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幾個日本兵七手八腳地挪開了壓在施傑身體上的屍體,村內和山本走了過去,施傑怒目圓睜的雙眼讓兩人不寒而慄,子彈由右而左貫穿大腦,殷紅的血摻雜少許白色腦漿,還在往外流淌著,胸口壓著一頁沾滿鮮血的信紙,山本俯下身拾了起來,遞給村內。
村內顫抖著雙手,接了過來。正是那頁記載他對施傑保證和承諾的信紙。頃刻間,接受自己承諾的人,倒在自己腳下。這個承諾還有效嗎?當他看到那句「本人……大日本帝**人的榮譽和生命保證」時他怔住了,他沒有實現自己的承諾,卻不折不扣地執行了軍令所要求他做的。他的內心久久不能平靜,他要給自己尋找一個台階,一個是別人無法鋪墊的台階,他要給自己一個交代,給塑造出自己一諾九鼎秉性的老父親一個交代。
村內出生在日本北海道的一個武士世家,父親在他懵懵懂懂時,就開始給他灌輸如何做一名武士,如何做一個男人的思想和信念,他還記得小時候,有一次,因為自己說過的話而沒能做到,被父親罰站在冰天雪地中的情景---------。
「報告中佐,現場都檢查過了,下一步怎麼做?|」清田詢問山本的話語,也打斷了村內的回憶。
「全部拖走,找個地方,挖個大坑全埋了。另外,給這位施將軍單獨挖個穴,給予厚葬,再請山本君用支那文字給他立個碑。」村內不等山本詢問就下達了命令。
一具具屍體被扔上了車,清田拖著那具還有生命的身體來到最靠後面的一輛后,獨自一人,吃力的將那人頂進車廂,順手從自己的包里取出一卷紗布,塞進那人的手上,然後將后廂擋板給關上了。
車隊緩緩駛出大門,向山的另一邊開去,車上日本兵的手上除了槍,還多了用來挖坑的鍬和鎬。坐在汽車擋板上,腳下踩著還在流著血的屍體,良心的泯滅使他們臉上洋溢出,那種只屬於勝利者才會有的燦爛笑容。
清田坐在最後一輛車的駕駛室里,他能清楚的看見前一輛車不斷有血液透過車廂板的縫隙滴灑在路面上,旁邊的司機吹著口哨,絲毫沒把剛才發生的一幕放在心裡,這使清田很憤怒,忍不住罵道:「混蛋,停車。」司機一腳踩下剎車踏板,車立即停住了,司機不解的望望清田
「你沒聽見,你這車的發動機有異響嗎?還不下去檢查,混蛋。」
自己卻先司機一步,打開車門下去了。這個司機雖有怨氣,但不敢說,畢竟清田現在是中尉了,他下車打開引擎蓋,開始一項項檢查起來,清田趁這功夫,轉到車尾部,扒上尾廂欄板搖著那人說:「快下車。」
那人顧不上疼痛敏捷無聲地跳下了車。
「你還記得我吧!清田秋吉,上次收屍體時咱們見過。」清田小聲的幫對方回憶著。
「對,是你,我記得你。謝謝你啦!」張占成在躺在屍堆里時,就回憶起了那張似曾見過的面孔。
「噓,別出聲,你鑽到車底去,等車開走後,你就逃吧!」說完從兜里掏出4塊乾糧,塞到張占成手裡,便吹著口哨往車頭走了過去。
「快點,檢查出來沒有。」他大聲責問著司機。
「沒有,沒什麼異常啊!」司機一臉無辜的解釋著。
「笨蛋,算了,趕快走吧!」清田說完,鑽進來駕駛室,等著司機。
汽車重新被發動起來,噴出的黑煙和捲起的灰塵差點使躺在地上的張占成窒息,他一動不動躺在那,終於等到馬達聲離自己越來越遠后,才起身鑽入路邊的樹林里,坐在樹低下,依靠著樹榦,張占成一邊狼吞虎咽吃著清田給他的乾糧,一邊為剛剛經歷的一幕幕而心悸。
