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五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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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理了理鬢邊的垂髮,下巴微揚,笑睨著他說:「姐夫覺得,我是誰呢?」

李泓沉默地看著雨,一言不發,隔了很久,雨才慢悠悠地說:「我自然是聞人家的二小姐,您的妻妹,姐夫這麼問,是什麼意思?」

李泓的眼裡情緒難辨,他沉聲道:「你是聞人家的二小姐,可為何方才的那番話,當著你姐姐的面,你卻不敢講呢?」

雨笑了笑,卻沒有出聲,李泓說:「因為你知道,如果你說出來了,你姐姐必定不會同意,就算她再想為本王籌謀,也不會拿詣公子的性命來冒險,可你卻好像根本不在乎。憑你們聞人家的勢力,你只需將此事告訴護國公,他自然也能派人去海津,你卻繞了那麼大一個彎來向本王求助,你說是因為怕護國公關心則亂,鬧大了事情對詣公子不利,這個解釋可以糊弄住對你深信不疑的你姐姐,卻糊弄不了本王。這件事,表面上看是你請求本王去救詣公子,實際上卻是你給本王的一個拉攏詣公子的機會。」

雨一面聽,一面笑:「姐夫把我說的那麼好,我一時之間還真不知道應該說什麼好了。」

「是嗎?」李泓揚眉道,「那不如說說你的目的好了,本王不喜歡欠人恩情,你這麼費心為本王籌謀,甚至賭上了你哥哥的安危,你想從本王這裡得到什麼回報?」

「姐夫覺得我想要什麼回報?或者說,姐夫能給我什麼回報?」雨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既然姐夫不喜歡欠人恩情,那麼那些為姐夫效忠的人,姐夫都會一一給予回報嗎?若是有些欠下的恩情,姐夫這一輩子都無法回報了,您又打算怎麼做呢?」

李泓遲疑了片刻,聲音有些微微發顫:「你……你是否認識一位,一位姓趙的女子?」

雨默然注視了他半晌,面不改色地問道:「哪位姓趙的女子?」

李泓死死咬著牙關,才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是那麼的異樣:「她姓趙,名雨,下雨的雨。」

雨彷彿能聽到自己的心裂開的聲音,那麼久了,她原本以為那傷痕已經裂到無法再裂了,卻沒想到,那突如其來的痛楚還是讓她猝不及防。

雨低下頭,掩藏起眼裡的情緒,平靜地說:「從未聽聞。」

李泓長長舒了一口氣,一時間,暗室之內誰都沒有說話,安靜得能聽見彼此的呼吸。李泓再開口時,聲音已恢復了正常:「這麼說,你是想為本王效忠?」

「難道姐夫還沒有看出我的誠意?」

「想對本王表達誠意的人每日都有很多,如果本王只看誠意,不看其他,豈非人人都要接納?」

雨笑著點點頭:「我猜如果我說,因為殿下是我的姐夫,您一定不會相信的,是嗎?」

「從你第一次出現在本王面前時,就讓本王無法不注意到你,本王一直在想,你是否是因為知道了什麼而刻意接近本王,所以一直猜不透你的意圖,在本王的印象里,幾乎所有人對你的評價都是體弱多病、足不出戶、心思單純,而本王看到的你,卻和這些評價大相徑庭。在你身上發生的一切,如果僅僅用『巧合』二字來解釋,本王無法相信,就今日來說,本王問你為何能確定詣公子是會在從海津到京城的路上有危險,而不是在漢陽,或是漢陽去海津的船上,你的解答實在太過完美,你完全是以一個暗殺者的想法來反向推測出的結論,就算是一個訓練有素的殺手,也不能比你想得更好。所有的矛盾都交匯在你的身上,本王一次次推想,又一次次推翻,讓本王如此費盡心思卻依然猜不透的人,你還是第一個。今日既然我們已經開誠布公地在這裡相談,本王也想聽你一句實話,你到底要什麼?」

雨抬頭看著他:「那麼殿下覺得憑我的本事,是否有資格為殿下效忠呢?。」

李泓冷笑一聲:「本王身邊的謀士很多,不缺你這一個。」

雨淡淡地笑著:「殿下身邊的謀士的確很多,可是一定缺我這一個。」

「你憑什麼這麼自信?」

「就憑我是第一個讓殿下費盡心思卻依然猜不透的人。」

李泓深深地看著雨:「換做你是本王,這樣看不透的人,你敢用么?」

「敢不敢用,看得是殿下的膽量,想不想用,看得是殿下的野心。」

李泓微微一笑:「說這話的若是你哥哥倒也罷了,畢竟他是王夬高徒,有這個資本,可是你,難道你也曾在王夬門下學習,懂得如何實現『野心』么?」

「難道殿下的幕僚謀士都是名師高徒么?我哥哥是王夬的徒弟又如何,以我哥哥的性子,他絕不會心甘情願地為任何一方勢力所用,想必殿下也曾刻意了解了一番,所以才會托我請哥哥去您的別院小住,可我卻能讓他欠您一份救命的恩情,這就是我對殿下的用處,也是送給您的第一份禮物。」

