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十八
伸著懶腰,在院子里做著簡單的運動,感覺鞋子被什麼咬著,低頭一看,是昨兒堂奶奶帶過來的兩隻奶狗,想到昨兒晚上姐姐的驚叫,「你們兩個小東西,可真夠色,才多大就知道往女孩子的屋裡鑽。鑽也就鑽了,倒是別人讓發現啊!把我姐嚇到,挨鞋底了吧!」
兩隻小狗哪裡能聽懂添丁說什麼,昨兒晚上被扔出來,兩隻奶狗縮到一起取暖,雖說南方天暖,可二月天,仍是發寒,出來看著便將兩隻狗送到引地龍的爐邊,剛剛起來引爐子的時候,又將兩隻放出來。對兩隻小奶狗,添丁還是很是期待,希望兩隻能夠以後能給他們家看門守戶。
新的一天,太陽緩緩升起,王修柏出來為給父母打水時,就見弟弟再蹲在地上與兩隻小奶狗說什麼,也就這會兒,王修柏才覺得弟弟是個小孩子。前些日子父親摔了一下,雖沒什麼大礙,卻覺失了面子,除了去茅房,平時連屋門都不出。「添丁。」到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原本王修柏想問早晨吃些什麼,想著家裡就數弟弟最小,卻讓弟弟照顧他們餐點,王修柏頓時覺得臉上燒得慌。
「大哥,米湯已經煮上了,等下就能好,父親母親可醒了?」添丁沒察覺哥哥的不自在,放開兩隻小奶狗,站起身與大哥說話,添丁想著家裡的野菜怕是不夠了,而且今兒堂奶奶大概會把雞崽,鴨崽送過來。
「咳……」王修柏輕唳一聲,緩解心中升起的尷尬,「兩隻長得壯實,昨兒能摸進琇芸的房裡,也是能耐。」把水打入盆中,想起路過父親房門時,父親的交待,王修柏隱隱覺得不對,「早飯後,父親有話要說。」
添丁應了一聲,心裡猜測父親要說什麼,想起昨兒堂奶奶來說媒的事,難道說大哥在京城訂過親?若是如此,八成是沒戲了,對方不論是什麼樣的家境,眼下都會推了,說話不聽的,大哥是罪臣之子,但凡是在京城有頭有臉的人家都不會把姑娘嫁進他們家。
早飯簡單,一大鍋的米湯加咸野菜,添丁自認做得米湯要比他讀書時校食堂做得好,至少盛到碗里,湯中米不會論粒數。飯後,誰也沒動,等著父親發話。
王老六端坐椅上,看著兒女,緩緩開了口,「明年各鄉便有鄉試,修柏當是下場的好時機,你從今天起且開始準備。」
三子女均愣,誰也沒有想到父親開口提的是此事,添丁眯起眼,大哥參加科舉,他是支持,明年鄉試,還有一年的時間著手準備,他也有把握給大哥洗洗腦,以後大哥為官也好,做其他事,對其也有助,至少不會像父親這般才行。可現下聽著父親開口,他怎麼就有一種非常奇怪的感覺呢?
「父親,兒子再等兩年,待家中緩緩再讀書科考。」王修柏思及家中現狀,覺得並不是他參加科舉的時機。雙親一病卧,一位不管家中事,餘下弟弟,妹妹均不是頂梁之柱,讓他如何能靜下心讀書。他自覺不是稱職的頂樑柱,可有他在,弟弟妹妹還有個可靠之人,若讓他同父親一樣,他做不到。
「我不是在問你的意見。」王老六態度十分強硬。
這會兒再不知父親另有心思,便是傻子。添丁就奇了怪了,父親打哪來的自信,覺得大哥去考便會中?心裡有疑惑,添丁仍未開口,他畢竟年少,上面有哥哥,姐姐,哪裡輪也輪不到他。
「添丁可在家?」院子外村長在叫門,昨兒村長一夜未能安眠,心裡就惦記著新農具的事,這若是能做出來,那個是利於萬民的大好事,怎能不激動,想了一夜誰能做好此物的人選,清早醒來便急著尋添丁一同去見工匠,若不是被媳婦攔著,村長怕是要提上褲子就跑來。
添丁看向父親,王老六一聽村長的聲音,臉色變了又變,然後沖著小兒子揮了揮手。添丁看了一眼大哥,王修柏點了點頭,王琇芸麻利的起身幫著把碗筷往廚房拿。添丁囑咐姐姐只要把碗筷放到廚房的盆里。王琇芸聽得臉紅,卻仍點了點頭。讓添丁意外的事,一直對村長避而不見父親,居然也跟了出來。
大門打開,村長看著在院子里的王老六同樣意外,卻沒有開口同老六說話,而是拉著添丁便要往外走,「家禽崽子都給你要好了,且去看看。」
