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通知各聯隊長,中午12點到這來。我有好消息要宣布。」村內用輕鬆地口氣掩飾著自己內心的不安。向小島山夫布置著。

一群衣著整齊的日軍軍官準時坐在了,村內帳篷帳篷內臨時添加的簡易木凳上,屏氣聆聽著村內正樹的訓斥;「帝國的勇士們,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松井司令已下達了全面攻佔南京的命令。中島師團長剛剛和我通過電話,希望我部在帝國空軍的支援下,奮勇殺敵,早日打開南京的東大門。並讓我轉告諸君,一旦佔領南京,全軍將士將會得到放假三天的獎勵。你們回去后將這消息傳達下去。希望士兵們為了帝國的利益,發揚武士精神,務必在今天攻下對面支那軍的陣地。」

當時針指到下午13點時,南京上空再一次出現了一群群的日本戰鬥機、轟炸機。戰鬥機如一隻只獵鷹,一架架俯衝下來,噴射出一串串火舌,繼而又直衝雲霄,轟炸機平穩地飛行著,寬大的機身腹部陡然洞開,一枚枚重磅炸彈帶著呼嘯聲,落在地面,引發出一連聲震天的巨響。

「河田隊長,我機上還有三枚炸彈沒丟下去,請求返航將它們丟到城市裡去。」

無線電對講機里傳來大竹雄的請求聲。

「好,我現在命令:各機將機艙內沒有投完的炸彈,全部投完再返航。目標你們自己決定,我會請求讓戰鬥機保護你們。」河田大聲下達對所有轟炸機飛行員的命令和要求。頃刻間,城裡、城外又一次籠罩在一片爆炸聲中。

唐生智依舊在他的唐公館內處理著前線傳來的戰報。一紙紙請求增援的電文,把他壓得氣都喘不過來了,他已無兵可調了。他此刻所能做的,就是祈求各軍,師,團的將士捨身抵抗,儘可能的給他拖延,爭取更多的時間。

美好的願望往往會被殘酷的現實鞭撻得遍體鱗傷,各要塞陣地上的將士們正如他祈求的那樣,在各自的陣地上,雖然用血肉之軀在阻擋著日軍每一寸前進的腳步。但依舊在慢慢往後敗退。

「團座,團座,我是李書田呀!我這快擋不住了,請求支援,請求支援!」

2營長李書田扯著嗓子大聲向龔嘯林求救。龔嘯林也無計可施了。三個營都在向他求援,他的預備隊上午,就充實到1營了,397團的2營也用完了。他現在已經是到了捉襟見肘、山窮水盡的地步了。

「接旅部。」這是他目前唯一的,也是最無可奈何選擇。

「旅座,我是龔嘯林,鬼子的炮火太猛。我的團損失慘重,1營長重傷,3營長、3副營殉國,我已讓白參謀長到三營任代理營長。現在各營陣地告急。我手上已沒預備隊了。旅座,我這快擋不住了。」

施傑聽著話筒里傳來的急迫的求援聲,他明白,他龔嘯林說擋不住,那的確真的是擋不住了。這龔嘯林從戰士升到團長是用命拼出來的。要照他的脾氣,他會寧願死在戰場上,也不會向他求援的。他這是怕影響整個戰局,才會主動向自己求援的,

「龔嘯林你告訴弟兄們,這是光榮的時刻,一定要頂住。我這就和參謀長商量一下。」

說完匆匆放下電話,他不知道再用什麼話語鼓勵龔嘯林了,他也知道龔嘯林此時最迫切需要的不是鼓勵而是增援。

「參謀長,說說你的想法。」

事態一下子變得這麼嚴重,完全出乎他們兩人的意料,從下午1點鐘起,南京城外、城內就全面開花。特別是城外,從槍炮聲中就能聽出,左右兩側甚至更遠的友軍,受到的攻擊強度和傷亡都不會比他這小。

「撤吧!預備團已調了一個營上去,與其一個營、一個營往上送,倒還不如放棄一線陣地,讓龔嘯林他們撤回休整和397團做預備隊。您看呢?」顧華說出他的想法

「也只能這樣了,立即給我接396團。」

「龔嘯林嗎?你們後撤至397團處休整。作為預備隊等候命令!我讓398團掩護你們!」

這道無可奈何的命令是他自己都難以啟齒的,但又不得不由自己來下達。

「是,旅座。」

此刻的龔嘯林多麼希望聽到施傑能說:「頂住,你給我頂住。」哪怕是說:你再給我堅持5分鐘,十分鐘,增援馬上就到。「可實際情況是他聽到的是命令他撤退的命令。作為他只有無條件地服從。

