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村內順利佔領中山門后,將他的指揮部也遷進了城內。此刻的村內正在他新的指揮所內,拿著電話語氣中充滿著懇求:「師團長閣下!我希望您能在對向我投降的這2千多支那兵的處置,能重新考慮。」
村內雖早已接到就地解決戰俘的命令,但對施傑部,他還幻想著通過自己的努力能出現轉機。不管怎麼說,施傑的主動放下武器,這也是在無形中救了自己的一條命,對他所做出的承諾也是發自自己肺腑的。
「村內,我希望你不要感情用事,個人情感要永遠服從帝國利益。這一點你應該是清楚的。」從師團長口氣中,村內已經知道任憑自己在做什麼努力,都將會是徒勞的。但心中還沒徹底熄滅的希望之火迫使他繼續做著努力:「可是,師團長閣下,他們是在得到我的承諾下才放下武器的,要不然,我們此刻還在城外浴血奮戰呢!
電話哪頭的中島今朝吾顯然失去了耐心。話語和口吻讓握著電話的村內臉色越來越蒼白。
「是,是,是。我將立刻執行命令」放下聽筒的村內正樹,扶著桌面,嘴裡木然的重複著中島今朝吾的那句:「這是戰爭,戰爭參雜不下絲毫個人感情的。更何況你是帝**人。」
軍人?軍人就該沒有感情嗎?
軍人?軍人就該無人性的殺戮嗎?
軍人?軍人就該是一部殺人機器嗎?
村內正樹一下子將鋪在桌面上的毯子掀掉,擱置在桌上的茶具,地圖,筆。帶著村內此時心中的
鬱憤,在地上爆裂,滾動。站立在周圍的人,沒有一個敢上前勸問。誠惶誠恐的看著自己的長官。村內想不通,但自己又不能改變這一切。自己該怎麼辦?怎麼辦???
山本一郎推門而入,絲毫沒有注意到村內此刻面部的蒼白,開口就向他索要著自己所需要的裝備。
「村內將軍,我軍已將佔領南京。我挑選出來80人的特勤分隊,現在正在麒麟門執行看守戰俘的任務,請將軍閣下,即刻調撥5輛摩托車、5輛卡車,回麒麟門營地把我的人接過來執行大本營交給我的任務。並調別的小隊去執行看管戰俘的任務。如果是因為我挑出來的人在執行看管戰俘而未及時行動,使帝國的利益受到損失,閣下和我將有不可推卸的責任。請慎重考慮。拜託了。」
山本的話,好像並沒有打動村內。他凄然一笑:「山本君,沒必要再派別的小隊去替換了。你挑出來的人,將執行一項重要任務,事情辦完了,就可回來了。請你隨我去一趟麒麟門的戰俘營吧!」說完,取下掛在牆上的指揮刀,邁步走出門,隨從們也都一聲不響的跟在後面向屋外走去。
臨時搭設在麒麟門的戰俘營里,2000多中國士兵席地而坐。日軍搭好的帳篷沒有一個人進去。周圍日軍架起的機槍虎視眈眈地盯著他們。暖暖的陽光,加上連日的勞乏,不少人竟坐著就睡著了。
幾位營,團級軍官正圍著施傑誰也沒吭氣,一根接一根地抽著香煙。日軍提供的早飯,還原封不動的擺在地上,早就冰涼了。
「嘀嘀」一陣汽鳴聲,隨著戰俘營的大門被打開后,一輛輛卡車開了進來。每輛卡車的駕駛室頂上都架著一挺機槍。很快,就並排有序地停好。村內從第一輛車的駕駛室里走了下來。山本一郎從後面的一輛車下來后,一路小跑緊隨在他的身後,但車頂上的日軍卻沒動。
「施將軍,能和您單獨談談嗎?」村內向施傑發出邀請,並把他領進了一間營舍。兩人相對而坐,沒有言語。弄得山本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屋裡,只有他們三個人。
