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那頭惡犬噴出的血液已經蒙蔽住了他的雙眼,他沒去擦抹,在他此刻的眼中,天地都是紅色,一切顯得那麼瑰麗,周圍是那麼寧靜。模糊中他看見一個紅人向自己走來,他胸口的一片黑色。和周圍的紅色是那麼不協調,那麼的醒目。
這個紅人走到自己身前停住,用手摘取自己頭上頭上的軍帽,扶住了自己搖搖欲墜的身體,隨即舉起一件薄薄長長的物件,那是一件閃著光的物件,那閃著光的物件正帶著風聲朝自己的頸部揮了過來。
嚴維雄笑了,他知道,那是一把刀。他露出的笑容是給小鬼子們看的,是讓他們知道:中**人戰至到最後一人,是在笑容中面對著死亡。
飯藤將戰刀上的血漬在嚴維雄的遺體上擦拭乾凈后,大聲命令著士兵繼續向山上追擊。
「飯藤隊長,前面還有數目不祥的支那人在往山上逃竄」
「追,一個不留,統統殺掉」
很快,他們便將成旺財他們和在撤退路上彙集到的第5軍的幾個士兵,圍在一個山凹里,短暫的抵抗很快就結束了。
飯藤在傷員和百姓面前來回徘徊著,看著自己的戰利品,心中在盤算著怎樣處置這些人,他不想輕易就將這些人殺掉,他想在這些人身上找些死亡樂趣。
就在他還沒想出一個有趣的辦法時,前面的槍聲又點燃他內心的瘋狂。
「準備,射-擊!」
隨著他的一聲令下,這座山林中又平添了幾十條冤魂。
飯藤來到槍響的地方,見一大片日軍被壓制在山坡上。前面並沒有戰壕,碉堡之類的掩體工事,只有一處裸露在外的巨大山石。此刻,前面一片平靜。
「怎麼回事?為什麼不進攻?」
「飯藤軍曹,一個支那兵正隱藏在那山石下面的一個縫隙里,我們攻不上去。」飯藤隨手給了那個向他報告的士兵兩記耳光。罵道:「混蛋,不能從兩邊迂迴上去嗎?你們在這吸引住他,我帶人繞過去。」
隱藏在縫隙中的**士兵靜靜的等待著日軍再次現身,狹小的空間容納保護了他身體的同時,也妨礙他對四周觀察的視角。
他此刻嘴裡正叼著一根枯草,用手整理著手邊的機槍彈夾。見前面又出現日軍站立起的身影,他從容的吐掉嘴裡的枯草,微笑著將機槍對準了他們。
「噠噠噠----」在機槍有節奏的怒吼中,進入到射程內的日軍又倒下了一片。見日軍又一次匍匐不前,他取下機槍上的彈夾重新裝上一個滿倉的彈夾。絲毫沒有想到,在山壁的左右兩邊,已經站滿了迂迴上來的日軍。
飯藤見不大的洞口,噴射出的火焰停止了。悄聲對身邊的一個士兵嘀咕了一陣。不一會,幾個抱著乾柴的士兵回來了。
做好了戰鬥準備**士兵突然見洞口出現熊熊燃燒的柴火,急忙扣動扳機,將射擊角度拉至最大,可一切都是徒勞的,濃濃的眼嗆得他不得不鬆開扳機,擦拭被煙熏出來的淚水。
就在他停止射擊的一霎那,在洞口的燃燒的柴火卻一下子被強行塞進了這個狹小的空間。
我們不知道這位被活活燒死的士兵姓什麼,也不知道他是那支衛都部隊的。但他的死,同樣也震撼著圍了上來的日軍。
對面山裡傳來的人聲,犬吠聲加上後來時緊時疏的槍聲,更使李延華他們不敢再有片刻停留。鬼子果然不出所料的開始搜山了,而且還那麼早。他們慶幸自己又再一次能成功的死裡逃生。
浦口碼頭的混亂,以隨著唐生智將指揮部撤到安徽滁州琅琊山而漸漸平息.只留下少部分人接應,尋找能從南京逃出來的散兵。寬闊的江面,呼嘯的北風沒能阻擋住江對面的槍聲和吹散城內四起的濃煙。
司令部參謀處參謀劉家喜正站在江灘上遙望著陷入日寇手中的南京城。
「劉參謀,從八卦洲又過來一船弟兄,你去看看吧?」一個士兵一路跑一路叫喊著。劉家喜急忙跟在那個士兵身後順著江灘向遠處跑去。
一船的散兵,已經稀稀拉拉的坐在了江岸上,他們不知道該去哪?見到劉家喜的到來,紛紛站起身圍了上去。
「你們都是那個部隊的?」劉家喜大聲詢問著。
「你就別問了,我們哪個部隊的都有。你就告訴我們,我們現在該去哪?」
「好吧!你們都先去火車站廣場,然後會有車送你們走的。」劉家喜說完后,拽住了一個人問道:「現在南京城裡情況怎麼樣?」
那個人斜了劉家喜一眼:「先拿支煙給我抽抽。」
劉家喜急忙兜里掏出煙和火柴遞他:「都給你吧!」
那人點上煙深深的吸了一口,轉臉望著南京的方向:「南京城已經成了一個地獄了,小鬼子見人就殺,見東西就搶。我是從死人堆里爬出來,抱著一個木頭漂到八卦洲的。」
「死人堆?」劉家喜不知道他說的死人堆是什麼意思,又追問了一句。
「是啊!我們這一批被拉到江邊處決的戰俘足足有二千多,不到五分鐘就全沒了。我是被壓在底下的,趁夜色爬了出來。這不算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嗎?」
劉家喜無語了。
安徽滁州琅琊山,因范仲淹的《醉翁亭記》而聞名於世,此刻唐生智雖身處醉翁亭內卻無心領略著亭子的文化。他叫來參謀長周瀾問道:「從南京撤出來的人數點請了沒有?」
周瀾輕聲說:「隨我們到這來的只有兩萬多人,突圍出去多少現在還不知道。」
唐生智轉身面對南京方向長嘆一聲:「我唐某辜負了總統厚望,更對不住數十萬南京城的百姓和那些血灑南京的將士們啦!」說完,兩行渾濁的淚水也流了下來。
日上三竿,張一眼才從昨晚的酒意中醒來。睜眼一看,明媚的陽光已透過窗欞的縫隙照射進來。
他一骨碌爬起來,穿好衣褲。打開房門,見張貴正坐靠在照壁下愜意的眯著眼,曬著太陽。陶醉在暖洋洋的柔撫之中。對門外正在發生或將要發生的那令人膽顫心驚的一幕,一副不聞不問無動於衷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