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愛情成癮

陽光下他的眉眼都似乎在閃閃發光，那是被陽光、被她所鍾愛的容顏，也是衛城無比厭惡的存在，死去的人遠比活著的人留下更深的記憶，所以他便死死地箍住她的愛，讓其他人不得寸進。

憑什麼啊！就憑他死得早嗎？

衛城皺了皺眉，手指從暗影里探了出去，捏在手裡的尖刀在陽光下寒光一現，他警告性地看著宋唐。

宋唐卻笑了，彷彿並不在意他的威脅，他撫摸著蘇柔的後背，柔聲道：「小花貓，哭什麼呢？」

蘇柔手指蜷縮著放在他的心口處，雖然看上去是因為見到他喜極而泣，可是暗地裡卻在默默感受著他的心跳。

活著……鮮活的，可是……這只是衛城他記憶里的人。

衛城的視線從宋唐的身上轉移到了蘇柔的身上，緩緩步下階梯，溫柔道：「我說了要送給姐姐一個驚喜，姐姐可喜歡？」

蘇柔背脊一僵，整個人都呆住了。

宋唐卻輕笑一聲，手指一勾，蹭了蹭她的鼻子，「有些時候要相信自己的心才對。」

衛城瞳孔一縮，下一秒卻滿不在乎地笑了起來，瞬間，他操起尖刀就朝宋唐捅了過去，宋唐伸手一擋，抵住了他的胳膊。

不同的情緒飛快地在他眸子中閃過，最終匯成一汪陳潭，那絲清澈的藍最終匯入其中不見了蹤影，「呵——」他揚眉一笑，「你算個什麼東西。」

宋唐不怒也不惱，微笑道：「你是什麼我就是什麼嘍。」

兩人對視一眼，噼里啪啦的似有電光交涉。

衛城上前幾步，一手捂住蘇柔的嘴，一手攬住蘇柔的腰，硬從他懷裡將她搶了回來，出乎意料地順利，好像宋唐並未做什麼阻攔，他只是點了蘇柔的額頭一下，柔聲哄道：「睡吧。」

蘇柔卻果然慢慢沉入了甜蜜的睡夢中。

衛城像是護著自己獨一無二的珍寶一樣，將她護在懷裡，嘴角向下撇去，眼神帶著利刃向他刺去，「你究竟是誰？」

宋唐噙著一抹笑意，手指劃過她的眉眼，又用手背蹭了蹭她的臉頰。

衛城一臉不滿地將蘇柔拉後幾步，避開了宋唐可以觸碰到的範圍。

宋唐將手縮了回來，臉上的表情不變，彷彿並不把他這些小動作放在心上，他眉眼精緻，像是一副工筆水墨畫，他看了衛城一眼，視線又全都投在了蘇柔身上，將縮回來的手背放在嘴邊，伸出舌頭舔了一下。

「什麼啊……」衛城冷笑一聲，「我可跟你這個假惺惺的混蛋不一樣。」

宋唐不緊不慢道：「咦？你說這話的樣子就好像是被我調戲的小姑娘……哈，我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調戲的。」

衛城的眼角蹦出了一根青筋，卻強忍著怒意，「死人就該有死人的樣子，你已經贏了，贏了她整顆心了，你還想要什麼！」

宋唐微笑道：「很好，這句話我重新送給你，死人就該有死人的樣子，你又為何在這裡？」

「我拿回屬於我的。」他怒瞪著宋唐，重新摟緊蘇柔。

宋唐輕輕點頭，「沒錯，我也是來拿回我的。」

衛城的牙齒咬得咔咔作響，恨不得飲其血，食其肉。

他卻緩緩走上前來，輕輕拍了拍衛城的肩膀，「放輕鬆，是你的終究會是你，不是你的強求也無用，呵。」他路過衛城，朝著屋子裡陰影的方向走去。

就在他快要踏進陰影中的時候，突然停住了腳步，回眸道：「你終究是晚一步的，因為蘇柔她不會存在於死亡國度。」

「你什麼意思！把話說清楚！」衛城臉色一白，厲聲問道。

宋唐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良久，卻最終搖了搖頭。

「喂！」衛城焦躁地像是頭小馬，不斷用蹄子刨著地面。

他在台階上回過身來，門在他身後像是劃出一道天塹，黑不見底的是死，明亮溫暖是生，他站在生與死的崖邊輕聲問：「你希望蘇柔是活著還是死去？」

衛城整個人都因為他的問題暴躁極了，怒斥道：「廢話！我當讓要讓她活著了！」

宋唐似乎對他做出這樣的選擇頗感意外，右邊的眉毛往上挑了一下，「哦？即便她活著，你死了？」

衛城發乾的嘴唇哆嗦了一下，「那是我的事，我願意。」他雖然以一副傲嬌的神態說出這句話，眼中的神色卻滿是鄭重。

宋唐奇怪的視線落在衛城的身上，而衛城就像是被刺痛了一般，猛地就想竄上去，可懷中沉甸甸的重量讓他沒有因為一時衝動做出什麼事情來。

「我是一直用死亡威脅她不跟我分手，我是想要和她死在一起……」衛城嗓音既乾澀又沙啞，似乎有些說不下去了，他捂住眼睛，乾澀道：「可是……到底還是捨不得，我到底還是沒有姐姐狠心啊！」

