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打架的藝術
劉喜兒在外頭,聽著裡頭又哭又笑的,心裡這才明白,萬總管收這個徒弟,完全是為了討好林哥哥,看來這個丁大順跟林哥哥的關係可不一般,自己剛才是在魯莽,回頭得多跟這個丁大順套套交情。
忽聽裡頭傳來一陣低低的笑聲,暗道,這在裡頭幹什麼呢,這麼樂呵。
自然是吃豆腐,好容易有這麼個好機會,要是放過了,豈不可惜,也辜負了林杏色女的名頭,尤其順子這麼可愛,還沒穿衣裳,正是吃豆腐的好時機,林杏借著給他擦藥之機,大行吃豆腐之實,怎麼想怎麼都有些卑鄙。
不過林杏不在乎,只不過順子痒痒兒肉多,林杏一碰就忍忍不住笑,林杏見他笑的歡,撩水潑他。
順子知道林哥哥沒死,也放鬆下來,跟林杏一起胡鬧,弄到後來倒不像洗澡,成了打水仗,半桶水都灑到了地上。
林杏摸著水要冷了,生怕順子凍病了,才道:「好了,別鬧了,再鬧可該凍病了。」順子這才把衣服套上。
林杏看著他收拾好躺在炕上,本說要走,不想卻給順子拉住:「林哥哥,你能不能別走,順子怕林哥哥一走,就見不著了。」
林杏笑了:「好,哥哥不在,哥哥陪著你。」
說著索性踢掉鞋,爬上炕,在順子旁邊躺了下來,順子這才閉上眼,林杏看了他一眼,也睡了過去。
林杏昨兒晚上一宿沒睡,今兒又折騰了一天,早困得不行,這一覺直睡到天擦黑,不是萬全怕耽擱了侍膳的差事,叫順子叫她,不定睡到什麼時候了。
林杏睜開眼就對上順子俊秀的小臉,忍不住伸手摸了一把:「怎麼起來了?」
順子笑道:「時候可不早了,師傅說快到晚膳的時辰了,讓我叫醒林哥哥,耽誤了差事可了不得。」說著更加崇拜的看著林杏:「原來林哥哥當上了御前的侍膳總管,林哥哥好厲害。」
被這樣漂亮可愛的小正太崇拜,林杏渾身舒爽,又伸手摸了順子的小臉一把:「我家順子這張小嘴就是甜,說出的話也中聽,其實侍膳總管也沒什麼,不一樣是伺候人的奴才嗎。」
順子忙道:「那可不一樣,林哥哥伺候的是萬歲爺,我可記得,上回我跟林哥哥來乾清宮送菜,看門兒的都不樂意搭理咱們呢,更何況,林哥哥如今是皇上跟前的紅人。」
林杏笑了起來:「紅不紅的都一樣,順子就記得,你是林哥哥眼裡的紅人就成,往後在御膳房當差,誰要是欺負你,只管告訴林哥哥,林哥哥幫你報仇。」
順子呵呵笑了起來:「有林哥哥在,哪有人敢欺負我,再說,還有我師傅呢,剛我出去,誰見了都上趕著過來跟我說話兒,比在浮雲軒的時候還風光呢。」
林杏見他興奮的樣兒,不禁笑了:「這才哪兒到哪兒,等以後有的是人巴結你。」
順子打了洗臉水來伺候著林杏洗了手臉,又幫她把頭髮重梳了一遍。
林杏對著水盆瞧了瞧,滿意的道:「還是我家順子有本事,這頭髮梳的比我可強多了。」
順子有些羞澀:「這算什麼本事,林哥哥才厲害呢。」
林杏拉著他的手:「要是把你調到侍膳監去就好了,這樣也省的我天天自己梳頭髮了。」
順子搖搖頭:「能在御膳房當差,已經是想不到的造化了,順子很知足,其實順子一直喜歡做菜來著,如今在御膳房正好,還能跟著御廚學學做菜,將來要是出了宮,也有個養活自己的手藝。」
林杏不禁道:「太監還能出宮?」
順子點點頭:「宮裡是有專門供養太監養老的去處,卻哪是人待的地兒,但能外頭有個親人的,若得了恩旨都願意出去,哪怕會被外頭的人瞧不起,也比死在宮裡頭強,所以,那些掌事太監才鑽心眼子的拿好處,要銀子,就是為了出去的時候,有些金銀傍身,能過幾天好日子。」
說著,欲言又止:「那個林哥哥,其實宮裡的掌事太監,大都像方大壽那樣扣月例銀子拿好處的。」