「全沒了,兩千多條性命一下子就全沒了,就剩下他一個人了。」淚水無聲的從他臉上滑落,。張占成他自己也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也不知道該往哪走。有槍聲響起的地方一定是南京,自己是不是該往有槍聲的地方走呢?還是朝著沒有槍聲的地方去?他倒沒急於做出決定。
4塊乾糧很快就進了他早已飢腸轆轆的肚子,休息會後,他才感到自己有了點精神,肩頭上傷口的血也不再流了,他微微抬了抬胳膊,感覺還好,好像沒傷著骨頭。他決定往南走,沒有目的地走,走到哪算哪。
村內看著空蕩蕩的營地,滿地的鮮血已成了暗紅色,這是他開戰以來,第一次感到內疚,戰爭就你死我活的,在同樣都有著武器的相互絞殺中,死多少人都是難免的,應該的。可這2000多放下武器的鬥士,2000多條鮮活的生命就在自己的一聲令下,化為冤魂,對於這一點,他沒有自豪的喜悅,而是有種難言的自責。
「村內將軍,支那旅長就是用這支槍自盡的。」一個隨從將從地上撿起的那隻施傑用來自盡的手槍遞給了村內。
村內接了過去,他一眼便認出了這支十年前,是他在德國送給施傑的那一支手槍,沒想到他還保存著,他無聲的把玩著這支槍,槍身擦的錚亮,他取出彈匣,彈匣里的子彈也只是僅僅少了一顆,就這少了的一顆,卻了結了它主人的一生。村內能想象出這幾年來,它在施傑手上得到的珍視和呵護。
施傑臨死前對他的責問,又一次回蕩在他耳邊,他內心愧對這位既是朋友又是對手的中**人,他想他應該用生命來履行自己的承諾。這樣會使自己好過些,他不敢去想象自己的良心在2000多條冤魂拷問下,他的日子將會怎樣渡過?
自己更沒想到,自己的上司會下這麼一道有悖公理的命令。可自己是軍人,只有服從。但自己更是一個男人,是男人應該去履行自己的諾言。他只有以自己的死,來告慰逝去的冤魂和自己倍受折磨的良心。
想到這他好像釋然了許多,他笑著對周圍人說:「你們都去找些工具,把地面上的血用土覆蓋住。」
隨從們散去后,村內將彈匣重新裝進槍體,「咔嚓」一聲,又一顆子彈被推上了膛,這把被珍藏了十年之久的槍,同時也沉默了十年的槍,今天開戒啦!所剝奪去的卻是自己新、舊兩位主人的生命。
迎著和煦的冬陽,村內面向東方,將槍管塞進嘴裡。面帶笑容,心裡默默念著:「施傑,我村內正樹可以無愧於帝國,無愧於你,無愧於我自己來見你了。」
槍膛內的子彈受到頂針撞擊底火后而產生的壓力,促使彈頭迅速脫離彈殼,經槍膛內滑膛線的作用,旋轉著穿透人類堅硬的頭骨帶著灼熱的血液噴射而出,村內正樹的身體隨之軟軟地倒在冰冷堅硬的土地上。
所有人,誰都沒在意村內的舉動,各自忙著手中的事,當聽見突然響起的槍聲,他們這才看見自己的長官已倒在了血泊之中,那支槍仍舊深深的插在村內的口腔里。
此時的山本正在屋裡用一塊木板為施傑寫著碑文,外面突然響起的槍聲,並沒有引起他過多的在意。仍低頭忙著他的事,當門外大呼小叫喊著村內的名字時,他才驚慌地擱下筆,衝到門外。
山本默默站在村內的屍首旁,圍在村內正樹屍體周圍軍官們的議論聲,對山本來說是那麼遙遠。他眼前的村內正樹見由後腦流淌的鮮血,已浸濕了他臉上早已凝固的笑容。心裡不免升起一絲悲哀!這悲哀的情緒中還夾雜著由衷的欽佩。只有山本才能知道,他臉上的笑容是發自內心的。
同一天上午,同一支槍,同一個地點,同一種方式,交戰的兩**隊中同時失去兩位將軍。兩位將軍選擇用同一種方式,都選擇用了結自己的生命來詮釋著一名軍人和一名男人的尊嚴。
張占成獨自穿行在枯藤蔽路的山林里,雖然大路離他近在咫尺。可他還是沒敢貿貿然下到大路上。他現在腦袋裡惟一的念頭就是離這越遠越好。