「團座,我不撤,讓我們來掩護你們撤吧!您把昏迷的王營長帶下去吧!」

躺在擔架上的陳達,頭上纏著的繃帶依舊沒有止住傷口不斷流出的鮮血。他見龔嘯林從身邊經過一把拽住他的衣袖,懇求道。

「怎麼掩護?開玩笑。」

龔嘯林在傷員臨時集中點被1營1連長陳達扯住了。他沒想到陳達會在這節骨眼上提出這個不著邊的

要求。

「團座,我剛才和受傷的弟兄們都商量好了,送我們回去,只會加重你們的負擔。我們的決定是,讓輕傷員阻擊鬼子,將我們這些不能動的重傷員,都抬到戰壕里。每個人發幾顆手榴彈,一旦鬼子接近就和他們這些兔崽子同歸於盡。」陳達吃力地陳述著自己的想法。

龔嘯林勃然大怒,指著陳達:「你說什麼?你剛才說什麼?你是讓我把你們這些受傷的弟兄丟在這不管?你把我和旅座看成什麼人了啊!我告訴你陳達,今天就是我死在這,也要把你們抬回去!」

突然,陳達掏出自己的配槍,頂在自己的太陽穴上:「團座,您別逼我,我們是不想連累你們。你不是廣西人,但我們以視同你為廣西人。您看看,這才幾天啊!我一個連的人還剩幾個在喘著氣的?我們只求弟兄們能回去一個是一個。沒必要再為我們分心,我們也不想成為你們的累贅。有命能回家的,只要經常看看我們這些死去兄弟的家人,我們就滿足了。您要是不答應,我們只有自行了斷了。團座,難道您就不肯再給我們一次殺敵的機會嗎?」

陳達滿含熱淚地期待著龔嘯林點頭的同時,手卻麻利地打開了槍的保險。

所有傷員都附和著:「團座,您就成全我們吧!」

「好吧!我成全你們,來世咱們還做兄弟!來人將他們都抬上去。」

龔嘯林終於在痛苦中下達了這道他折磨著他一生,令他一生都不願再去回憶的命令。

「兄弟,多給兩顆吧!下面說不定也很冷,要多帶幾個墊背的。」重傷員們近乎哀求,向分發給他們

槍支彈藥的士兵,儘可能的多討要些手榴彈。

396團井然有序地往後回撤著。1營的陣地上仍舊槍聲不斷。左右兩邊的2營、3營的陣地槍聲漸漸稀疏了。依稀傳來鬼子們的歡呼雀躍聲。顧華很納悶,不是下了撤退命令了嗎?1營陣地怎麼還有槍聲,還夾雜著手榴彈的爆炸聲呢?

「諸強,到397團那看看去,看396團撤下來沒有?如果碰見龔團長,請他到旅部來。」

諸強應聲出去了。

顧華和施傑對望著,誰也猜測不出這槍聲和爆炸聲是怎麼回事。他們在等龔嘯林,只有龔嘯林能告訴他們答案。

「報告。」門外總算響起了龔嘯林的聲音。

「進來。」兩人異口同聲地回答著。

龔嘯林那張稜角分明的大臉上,被硝煙熏得只能看到兩隻眼睛和臉龐上兩條淚跡中顯露出的皮膚本色。

「旅座、參座。」他分別向兩人行了禮,便低頭等著訓責。

「1營陣地是怎麼回事?不是都撤下來了嗎?怎麼還有槍聲?」

此時的施傑已全然不顧嗓音的嘶啞,劈頭蓋臉質詢問著龔嘯林。

「旅座息怒,先聽我把話講完---------。」

聽完龔嘯林如實的講述后,所有的人都流淚了,不再有遮遮掩掩。在場的人都在讓自己的眼淚盡情地流淌著,為死去的兄弟,也是為自己。

顧華抬腕看了看手錶,時間已經是下午14點30分了。他碰了碰施傑,輕聲說道:「是不是該把馬群陣地失守的情況,報上去?」

「好吧,報上去。」施傑也從悲痛中走了出來。

「接司令部。」顧華站在桌邊,等待接通的那一刻。

「司令部嗎?我是混成三旅參謀長顧華,我旅受到日軍猛烈攻擊,不得不放棄馬群防禦工事。退守柳營的第二道防線,進行抵禦。」

說完,緩緩放下電話,直愣愣地看著攤鋪在桌面上的地圖。別說別人猜不到他在想什麼?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李峰,不好了。剛剛接到電報。你們旅,馬群一線陣地失守了。」

潘麗華火急火燎地推開自己辦公室的門,把這一消息告訴正坐在火盆邊用一根細鐵棍在撥弄火盆里兩個紅薯的李峰。什麼?李峰驚訝地站了起來,手中鐵棍垂直落在地板上,聲音久久地迴響著。

「山本君,」

村內興奮地對著山本一郎說道:

「施傑的第一道防線終於被我們突破了,南京城離我們更近了,拿下南京指日可待,哈哈…….」

「將軍閣下,以您估計進入南京還須幾天?」山本一郎絲毫沒有收到村內的情緒感染,冷冷的問著。

「兩天,最多兩天。」村內肯定地回答著。

「那請您允許我在閣下的旅團里抽調80人組成一個臨時特別分隊。

對山本這一要求,村內不禁一怔,剛才還眉飛色舞的表情,一下子陰沉下來,語氣中明顯不滿的答覆道:「山本君,你一直隨我從上海一路打過來,你都看見了,我的士兵就在這幾天漸減員數量,已經超出了我旅團進入支那減員的總和,而從本土補充來的新兵員還沒到,你又在這時提出抽調我們的人,恐怕------」

沒等他說完,山本從口袋裡掏出一個信封交給他:「請您先看完這個再答覆我。」

村內已經猜到信的內容,但還是打開閱看著。看罷,又將信紙放入信封內,遞還給山本。

「好吧!我把秋田小隊調給你。」

「謝謝將軍,我想還是由我自己挑選的好,這項任務實在太特殊,請您同意我的請求,拜託了。」

村內看他話說到這份上也只得點頭同意。

山本走出村內的指揮帳篷,他的腦袋裡這時開始在制定衡量對人選的要求。他漫無目地的在混亂的人群中穿梭著。

「站起來,你這個混蛋!帝**人的臉都給你丟盡了。」一個咆哮的聲音吸引住了山本,他好奇的往一堆人群里擠著,由於軍銜的緣故,他很的容易就擠到最裡面。

「你這混蛋,你不配穿這身軍服,你應該剖腹向天皇謝罪。」伴隨著話音的是一連串清脆的抽打耳光聲。山本見是一個矮小粗壯的傢伙袒露著上身,滿身的橫肉。在這季節里,讓山本看得更有些寒冷。他正抬手兇狠地抽打著面前一個瘦高士兵的面頰。殷紅的血從那個士兵的鼻孔、嘴角往下流淌。但他還是挺立在原地,迎接這不知幾時才能罷手的抽打。圍觀的人冷冷地看著發生在眼前的這一切,誰也不沒有上去勸解,也沒有人議論。

「住手,怎麼回事?」山本忍不住喝住了還在抽打的那個人。那人看了一眼山本軍裝上的軍銜后,這才停住手,轉身給山本行了個軍禮:「中佐閣下,我正在懲罰一個帝國的敗類。他是帝**人的恥辱。」

見山本沉默不語,估計山本正在等待他報告緣由便接著說:「這個傢伙,在他的日記里寫下了有辱皇軍的言論,被我發現。正在對他處罰,以示懲戒。」

「哦,能讓我看看嗎?」聽他這麼一說,倒還真引起了山本的興趣。

「給,中佐閣下。」這個傢伙從褲兜里掏出一筆記本,遞給山本。

山本打開后,在12月10日,也就是今天這樣記載著:今天天氣非常好。上午,我們聯隊在大炮和坦克的掩護下連續對支那軍隊發起了進攻,可遭到支那軍隊的頑強抵抗。始終未能打開缺口。中午,我們小隊授命清運陣亡的士兵遺體。在清運過程中我見到一幅令我感到震撼的畫面。一個支那兵勇敢的行為,使我感到震驚。他在被刺刀刺死的一剎那,用自己的牙齒咬斷了我方一名士兵頸部的大動脈。他是支那人的勇士,他應該值得所有人尊敬。如果支那人都像他一樣英勇,征服支那將是一個漫長或不可能的事。我們多數人將會陣亡在異國的土地上。

山本合上筆記本,問受罰者:「你叫什麼名字?為什麼要寫這些?」

「報告中佐,我叫清田秋吉,坂田聯隊二等兵。我只是寫出自己的想法,並沒有影響我為天皇陛下盡忠的決心。飯騰小隊長對我的懲罰,我接受。」說完轉向飯騰:「請您繼續吧。」

「飯騰隊長,我看這事就到這吧!這個人我要了,讓他洗洗,跟我走。」從這個叫清田秋吉的年輕人口中,山本也知道了施暴者的姓名。

「中佐閣下,請原諒。我不會讓他跟您走的。我要親眼看著他為天皇戰死在前線。對於這個敗類,只有讓他死,才能提高我軍的士氣。」飯騰並沒有因為自己的軍階低,而服從山本的命令。

「混蛋,難道你要村內將軍親自來向你要人嗎?」山本火了,大聲吼道。

飯騰見山本拿出村內來壓自己,覺得再不放人,就會把事情鬧大了:「是,中佐閣下。人你可以帶走,但我要提醒您,對他可要注意些!」說完,飯騰狠狠地瞪了清田一眼,一貓腰拾起丟在地上的軍服轉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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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血忠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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