李泓沉吟著,緩緩道:「為何選擇本王?明眼人都看得出三弟對你十分殷勤,你如今又是他的侍讀,何必捨近求遠?」

雨莞爾:「若論遠近,殿下您是我的姐夫,若論親戚,我尚可以喚皇後娘娘一聲表姨,齊王與我又有什麼關係呢?」

「你願為本王效忠,卻又不求回報,這樣的忠誠,讓本王如何相信?」

雨輕嘆一聲,像是無奈地搖頭道:「這麼說吧,我自幼自視甚高,精於謀略,胸懷大志,卻苦於病體纏身,無以施展,如今的我,便有如一懷有絕世珍品的商人,尋找識貨之買主。君求賢而擇臣,臣亦求明而擇君,殿下便是我要尋找的買主,擇定的明君,殿下現在不信我不要緊,我哥哥的事只是送給殿下的第一個禮物,日後我會將我所懷之珍品一一展示給殿下,我說了,難以琢磨,可以慢慢琢磨,總會琢磨出來的,更何況——」雨淡淡瞥了他一眼,「我自會有回報要問殿下討要,只不過,我要的回報,殿下現在給不了,說了也是白說。」

李泓靜默了半晌,忽地大笑了起來:「有意思,你精於謀略?胸懷大志?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這些話的時候,讓本王覺得很滑稽?」

雨聳了聳肩:「我知道啊,那能怎麼辦,殿下非要我給您一個解釋,我也只能這麼說了。」

李泓的笑意慢慢淡下去,眼神卻有些渙散:「不知道為何,本王真的覺得你很像一位故人,曾經……也只有她,才會這樣說話,這樣跟……本王說話。」

雨默然,淡淡地道:「是那位叫做趙雨的女子么?」

李泓沉默了許久都沒有說話,雨也不再說話,只是平靜地垂下雙眼,凝視著地面。李泓回過神來,視線落在眼前的女子身上,彎了彎嘴角道:「也好,既然你有意效忠本王,本王也願意看看,你是否真的身懷絕世珍品,若你果真對本王有用,無論你所求為何,只要本王給得起,本王一定給。」

雨抬起頭來,滿臉已是笑如春風:「殿下放心,您一定給得起,只不過,我和殿下之間的約定,目前還不希望有別人知道,包括我的家人,還望殿下能夠替我隱瞞。」

李泓看了她一眼:「這個茶館十分隱秘,只有本王和少數的幾個心腹知道,日後若有什麼事,你只需來到此處,這裡的掌柜自會安排你和本王相見。」

雨點頭:「好,那麼我哥哥的事,還請殿下多費心了。」

李泓笑了笑:「這是你送給本王的第一件禮物,本王定會好好珍藏,但願一切都如你所料。」

雨微笑:「但願。」

李泓轉身走出了暗室,在他走後約莫一炷香的工夫之後,雨才離開了茶館,她坐在馬車之上,眼神空洞地望著前方,胸口似乎有些痛,可伸手摸了,才知道是看不見血的。雨低下頭,反覆看著自己的雙手,她並非什麼好人,自己這雙手上也曾沾染過數不清的鮮血,從前只知道手起刀落,然後洗乾淨雙手,可今後,她的手上即便是不再沾血,也不可能再洗得乾淨了。

馬車忽地停了一下,雨回過神來,揚聲問道:「出什麼事了?」

車夫道:「回小姐,是個醉漢擋路了,小的這就去趕他走。」

雨說了句好,車夫便下車去驅趕那醉漢,那醉漢已喝得神志模糊,跟車夫爭執起來,雨本無心理會,可忽然覺得入耳的聲音有些耳熟,猛地掀開車簾一看,那醉醺醺倒在路上的人竟然是趙霆。雨忙下了馬車,見車夫還在呵斥於他,忙攔住道:「算了算了,這裡離我家也不遠了,剩下的路我自己走回去吧。」

車夫為難道:「這怎麼能行?殿下吩咐了小的要把小姐安全送回府上的。」

雨笑著道:「這裡與我家只不過隔了兩條街,一會兒功夫就到了,何必在這裡起爭執,過不去便過不去吧,」她拿了點銀子給那車夫,「有勞了,就送到這裡吧。」

車夫見雨如此說,也不好再堅持,收下銀子行禮后,便駕著馬車離去,雨走到趙霆的身邊,他臉色通紅,一身的酒氣,手裡還提著一壺酒和一包東西,雨見他如此頹唐,心中又是心疼又是生氣,冷著聲道:「堂堂國子監門生,在大街上醉成這樣,成何體統?」

趙霆哈哈大笑起來,眼中隱有淚光:「國子監門生?我算什麼國子監門生,不過是個靠姐姐上位的窩囊廢罷了!」

雨見周圍已經有了圍觀的人,便一把拿起趙霆的酒和包,趙霆搖搖晃晃地爬了起來,指著她道:「你要做什麼?」

雨低聲喝道:「要拿回東西,跟我來!」說罷,她轉身便走,趙霆遲疑了一會兒,忙提步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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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風化雨(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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