突然,他急行的腳步被前方隱隱約約傳來的一個女人的陣陣叫喊,哭泣聲定住了。
他沒再動,靜靜的豎起耳朵等待著聲音再度響起,在斷斷續續女人的哭聲中,他終於甄別出這聲音來自他的右前方。悲戚而絕望的哭聲中還夾雜著一個男人的淫笑聲,這笑聲在這空曠的山林里讓人聽的毛骨悚然。
張占成急忙低頭,很快在地上撿起一塊略比拳頭大的山石,緊緊地握在手中。小心翼翼的向聲音的源頭逼近。他的大腳踩在枯葉上所發出的聲響,恐怕只有他自己才能聽到。
出現在他眼底的是令他血脈噴張的一幕。山坳里,一個日本軍官正撲在一個中國姑娘身上,姑娘身上的粗布棉襖在粗暴撕扯中已經露出了貼身的內衣,他身下的姑娘還在竭力反抗著,哭喊著。
這掙扎的行為似乎更激起了這個日本兵的興趣,但這哭叫聲又使他感到厭煩。他抬起手,隨著兩記重重的拳頭落下,姑娘的聲音也隨之戛然而止。此時的山林又恢復了寂靜,這個日本兵隨即加快了撕剝的速度,不一會,一具光潔充滿朝氣的酮體就呈現在天地之間。張占成沒有動,他躲在一棵離日本兵不遠的大樹后,如同一個獵人,耐心等待著獵物放鬆警覺的一瞬間。
顯然這個日本軍官,經過剛才的一番折騰也覺得有些累了,並沒有急於採取下一步的行動,卻一屁股坐在已經暈厥過去的姑娘身邊,嘴裡喘著粗氣從衣兜里掏出香煙點燃后,一邊大口的抽著一邊欣賞著自己眼前的獵物。時而用手撫摸著姑娘堅挺圓潤的胸部,時而又將手游弋在她平坦的小腹上。嘴裡還一聲接一聲地嘟囔著「喲西,喲西」。
終於,他站起身。開始迫不及待的開始解除自己身上的贅物並順手丟在不遠處的地上。他將棉襖的扣子解到一半時,停住了。猶豫了幾秒鐘,便直接將手伸到腰間去解皮帶的搭扣。
張占成沒有動,考慮到對方有槍,而自己身上卻有傷,知道機會給自己的將只有一次,一旦失敗了,不僅救不了那個姑娘,還有可能把自己也搭進去。所以,他沒動。還想再等等,等等看有沒有更好的機會。見對方將槍套摘下並丟在地上,他屏住呼吸,內心盼著這個鬼子最好能將脫掉的褲子蓋在槍套的上面。
但他失望了,這個鬼子並沒有脫下褲子,而是把褲子褪至腳脖子處。就在他俯身準備伏在姑娘身上的一霎那。隱藏在樹后的張占成猶如一隻敏捷的豹子向他迅猛的撲了過去。
那個日本兵猛然聽見身後傳來的腳步聲,本能的回頭一看,見一個高大魁梧的中國士兵正朝自己撲來,便慌忙抬腳,向槍所在的位置邁了一步,但卻被自己褪到腳面的褲子絆倒在地。慌亂中,他的左手還是夠著了槍套的背帶並用力往自己懷裡拽。張占成沒有給他一點機會,肩頭的傷絲毫沒有阻礙延緩他的行動。
他一屁股騎跨在那個日本兵的腰間舉起手中的岩石塊,狠狠地砸在他的後腦勺上,接著又毫不手軟的砸了幾下。鮮血濺了他一臉,直到他感到身下的軀體在一陣抽搐后不動了,這才停住手,長長的舒了口氣。內衣由於緊張加上剛才一連串的動作已被汗水濕透了,一陣風吹過竟使他有了些寒意。
他從身下的屍體上站起身,想著該去照顧那個姑娘啦。卻又被眼前的情形難住了,面對著一絲不掛的姑娘,他竟然無從下手了。
自己長那大,從記事起,今天還是頭一回見到沒穿衣服的女人,更別說碰啦。他傻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該怎麼辦。不給她穿,她肯定會給凍壞的。給她穿,怎麼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