方大壽?林杏皺了皺眉:「提他做什麼,這老太監把你打成這樣,我還沒找他算賬呢。」
順子愣了愣:「原來林哥哥還不知道啊,方大壽被御前大總管領著慎刑司的人杖斃了。」
杖斃了?林杏愕然:「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兒?」
順子:「就是今兒上午,我師傅就是那時候把我領回來的,聽外頭的人都說是因為方大壽得罪了林哥哥,林哥哥在皇上跟前遞了話兒,方大壽才被杖斃的。」
林杏心裡忍不住發寒,雖說自己一直想收拾方大壽,可真讓她下手要人命,也不大可能,自己畢竟是個現代人,對於人命不可能如此輕忽,這是骨子裡就有的東西,是現代教育在她身上的烙印,即便嘴裡說的再狠,到了人命關天的時候,還是不可能下得去手。
更何況,自己是個大夫,林家的家訓第一條就是為醫者不能罔顧人命,而自己不過在皇上跟前給方大壽上了點兒眼藥,方大壽就死了。
林杏還是頭一回感到,皇上這兩個字,真比自己想想的要殘酷太多,他的喜怒表現出來,很可能就是人命。
這麼一想就有些不寒而慄,以至於伺候晚膳的時候,甚至控制不住從心裡升起的那股懼意,刻意站的遠了些。
她的懼意讓皇上微微皺了皺眉,不明白不過一個下午,怎麼這奴才就變膽小了,晌午還敢在自己跟前打瞌睡呢,這會兒眼裡都是懼意,自己就這麼可怕?
轉念一想,莫非他知道方大壽的事兒了,看了眼桌上的櫻桃肉開口道:「朕怎麼覺著今兒的櫻桃肉不是味兒呢,小林子你來嘗嘗。」
林杏嚇了一跳,知道這可不是鬧著玩的,皇上要說這道櫻桃肉有問題,追究下來,從自己到萬升,還有御廚,一個都甭想跑,忙過去夾了一顆放到嘴裡,一邊兒嚼一邊兒斟酌言辭。
等嘴裡的肉咽下去才道:「回萬歲爺,想是奴才沒吃過多少好東西,覺著跟上次的吃的一樣好,奴才恨不能連盤子都吞下去。」
皇上忍不住輕笑了一聲:「你倒是貪心,這盤子如何吃得,既然喜歡,這道櫻桃肉一會兒還賞給你吧。」
林杏忙跪下:「奴才謝萬歲爺賞。」
心裡嘀咕,皇上還真小氣,光賞吃食有什麼用,想著不覺嘟了嘟嘴。正落在皇上眼裡,皇上頓覺心情好了一些,抬頭瞧見桌上有盤子籮卜絲兒餅,大概自己以前多吃了幾口,御廚便特意做了。
想起小黑最愛吃蘿蔔,不覺看了林杏一眼:「這盤蘿蔔絲兒餅也一併賞給你。」
雖然不知道老大又抽什麼風,林杏還是跪下謝賞。
一頓晚膳吃完,等林杏從暖閣出來的時候,一共得了四個賞賜,櫻桃肉還好說,後頭的蘿蔔絲餅,白菜素包子,還有一碗青綠的拌豆苗,不知啥意思。看著手裡的食盒子,林杏怎麼覺著像喂兔子呢。
瞧這意思,指望皇上賞點兒好東西是沒戲了,還得從外頭想財路。
一出暖閣,等在外頭的劉喜兒急忙把食盒接了過去,異常興奮:「萬歲爺又賞林哥哥了啊。」
林杏都疲沓了,點點頭,就要往御膳房走,萬升一再囑咐自己,下了差過去吃順子的拜師席,自然不能缺席。
為了順子,也得得跟萬升多聯絡聯絡感情,更何況,今兒晚上只怕不止萬升,這老傢伙精著呢,自己這一躍成了御前的人,宮裡各處的掌事太監,沒說不想結交的,萬升正好是個現成的門路。
別看在皇上這兒就落了幾盤菜,今兒晚上順子的拜師席一過,估計自己能發一筆小財。
想到發財,林杏腳下快了許多,只不過今兒該著他晦氣,沒出乾清宮呢,就遇上跟瘋狗一樣的李長生。
李長生肺都要氣炸了,本來還指望著林杏幫自己把鼻煙壺贏回來,發筆財呢,不想,這小子竟然陰自己,不知什麼時候把鼻煙壺弄了回來,沒還給自己,卻直接給了師傅,害的自己挨了師傅一頓臭罵不說,說讓自己好好反省自己的過錯。