「伯父請留步,侄兒有話要講。」王老六向村長拱手行禮。
「喲,今兒認識你伯父了?」村長說著擠兌的話,卻已停下腳步,轉身看向王老六。「若想提不讓你伯母說媒的事,這你可管不了,除非修柏早已訂了婚,雖說父母之命不可違,但也得看『命』合不合理不是。你想拿兒子攀高枝,也得看看你家現下的門臉夠不夠大。若想讓修柏做上門婿,就別怪我把你們一家除族,咱王氏一族丟不起這個臉。」
「伯父說笑,大兒天資聰慧,侄兒怎捨得讓他出門。」王老六臉上僵著笑。
添丁和大哥互視一眼,堂爺爺會針對父親,他能想到,可他沒想到堂爺爺會猜測父親要把大哥送去做上門女婿。王修柏臉上不顯,心裡卻發苦,若論聰慧,他不如弟弟,父親對他給予太高的期望,讓他無措。
「噢,那你是同意昨兒你伯父給修柏做的媒?」村長把話拐了回來,再看王老六的臉,十分精彩。
添丁覺得村長是故意的,這坑太明顯,也就是父親不注意才會往裡跳。
「侄兒以為待大兒高中之後,再尋得賢妻才是。」
「荒唐。」村長指了指王老六的鼻子,「老六啊老六,你如今怎變得這般。」村長的話語里透著失望,在此之前他對王老六已然換望,今兒王老六又是見人,又是行禮的,讓村長燃起了希望,哪想會是如此,「我且問你,何謂賢妻?家世?人品?還是其他?」
「若是家世,我且再問你,你現在是何等身份,想攀上高枝,你讓你添丁和琇芸以後當如何自處?對方能容得下他們,是大度,容不下他們,修柏就得跟個狗似的聽聲。」村長沒給王老六說話的機會,「到時鬧著要分家,對方家世強硬,你有什麼?你算個什麼?」村長火氣上竄,「你當了幾年的官,怎麼眼裡只剩下鑽營了?你這跟讓兒子去做上門女婿有何區別?」
「女子當出嫁從夫。」王老爺梗著脖子說道,堅決不認為自己有錯。
「父親,現家境貧寒,兒子不準備科舉,等春耕之後,兒子便去城裡尋個夥計養家。」王修柏側身站在父親面前,直白的道出心中計劃,「兒子為添丁啟蒙,見他才思聰敏,以後兒子為他授業,助他科舉。」
添丁驚訝看向大哥,這事怎麼扯到他身上了,他對科舉可沒啥興趣,壓根就沒想過此事。
「胡鬧!」等添丁參加科考,還要十數年,他哪裡等得起。王老六厲聲大喝,哪想王修柏連理都未理,只扔了一句,我心已決,便邁步出了家門。氣得王老六在後面大聲的叫罵,添丁跟在大哥後面跟了出去,村長搖了搖頭,轉身也跟著走了出去,心裡反覆琢磨著,王老六怎麼就變成這樣了?
添丁追著大哥出了門,看著大哥頹廢的背影,添丁在心裡組織一下語言,便大步走過去。「大哥在為父親的話而傷神?」添丁沒有直接說自己不願意科舉的話,此時立刻講出,怕大哥會多想。
王修柏搖頭,心裡卻有著說不出的傷感。
添丁拍了拍大哥的大腿,「大哥,父親為你決定命運時,你把責任推到我身上?大哥啊!咱家現在的頂樑柱可是你,反過來讓我替你擔擔子是不是不太好?」他倒是想拍大哥的肩膀,可海拔不夠,「大哥怎知我心理是願意參加科舉呢?」
「你不科舉還要做什麼?」王修柏低頭看向弟弟,他們家也算得上是書香門第了,不參加科舉,還有別的可走的路?
「大哥,你這腦子裡裝的東西太死板了,人都說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誰說只有走科舉才能出人頭地?」古人的思維,有時真會氣的人想拿東西往對方腦袋上拍一下。
「那些……」王修柏剛想說點什麼,便見村長出來,立刻收了話。
村長往兩人這邊走,一邊走一邊搖頭,之前過來時的興奮情緒全沒了,心裡憋著一股火,見到兩孩子后,村長立刻收整情緒,「走吧!去我家說道說道。」
王修柏拱手,添丁心裡想著今天一定要跟大哥好好聊聊,至少要讓大哥知道,他已經對未來做好了計劃。也許是走路想事的原由,一個踉蹌,整個人向前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