終於,施傑開口打破了沉寂:「村內將軍,希望你帶來的這些軍車,是來履行你諾言的。」
村內聽到施傑這坦誠的責問,臉色陡然一變。隨即,又趨於平靜。
尷尬地對施傑說:「施將軍,你我都是軍人,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我剛剛接到上海派遣軍司令官朝香宮鳩彥王將軍的命令,將對所有被俘、投降的支那官兵進行……」他遲疑了會,不知用什麼詞來替代「消滅」一詞更能讓施傑接受。
施傑從他難以啟齒的表情里,已猜出他沒表達出來的意思了。他緩緩站起身走出了屋。
「將軍閣下,難道要將這些放下武器的中國士兵全部槍殺嗎?」山本大膽的猜測。在村內無奈的點頭中得到了應證。
「為什麼?為什麼?」山本失去理智地一把抓起坐在凳子上的村內。
「他們已經是戰俘了,根據日內瓦公約的規定,他們將有得到生存的權利。」
「山本,請你剋制自己的情緒,你也是一名帝**人,應當將帝國的利益擺在自己感情、利益之上。接到這個命令,我也很震驚,作為一個人,我和你一樣在思想上,我也不能接受。可作為軍人,我只有無條件地服從。」
村內並沒有因山本軍銜比自己低,做出這種出格舉動而惱怒。只是平靜地掰開山本還抓著自己衣領的手,勸他冷靜些。見山本眼神發直,知道這個書獃子還沒有想通文人和軍人間在本質上的差別。
便又進一步對他進行開導:「我想司令部下這命令自有他的道理。一是,南京守軍被俘,投降人員眾多,這些人都需要我們用人力、物力去看管、要用我們士兵的食物去養活。二是,我軍在此戰役中,損失程度一定大於佔領上海的損失。三是,這南京是支那國都,在支那的國都,用武力顯示皇軍的軍威,對日後作戰或許能起到震懾作用,有利於天皇陛下實現大東亞共榮圈這一宏偉計劃早日實現。」
村內拍拍還在發怵的山本:「好啦,別再想了。幫我聽聽施傑在跟他的士兵說些什麼?要原文一字不
漏的翻譯給我。」
施傑走到屋外,落魄的神情已使好幾個軍官感到不妙。
「方誌安。」
「到,旅座。」方誌安一路小跑來到施傑面前。
「全體集合。給我找一把椅子來。」施傑有氣無力地吩咐著。
集合號的號聲,將熟睡中的士兵從夢中喚醒。空地上一片喧嚷,大家在有條不紊地尋找,歸到自己所屬的建制隊列中。輕、重傷員被安置在隊伍的最前面。
一會兒功夫,空地又恢復了平靜。施傑眼前不再是那支剛剛還無精打采如盤散沙般的隊伍,而是一支又恢復了勃勃生機,雖然手無寸鐵,但從氣勢上,都足以使任何對手都膽寒的隊伍。
「立—正」方誌安洪亮的口令聲,給這支部隊注入了更大的活力。
方誌安一路小跑來到施傑的面前,禮畢后,那洪亮的聲音和報告詞,在一次敲震著士兵的心靈。那麼熟悉那麼親切,渾然不覺自己此刻身陷囫圇,彷彿又置身在廣西老家兵營的閱兵場上。
「報告旅長:混成三旅集合完畢,請訓示,399團團長方誌安。」施傑滿意地看了看衣著破爛,精神十足的隊伍,滿意的點點頭,大聲喊道:
「稍息。」
隨即轉身,站到為他準備好的凳子上,解開大衣的紐扣,陽光將他高大的體型,投在地上的影子拉的更
加高大,他用他那洪鐘般的聲音,在給自己的部下做人生最後一次訓話:
「弟兄們,此次我們走出廣西老家,參加這場衛都之役,短短數日我部雖損失三分之二,但打出了我們滇軍的威風士氣。你們沒有讓家鄉的父老失望,你們沒有讓國都的人們失望,你們更沒讓全國四萬萬同胞失望。雖然我們敗了,但敗的光榮,敗的沒有讓敵人鄙視。弟兄們,我施傑對不住你們,是我心存僥倖,把你們帶到這條路上,我愧對大家對我的信任,我施傑,只有來世在回報各位兄弟啦。」
