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三十四)

34.(三十四)

雨大驚著抬頭看向聞人詣:「哥哥,何出此言?」

聞人詣定定地看著她,半晌沒有說話,雨心中驚懼,今晚是否太過冒進?也許不該在他面前過早地顯露出來,可聞人詣心腸太過仁慈,若是不提點於他,白白錯過了第一個向皇上表忠心的機會不說,只怕還會讓皇上心中留下芥蒂,這對她將來的謀划是大大的不利。

兩人默默對望了片刻,聞人詣嘆了口氣:「罷了,你說的我記在心上了,其實你分析的很對,很透徹,我只是驚訝,這趟回家,你的改變太大了。」

雨暗暗鬆了口氣,沉吟了片刻,語氣淡淡地說:「人都是會變的。」

「是啊,我也不敢說這樣的改變是好是壞,只希望多年之後,妹妹還能保住初心。」

燭火漸漸暗了下去,雨低下頭,拿起剪刀剪了剪燭花,嘴角浮著一絲嘲諷的笑。初心?在權勢面前,在利益面前,初心又算得了什麼呢?

聞人詣輕咳一聲:「妹妹,其實我今晚過來,是有另外一件事要拜託你。」

雨抬起頭:「是何事?哥哥但說無妨。」

聞人詣尷尬地移開眼神,躊躇了半天方道:「前幾日,侍郎張大人家的公子請我去了……去了……」

雨奇怪地看向他,聞人詣這才像是鼓足了勇氣一般說了出來,明明是很用力的,然而那四個字到了嘴邊,竟又不自覺地帶上了一絲溫柔:「天香雅敘。」

雨一臉瞭然,笑著道:「哥哥一向不喜應酬,這一次能答應張公子的邀請,只怕是先聽到了要去的地方的名字吧。」

聞人詣紅了臉:「只是看了歌舞而已。」

雨說:「所以,哥哥又見到了那位青顏姑娘?」

聞人詣搖頭:「並沒有,我問了那裡的……那裡的……鴇母,可有一位十二、三歲,姓芮的姑娘,鴇母說,這裡的姑娘十四歲之後方會登台表演,芮姑娘年紀尚輕,故而不會見客,所以我想……我想……」

「哥哥想在她拋頭露面之前,替她贖身?」

聞人詣支吾著,點了點頭。

「哥哥可直接與那鴇母提了此事?」

「哪裡能呢?張兄想讓芮姑娘出來與我相見,還說無論多少價錢隨鴇母開,鴇母都未應允,只說不是銀錢的事,實在是規矩如此,差點鬧得不愉快,但始終堅持不肯讓芮姑娘前來,最後甚至道『坊內任何一個姑娘都隨我們點,唯獨芮姑娘不行』,我見如此,便勸張兄作罷,哪裡還敢提贖身的事呢?」

雨笑道:「聽聞天香雅敘的姑娘吃穿用度絲毫不輸名門閨秀,鴇母養她們也是花了大價錢的,而像芮小姐那般氣度的,更是不一般了,鴇母怎會輕易放她贖身呢。」

聞人詣說:「此事確實為難,若妹妹不願……」

「這倒也不為難,只不過,芮小姐就算只是藝妓,且尚未登台,哥哥若想納她為妾,只怕家中長輩依然不會允許的吧?哥哥為她贖身之後,想如何安置呢?」

聞人詣尷尬地轉過身:「我從未有過非分之想,更不敢褻瀆了她,她如今身在煙花之地,想必是曾遭遇過什麼變故和不幸,我只是想盡自己的一份力,能讓她過的好一點,妹妹,能否幫我問問她,可有什麼願望,我一定儘力幫她實現。」

雨默默地凝視著他的背影,只是那樣一次短暫的相遇,卻已讓聞人詣動情至此了么?雨笑了一下:「這有何難呢?我自幫哥哥問到便是。」

聞人詣苦笑:「此事我再三思慮,雖然請妹妹去十分不合適,但也實在找不出比你更合適的人了,況且,見你在皇上派我去漢陽一事上分析的如此透徹,相信你一定能有辦法的。」

雨失笑:「這兩件事如何能並為一談?」

聞人詣道:「我只是說,妹妹聰慧,一定會有辦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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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早上用過早飯後,雨陪著喬氏在廚房內一起做點心。

「這紅豆酥啊,最要緊的便是擀皮,若是擀得厚了,入口便感覺又硬又渣,若是擀的太薄,上鍋蒸的時候,又容易裂開。」喬氏一邊指點著后廚的小丫頭,一邊跟雨敘敘地說著。

雨笑著道:「娘做的點心最是好吃,工夫考究不說,樣式也好看。」

喬氏道:「我也不過就會這麼幾樣而已,論點心,除了宮裡的御膳,就數客來居最是出名了,不過你姐姐如今有孕在身,外頭的東西也不敢亂吃,上回跟我說,一心就想吃我做的紅豆酥,今日正好給你哥哥做些點心帶在路上吃,順便也做一些給她送過去。」