自己錯什麼錯,師傅才錯了,年紀大老糊塗了,這能撈的時候不撈,東怕西怕的,等將來想撈都晚了,趁著現在多撈點兒銀子,將來哪有好日子。
可師傅就是不聽,當官的還講究個,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呢,更何況,師傅這個御前大總管,拿點兒朝臣的好處,算什麼大事兒,偏師傅想不開,還攔著自己發財,一個鼻煙壺把自己罵了個臭頭。
這筆賬自己不跟林杏這狗奴才算清楚,不算個完。
越想越氣,索性守在外頭,一見林杏出來,二話沒說,上去就是一拳。
林杏不想在乾清宮裡還有人敢動粗,沒防備,給李長生一拳打在臉上,疼的林杏火氣上來:「李長生你他娘活膩歪了,敢打老子的臉。」抬腿就是一腳,這一腳一點兒沒留情,直把李長生踹了跟頭一個狗吃屎栽在地上。李長生哪吃過這樣的虧,嗷一嗓子沖了上去跟林杏扭打在一處。
這裡正是乾清宮大門口,真沒人敢在這兒打架,今兒又趕上張三當值,遠遠瞧見林杏,就想迎上去,如今這位可是皇上跟前紅人,憑著以往賭桌上的交情,自己沒準能謀個好點兒的差事。
不想這一番心思讓李長生給攪合了,心裡這個氣啊,把李長生的祖宗八代輪番問候了一遍,卻也知道有他師傅總管大人在,李長生就是在乾清宮翻了天,自己也不能管。
可不管,難道眼看著林興吃虧不成,這好容易得的門路,豈不又黃了。
正為難呢,卻發現吃虧的不是林興,別瞧著林興瘦瘦小小,卻有點兒乾巴勁兒,下手又准又狠,一拳一腳都落在了實處,還沒往臉上招呼,專照著不顯眼的地方大,這正是會打架的行家啊。
相比之下,李長生就不夠看了,估計是給打疼了,掄起膀子來一陣王八拳,簡直就是個瘋子,異常可笑。
周圍的小太監,除了侍膳監的就是看門的,哪個沒被李長生勒索過,心裡早恨他恨的牙痒痒了,只是礙著他師傅敢怒不敢言,如今好容易有了這麼出氣的機會,誰吃飽了撐的幫他啊,在一邊兒瞧著就是了。
心裡都明白,自己出手肯定倒霉,林公公就不一樣了,這位如今可是萬歲爺跟前的紅人,就算成貴見了,也得客客氣氣的,李長生算個屁啊。
更何況,他們都看見了今兒是李長生先動的手,只要林興不把李長生打死,總管大人來了也不能怎麼著。
林杏早憋著這小子火呢,趕上這個機會正好收拾他,讓他明白明白,別看他後頭是成貴,想在自己跟前耀武揚威的沖大爺,門兒都沒有。
她打的過癮,張三可有些害怕了,心說,這小子夠狠的,要是再打下去,真出了人命誰也擔待不起,忙把李四叫過來,讓他看著點兒,自己哧溜跑進去找成貴去了。
成貴一聽李長生跟林興打起來了,險些沒暈過去,心裡暗罵李長生不懂事兒,就知道給自己招禍,瞧皇上這意思,對林杏那可是寵到了骨子裡,當年對那隻兔子什麼樣兒,成貴如今可還記著呢。
嫌兔籠子不好看,讓宮女拿蜀錦做了一個兔子窩,還把太子生辰皇后賜的那顆翡翠玉白菜放到籠子里,讓兔子啃著玩,更別提,搜羅的那些瑪瑙翡翠的雕的蘿蔔了。
如今皇上認準了林杏跟那兔子一樣,這往後肯定是越來越寵,自己都得靠後,加上這小子人精似的,往後不知走到那步呢,這樣的人除了拉攏交好,就沒第二條道兒,可李長生竟在這檔口跟他動了手,這不是找不自在嗎。
心裡頭急得不行,跟著張三一路小跑的出了乾清宮。
一瞅見林杏跟李長生扭打在一起,恨不能你死我活的樣兒,只覺眼前發黑,急忙喝罵了一聲:「你們倆活膩了不成,當這是由著你們放肆胡鬧的地方嗎。」
外頭看上去像是兩人扭打在一起,其實李長生只是抓住了林杏,林杏的拳頭可是一點兒都沒客氣,直往他身上招呼,聽見成貴來了,兩人才撒開。
