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二八
將軍府,李老將軍聽著聖旨,一時摸不清皇上何意。想問宣旨公公,公公只說李將軍大喜,可在李老將軍看來,哪裡有喜,有的只是憂。李老將軍能夠平安度過皇權的交替,不是因為他站隊站正確了,而是因為他的戰功,數次帶兵擊退前來進犯之敵。
李老將軍不知天子為何要讓長孫去做皇子的跟班,沒錯就是跟班,皇子年將雙十,將要及冠,而他的長孫才十歲,兩人年齡相差甚多,且皇長子身前還有伴讀。摸不清天子之意的李老將軍頭疼。
天子倒不是突發奇想,之前讓皇子去辦事,方知眾子不知百姓疾苦,不通曉民事,這哪行,雖說以後不可能人人都做皇帝,可也要明白尋常之事,看看皇子跑出去一趟,便白給人送去五百兩,哪怕皇室不差錢,可也不能如此敗家。天子帶著兒子們去種地,便是要讓他們知道百姓勤耕之苦。
皇子送上魚湯,魚丸時,天子感嘆兒子孝心,等聽說方子是那幼子所送,天子覺其心性不錯,想到對方許的人家,天子便想著要看看其人品如何,若是不好,他正覺委屈那幼子呢!
李老將軍想太多,天子哪裡是想讓他長孫站隊,而是單純的想要看看其品質。天子正年壯,後宮佳麗三千,想要個女兒許人,哪怕舍個兒子把人拐進皇室,也是輕鬆之事。奈何有前皇旨意在,他不能做出反抗先皇聖旨的事,但若是李將軍的長孫犯錯,他也就有說不的借口。便下聖旨命其入宮,挖了個大坑。
天子打了一手好牌,李老將軍卻不知裡面的道道,還在猜測皇帝是不是有意立儲君,因其出身不顯,便想拉上李家,為其撐門面?
待聖旨之事傳遍朝堂,和李老將軍有一樣想法的人不少。有人歡喜有人憂,李老將軍則是喜憂參半,他沒看好那位皇子,同時還憂心長孫,孩子哪裡都好,可就是不會笑,怕會惹天子和皇子的不滿。但天子之命不可違,只能送長孫進宮面聖。
京城中的雲涌,遠在王村的王老六一家不清楚。王老六每天專心給大兒子抄書,並註上他的見解,王修晉拜讀過父親見解,必須肯定其才華,如果父親沒有那麼遠大的「心思」,單以父親的才華來說,不說流芳千古,也可成為一代文人,只是父親的性情太過古怪。
王村最近非常熱鬧,他們村裡某家稻田中養的魚全都賣了出去,且價賣得還挺高,於是不少人跟風都在稻田中養起魚。那位將魚買出去的主人,臉上樂開了花,拎了兩條大魚送到六爺爺家。王修晉得知對方把魚都賣出去了,替其開心,樂呵著收下了魚。
那後輩想著因小叔叔幫忙,才能賺到錢,便想要幫小叔叔,心裡想著小叔叔缺什麼,需要什麼,這麼一想,便想到那日所見,便不由得悶悶不樂,回家便把此事給媳婦說了。後輩的媳婦性格潑辣,聽完之後心想為相公出謀的小叔叔過得是什麼日子,六爺爺家裡也太欺人,可他們看不過眼,卻也不能貿然去管長輩家中之事,思來想去便尋到村家長,此事不能鬧,但可以換別的方法辦,比如說為六爺爺家的大叔叔說媒,或是,把那位小叔叔過繼給別家。
村長家中,村長媳婦聽著來人講的事後樂了,誇其對方有心,不過老六家的事,倒不用管,昨兒聽說他們家買了一位婦人做粗活,那人也是個可憐的,因長得奇醜,被夫家休,還被兄弟趕出家門,沒了出去,一個婦道人家,尋不到好營生,只能做粗使活計。
來人聽后,仍是憂心,對六爺爺一家沒啥好感。村長媳婦對老六一家看得明白,拍了拍來人的手臂,「你也不用替添丁委屈,那孩子聰明著,哪裡會讓自己委屈。」村長媳婦早憩了給老六家大兒子做媒的心思。
王修晉不知有人替他抱不平,正蹲在地頭忙著拔雜草,也不知是地太肥,還是因為現在是純綠色種植的原因,地里雜草長得太快,沒啥種地經驗的他,也沒有除草良方,只能靠手拔,靠小剷平。
王村的水稻田裡十分的熱鬧,之前大家見養魚的都買了大錢,心想著養螃蟹也不能少賺,便有人打起螃蟹的主意,可現在養螃蟹肯定晚了,便有賴皮想從王老六家地里捉上幾隻放到自家地里,若是對方追究,就說螃蟹自己爬過去的,王家也奈何不了他們。