雨的笑容僵硬地掛在嘴角:「想必姐姐吃到娘親手做的紅豆酥,一定很高興。」

喬氏嘆了口氣:「你哥哥這才回家了幾天,又要出門了,這一去也不知多久才能回來。」

雨一邊幫著喬氏一起捏紅豆餡,一邊說:「哥哥是去辦差,想來也不會很久,總不會像以往似的,一年才回來一次。」

喬氏欣慰地笑著:「是啊,我也沒想到皇上竟這樣器重於他,到底是你哥哥自己爭氣,還盼他多多立功才是。」

雨默默地聽著,一時倒也無言,忽地一個丫鬟在門外道:「怎麼我們家夫人的燕窩燉了這麼久還沒送來,是不是廚房的人在偷懶?」

話音剛落,她便推門進來,一看喬氏和雨都在,便俯身請安:「大夫人,二小姐,給二位請安了。」

雨看了一眼,原來是何姨娘身邊的貼身丫鬟,便沒有說話,喬氏冷哼一聲:「我道是誰,原來是綺紅啊,若不是見著面了,我還以為是我身邊的春桃呢,你不去伺候你的那位主子,怎麼想起來給我燉燕窩了?」

綺紅低著頭說:「大夫人見笑了,那燕窩,是我們姨娘要吃的。」

喬氏「啪」的一聲扔下手中的活計,站起身冷冷道:「你也知道你們家的是姨娘,在外面咋咋呼呼地喊什麼夫人?這是當我已經不在了么?還是你們姨娘一心盼著我早早死了,她好取而代之?也不照鏡子看看自己是個什麼東西!」

見喬氏動了氣,廚房內的丫鬟小斯一起跪了下來,綺紅也只得跪了下來,瓮聲瓮氣地說:「大夫人請息怒,方才是奴婢情急,如今姨娘有著身孕,這燕窩是日日斷不得的,見廚房遲遲未曾送來,這才過來看看,不曾想衝撞了大夫人和二小姐,是奴婢的不是,還請大夫人恕罪。只不過……大夫人自然是咱們的嫡夫人,然而我們姨娘進府也有十幾年了,生了兩個少爺,如今又有了身孕,勞苦功高,便是喊聲二夫人,也不值得大夫人您動這麼大的氣吧?」

喬氏怒極反笑:「二夫人?何蘭煙叫二夫人,你把小叔的嫡妻放在何處了?那才是咱們護國公府正正經經的二夫人,以為人家在江寧,便可隨意亂了輩分么?你這個不知死活的東西,還敢跟我頂嘴!」

綺紅自知失言,便磕頭不起,雨見喬氏真的動了氣,忙拉了拉她:「娘,既是個不知死活的東西,何必為了她動氣?」

喬氏冷著臉說:「你可聽見她方才的話了?她們家夫人?她們家那是個什麼東西,也敢叫夫人?」她斜睨了一眼綺紅,問身旁的丫鬟道,「春桃,依著府里的規矩,下人頂撞主母應當如何?」

春桃說:「回夫人的話,應當用木具掌嘴五十,再發賣出府。」

綺紅這才害怕了起來,忙磕頭道:「奴婢知錯,求大夫人饒了奴婢這一回,奴婢日後再也不敢了!」

喬氏冷笑:「現在知道怕了?方才那股子囂張勁呢?我向來就是太好說話了,任由著何蘭煙囂張,如今連她身邊的一個奴婢竟也敢跟我頂嘴,不好好懲治一下,怕是這家裡以後便沒有我說話的地方了!」

綺紅一邊哭求一邊頻頻磕頭,雨對喬氏說:「娘消消氣,大哥這會子怕是已經回來了,想必您有很多話要跟他說,還要幫著他打點一下行李,何必在這裡跟個丫頭浪費工夫,不如把她交給我來處置如何?」

喬氏詫異:「你來處置?」

雨點點頭:「娘放心,我一定會處置妥當的。」

喬氏道:「也罷,既然你開了口,那便由你處置吧,只一樣,不可輕饒了她,定要挫挫何蘭煙的銳氣!」

「是,孩兒明白。」

喬氏凈了手,起身離開,那綺紅嚇的渾身發抖,一個勁兒地說:「求二小姐饒命!」

雨沉默地看了她片刻,開口問道:「你是何姨娘的貼身丫鬟?」

綺紅拚命點頭:「回二小姐,正是,方才奴婢是護主心切,並不是有意要頂撞大夫人的,求二小姐開恩,饒我一命!」

「護主心切?」雨半蹲在她的面前,若有所思地問:「你為了何姨娘,不惜頂撞我娘,想來也是她的心腹了,不過你猜一猜,若你真的被打爛了嘴,發賣出府,何姨娘會不會也為了救你而不惜代價呢?」

綺紅抬起頭,愣愣地看著雨,一時說不出話來,雨站起身來:「你的命要看你的造化,自己找管家領罰去吧。」

綺紅一臉的不敢相信:「找……找管家領罰?」

雨挑眉道:「怎麼,你不找管家領罰,還希望我來罰你不成?」

綺紅連忙磕頭:「謝謝二小姐!謝謝二小姐!奴婢這就去!」說罷,忙不迭地跑了出去。

迎春不解地問:「二小姐,夫人方才剛說不可輕饒了她,您怎麼……」

「我怎麼這麼輕易就放過她了,是么?」

迎春點頭:「是啊,李管家是何姨娘的同鄉,向來明裡暗裡都向著那邊,綺紅找他領罰,哪會有什麼罰可領?」

雨輕笑:「是么?那可真是不妙,你說我該怎麼辦才好呢?」

「二小姐……」

「二小姐可是想到了什麼計策?」一直在一邊旁觀的陳嬤嬤忽地開口說道。

計策么……雨看著綺紅倉皇逃離的背影,和一旁竊竊私語看熱鬧的下人們,微微一笑,「等著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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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風化雨(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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