微風送來了衛城幾乎字字帶血的話語，宋唐撇過頭去看遠處天際，眼中的神色由濃轉淡，最終轉為虛無。

輕輕的嘆息聲隨風飄遠……

*

「咔嚓」一聲，衛城推門走了進來，金色的髮絲有些黯淡，湛藍色的眼眸裡布滿了血絲。

他面前笑道：「姐姐來吃飯了。」再一抬頭，屋子裡卻空無一人，他的心頓時沉進了千年冰潭中，手一抖，「哐次」一聲將碗掉落到地上摔碎了。

「姐姐！姐姐！」他昏頭昏腦地轉了一個圈，眼睛里就像是蒙了一層白霧，什麼都看不清了。

「你在哪裡……不要嚇我……」他踉踉蹌蹌地到處尋找著蘇柔，卻手忙腳亂地碰倒了花瓶、掀翻了抽屜、打碎了鏡子，等到他整個人都快塌陷下去，朦朦朧朧地走到陽台上的時候，他一直尋找的那個女人正穿著白色的睡裙坐在陽台欄杆上，赤裸的兩腳伸在欄杆外面。

那一瞬間，衛城幾乎都要哭了。

「姐……姐姐……」他扶著欄杆小心翼翼地湊了上去，眼睛卻死死盯著她握住欄杆的手，但凡她有一絲不對勁兒，他便會立刻衝上去抱住她。

蘇柔好像看什麼入了神，任由他呼喚也沒有醒過來。

衛城死死往自己的心口處錘了一拳頭，雙手因為害怕還在顫抖著，他狠狠抹了一把臉，重新掛上陽光燦爛的笑容，輕聲道：「姐姐在做什麼？」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的唇幾乎碰觸到了她的耳朵，蘇柔耳朵一動，扭頭去看他，疑惑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他的心臟疼的厲害，卻只能溫柔微笑，「我看看姐姐你怎麼樣了。」

蘇柔撇過頭，呼出了一口氣，冷靜道：「我以為你想跟我說分手的事情。」

衛城原本支在欄杆上的手臂一滑，差點沒從陽台上栽了下去。

「你可真沒用。」蘇柔恨鐵不成鋼道，雖然聽上去像是指責，語氣卻透著一股親昵。

被傷的傷痕纍纍的心忍不住泛起一絲甜，衛城本不想自作多情，可……他真的控制不住自己。

「我後來仔細想了想……」蘇柔低著頭，輕聲訴說著。

「姐姐！」衛城急切地打斷她的話，慌張道：「我不想聽，姐姐可以不要再說了嗎？」

他這副可憐模樣讓人格外心疼，蘇柔仔細打量了這個依舊是太陽王子樣子的衛城，心中卻知道無論他表現的多麼純潔無辜像天使一樣，他依舊是那個可以毫不留情捅死情敵的男人。

「不，我……」

「姐姐！」蔚藍色的天空水光盈盈，他眼中搖搖欲墜的理智正在警告她不要再說下去了。

「衛城。」蘇柔的語氣鄭重，不容他拒絕，「我問你，你還喜歡我嗎？」

衛城忍不住苦笑，「事到如今，你還看不出來嗎？我為什麼會不喜歡你，我怎麼會不喜歡你呢？」他的精氣神都快隨著這尾音依稀飄散了。

蘇柔凝視著腳指甲上塗的大紅色指甲油，「我當時救你一命，並不是想讓你將性命賠給我，你為何不能多為自己活著呢？」

談到這裡，衛城像是鬆了一口氣，背靠著欄杆，輕聲道：「大概是我早就死了，活著也是為了你而活著。」

蘇柔皺了一下眉，突然記起當時她好像甩了衛城一巴掌，一心求死的衛城卻還是嚷嚷著：「沒什麼值得的了，沒有什麼值得我活下去的了。」當時，最痛恨不愛惜自己生命的她便抓著他的衣領道：「那就為我好好活著。」

啊——

她猛地捂住了臉，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蘇柔這時還忘了，自己正坐在陽台欄杆上，手捂著臉，也沒有支撐點，被風一吹搖搖晃晃地就要栽了下去，一雙胳膊卻死死地抱住了她，將她重新拉了回來。

她的耳朵緊貼著他的胸膛，只聽衛城的心臟跳的格外厲害，就像下一刻便能蹦出來似的。

「蘇柔……」他貼著她的耳朵劇烈喘息著，「我一定比他更好，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咱們複合好不好？」

蘇柔乖乖地被他抱在懷裡，垂下眉眼，輕聲道：「好……」

「蘇柔，這裡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她在心裡一遍遍告誡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