說完,轉身沖著沒有出門的村內吼道:「村內正樹,你背信棄義,言而無信,你的行為,褻瀆了一名真正武士的尊嚴,我為你感到恥辱,你若尚還有武士和軍人的尊嚴,就應該履行你的諾言,不然我和我將死去的兄弟即使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說完,伸出左手大衣口袋裡掏出一張紙,大聲怒斥道:「村內,這承諾你自己收好吧,這是你的恥辱,也是我的恥辱。」
說著,右手又迅速從敞開衣襟大衣內的,軍裝口袋裡掏出一隻槍,對準自己的太陽穴,毫不猶豫地扣動扳機,一聲清脆的槍聲,伴隨著那頁信紙的徐徐飄落,施傑猶如一座高山,在日軍士兵和國民黨軍士兵面前轟然坍塌。
頓時,整個兵營象炸開了的一個油鍋,**士兵不顧日軍對天鳴槍警示,蜂擁向前,施傑的舉動是任何人沒料到的,就連離他最近的方誌安,剛有所反應,但也遲了,在他疾步奔跑中,槍聲已經響了。
屋內的村內聽著山本一字不漏的同步原文翻譯,臉色愈發慘白,急忙衝出屋門,歇斯底里的對周圍的日軍叫喊著:「射擊。」
頓時,這空曠的院子,頃刻間變成了一個屠宰場,**士兵在槍聲中一排排倒下,一層疊壓著一層,山本在屋內聽著屋外不絕於耳,中彈者慘叫聲和日軍軍官的狂笑聲,他痛苦的閉上雙眼,他不明白軍部為什麼要這樣對待這些手無寸鐵的戰俘,難道,這樣的屠殺就真的能嚇倒中國人了嗎?不能,反而會激起中國人更大的仇恨。他憎恨軍部這些官僚,他們不了解中國,不了解中國的歷史,更不了解中國人的精神,他們的眼裡只有,中國地域的遼闊,礦產的豐富,經濟的富庶,文化的輝煌燦爛。恨不得一夜就將這些佔為己有,真是痴人做夢。
如果再將這殺戮進行下去的話,別說建立什麼光榮圈了,就連這些遠離本土的日本士兵回去和家人團聚的念想也可能成為水中月、鏡中花。
「山本君,你出來。」聽到村內變調的召喚,山本推門走了出去。槍聲已然停息。空地上一具具屍體和正在從人體內流出殷紅鮮血,讓人看了觸目驚心。
「山本,命令你的分隊進行檢查,如果還有沒有斷氣的,就別讓他們再痛苦了。另外,讓人把堆壓在施傑將軍身體上的屍體立即清走。」
吩咐完,村內目光獃滯地站在那,望著滿院的屍體,頭腦一片空白。
「清田,你帶人執行吧!」山本向清田,轉下著村內的命令。
二十幾名手端步槍的士兵,在清田秋吉的帶領下,分散走入屍體中間。翻找著可能還有一息尚存的**士兵。
第一聲的慘叫,讓人聽了毛骨悚然,正在作業的士兵尋聲望去,只見一名日軍正從一個人的身體里拔出槍刺,一股鮮血噴涌而出。片刻又恢復了安靜,對緊接其後的一聲聲慘叫,沒有人再去關注了。
清田突然發現,眼皮底下有條腿抽動了一下,他以為是自己眼花了,便仔細盯著那條腿,它又抽動一下,清田彎下腰,翻開壓在那條腿上面的屍體,一個熟悉的臉龐出現在眼前,他躺在那一動沒動,眼睛里噴射著怒火,也正盯著清田,清田這才看清這個人的左肩中彈,血正不停地往外冒著,他抬頭見周圍沒有什麼人注意著自己,便輕聲對他說:「你別怕,先別動,過會我想辦法救你。」說完又將被掀開的屍體重新壓在那個人的身上,便到別的地方去巡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