成貴一看林杏的臉兒,頓時倒抽了一口涼氣,剛還白嫩乾淨的一張小臉,這會兒半天臉都腫了起來,想起皇上對林杏的在意,越發覺得禍闖大了,不由分說上去狠狠甩了李長生兩個嘴巴,力氣用的頗大,李長生的臉立馬就腫了起來。
林杏看在眼裡,心說,到底是表外甥兒,這般費心的護著,剛才自己故意避開李長生的臉,專往他身上招呼,就是想留一個自己挨打的名聲,讓這李長生吃了虧還說不出來。
尤其自己得侍膳,明兒皇上若問起來,自己示弱裝個乖,即便有成貴在旁邊,自己跟李長生打架這事兒的過錯,也按不到自己身上。
不想成貴倒精,上來就扇了李長生倆嘴巴,如此一來,倒顯得自己佔了便宜,李長生成了弱勢的一方,皇上便過問起來要治罪,自己跟李長生都逃不了。
到底是在御前伺候了這麼多年,有心機不難,難得是反應快,事兒一出來,立馬就能審時度勢,儘可能扭轉對自己不利的局面,這是機變,沒幾十年的功夫,絕無可能修鍊成的本事,自己得好好學學。
李長生只覺渾身哪兒哪兒都是疼得,本來就挨了打,以為師傅來了,能幫自己拔拔份兒呢,誰想倒挨了師傅兩嘴巴,還當著這麼些人,這往後,自己在乾清宮還有什麼體面可言。
覺得丟了裡子又丟了面子,委屈之極,李長生忍不住嚷嚷起來:「您到是誰師傅,怎麼向著外人……」
李長生話音未落,成貴掄圓了又是一個嘴巴,打的李長生腦袋直嗡嗡,不明白師傅到底怎麼了,為什麼總打自己。
成貴咬著牙:「看清楚了,這裡是萬歲爺的乾清宮,你活膩了找死走遠點兒,別拉著咱家。」說著看向林杏臉色略沉:「林公公,你也是御前的人,這御前的規矩,不用咱家深講,也該明白吧。」
林興倒也不分辯:「是奴才放肆了,奴才認罰,總管大人說怎麼罰吧,奴才絕無二話。」
林興這麼一說,成貴反倒不好罰他了。
李長生卻彷彿看見了曙光:「師傅快罰,就把這奴才直接杖斃,看他以後還敢在乾清宮撒野。」
成貴冷冷看了他一眼,再一次感嘆,這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自己當初怎麼就瞎眼看上這麼個蠢貨,也不看看林興是誰,就算方大壽那樣無關緊要的奴才,要杖斃還得萬歲爺親下口諭,自己查問清楚才說的過去,好端端的把林興杖斃,他當自己是誰了。
想了想,還是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便問後頭的張三:「你說說,這到是怎麼回事兒?」
張三自然向著林杏的,更何況,這事兒本來林杏就占著理兒呢,忙道:「奴才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兒,遠遠地瞧見林公公下了差過來,估摸是去御膳房,奴才還想上去打個招呼的,不想李公公忽然就竄了出來,沒等奴才反應過來,一拳就打在了林公公臉上,林公公本想避讓,不想,李公公不依不饒,追著林公公扭打起來,奴才怕出了人命,才忙著去找總管大人。」
周圍的小太監紛紛插言:「就是說,也不知林公公哪兒得罪了李公公,這麼大仇,上來就掄拳頭,林公公一個勁兒的躲,都避不開……」
七嘴八舌都說的是李長生的錯,倒把林杏摘了個乾淨。
成貴暗暗嘆息,林杏才來了御前幾天兒啊,瞧這人緣維的,再看長生,不禁搖了搖頭,面色和緩,跟林杏道:「長生無故挑釁,咱家定會狠罰他。」
林杏大度的道,:「我也有不是。」
說著對李長生微微躬身:「長生哥哥,剛林興莽撞了,長生哥哥莫怪,改日等長生哥哥不氣了,弟弟再登門致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