於是夜裡,王老六家的地頭,便有幾位鬼祟之人,被老六家雇來看地的那位,是個實誠的人,聽到動靜之後,便拿著棍子出來,站在地頭大吼一聲,「哪個宵小在作崇。」
作賊的人本就心虛,被大喝的聲音嚇得倒在水稻田中,看地的人拿出銅鑼大力的敲著,沒一會兒全村人都尋音跑了過來。住得離地頭近的人家最先到,其中就有最開始養魚那戶,看著六爺爺家地里的宵小,又看被壓的水稻,氣不打一處來。
王修柏兄弟二人因離得遠,過來的慢一些,看著自家地里出了家,心裡都不由得一沉,兩人第一個反應就是報官,絕不能輕饒對方,也讓其他懷有什麼目的人歇歇心思。兄弟兩人,一人在京城受的教育,一人腦子裡全都是社會主義教育,全都沒村中宗族的教育觀,自然不清楚,此等宵小之事,不論是不是村中只有一族,都不會報官,只會內部解決,且也無無需覺得族內解決就比報官輕,宗祠的懲罰有時遠比廟堂還要狠上幾分。
村長兼族長的堂爺爺聽著兩人叫報官,全對二人搖頭,了解事情經過,再借著火把光亮看清倒在稻田中人的樣子后,堂爺爺更是不同意報官了,若是報官,那人也只是被打幾個板子了事,但由宗祠出面,可就不只是打板子了事。村長卻不知,當真若是報了官,縣令必不會輕饒此人,他可是同傳旨公公同席過,又受了湘城知府的提點,怎麼可能錯過賣好的時機。
兄弟二人在村裡生活的時候不長,堂爺爺說由族裡出面,二人也不好落了堂爺爺的面子,且看著那人被螃蟹夾了一身狼狽的樣子,起初的氣憤也減了幾分,可仍有些不平。此事定不是一人,看著在場的人,兩人的視線均落在守地的人身上,那人實誠,忙把宵小數人全都點了出來。村長看著幾人,氣得不行,若是一人兩人,此事族裡打過板子,再罰其賠錢,做苦工也就了事,可村裡的人著實不爭氣,一下子五六人跑來欺人,當真以為老六不為官,就能欺了?
村長也知村裡一些人行事賴皮,只是礙於同村,又沾親,只要行為不太過,也不是聚一起同時惹事,便也只是打罵後放過,哪想此次,幾個賴皮全都聚到了一起,這是想搬空老六地里的螃蟹不成?村長剛壓下王修柏兄弟報官意圖,這會兒整出這麼多人,讓他老臉都丟盡。村長正想著,便聽掉在稻田裡的人一聲慘叫,嚇了地頭上所有人一跳,這是又整出什麼幺蛾子?
村裡正經人家,對幾個賴皮那叫一個厭惡,可個個都想得和村長一樣,都是一個村住著,還沾著親,不好撕破臉。這會兒聽到其中一人慘叫,沒有一人覺得他是怎麼了,都在想他是想借著慘樣躲過罰。因為天黑,火把的光也不是太亮,壓根就沒看出對方的臉慘白,是真的痛苦。
村長氣得狠了,決定此次一定要重重的罰,打幾個板是輕的,讓他們賠錢也是小事,他要將幾人趕出去,愛哪去哪去,就別在他們村出現,出現一次打一次,他對他們的容忍也是有限的。
村中幾個漢子將稻田裡的人拉出來,起初都沒注意到那人身上還帶著掛件,等送到祠堂,祠堂中燃起蠟燭,眾人才注意到那人身上有不少螃蟹,那人面色慘白,像是十分痛苦的樣子,卻無人同情,大膽的人將螃蟹捉起,「看這對大夾子,看起來挺嚇人,夾上一下,估計挺疼。」
「不是所有人都能食蟹,有人天生就對蟹有不好的反應,輕的起包,重的要命。」王修晉站在一旁淡淡的開口,看著那人手裡的蟹,長得挺好。王修晉懷疑倒地之後被夾子夾到了哪裡,可現下他正在氣頭上,就算是知道也不會說出口,他要看看族裡要怎麼處置,若是沒達心意,他仍是要報官,此事必須要殺一儆百。
算上掉進稻田裡的人,今晚摸到稻田的總共六人,全都被押在祠堂之中,除了那位面色慘白之人,其他五人面無懼意,像是習慣了被打幾下后,回家養養傷,還能大搖大擺在村中晃,心裡還在想著,等他們養好傷之後,先打那看守之人一頓,接著就把稻田裡的螃蟹全都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