砸了過去而已,身上有些疼。」
楚茨忽然抿住唇,一句話也不說,眉毛卻分明已經彎了起來。
崑崙道:「你笑吧,」
而楚茨終於哈哈大笑。
連日來的陰雲以及即將面對的敵人,都彷彿在這一刻沉入了另一個時空里,一掃而盡了。
晴空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