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界1
「小小的人類,你膽子不小啊。」
焚天那時候已經去了有些年頭了,而現在的法度規定,人妖就是不可以相愛的,羽天想想也是。人實在是太弱小,眨眼不過百十年,而妖,活的太久,只等待著,怕是不能讓他安安靜靜的呆著。
羽天見多了這樣的事情。
一會兒那個妖物因為死了愛人,打上天來,掀的凌霄寶殿雞犬不寧。
有一會兒那個神仙因為愛上的凡人,死活不肯在修行下去。
現在被禁,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神澤可是羽天大神。」眼前這個英俊的男子,是個人類,而且是個氣澤很足的凡人,他應該可以成仙,而不知道是何原因,他要困頓在這裡。
「怎麼,還有人敢冒充本尊。」那些年的羽天,雖然已經不管事了,但是性子依然驕橫。
「這才幾年不見,羽天大神就不認識我了?」
「你是。。」海上總是起霧,一是迷惑前路,二來,也因為水汽足。羽天還不算昏花的眼睛,居然看不見眼前的這個青年。
「神尊可還吃那燈籠果?」
「清明?」羽天聽到燈籠果前,就使出術法來探知他的靈根,陰陽八卦上,盤著一隻狐狸,只是安培晴明的靈像。
「是。」清明完全不是印象中的薄淡模樣,雖依然英俊,但現在的他五官都長得很開,英氣的很,五官也很深邃,很難與狐狸眼,清冷裡帶著妖治的他,想象成一個人。
「你好大的膽子,不在你的人界中帶著,居然敢踏入妖界。」北海除了有肥美的魷魚,還是妖界與仙界接壤的地方,氣澤渾濁,實在不是人類可以久待的地方。
「不自損梵行,怎麼能留在人間呢。」他的話固然有些高深,但是羽天是可以理解的。他自小修行,有之仙根深重,如若不這樣逆利而行,神界,怕是已經多了一位新的神澤。
只是就如同羽天之前說的,成神者,依然寥寥無幾,情字之深,揚天都沒有扛住、
「你,如若能夠頓悟,我願意點化與你,得我點化,你至少,能夠脫入上仙之列。」
「大神,何必強求我呢。」
羽天記得那時候,清明的表情,淡然的面容上,帶著一絲微笑。羽天現在想想,如果不跟後來相混合,居然還以為,那時的清明,已經忘記那個女子,開始了新的愛情。
「那個清花的女子,後來怎麼樣了?」人界的盡頭,是忘川河,一邊是人界,另一邊,則是冥界。
羽天現身冥界的時候,特意斂去了身上的神澤,真怕嚇了那個膽小的閻王爺。
「她,留下了這個。」清明白玉樣的手指上,拿著一顆流光溢彩的珠子。這種珠子叫做心珠,珠蚌一生,結完這麼一顆珠子就必死無疑。
「可曾覺得羞愧。」羽天看著那顆珠子,覺得很是氣憤又為難,她既想狠狠地諷刺清明一頓,可是她又,實在張不開那個嘴。
「那是罪孽,怎麼能不羞愧呢。」
「安培晴明,我看你是瘋了。」羽天忍不住了。
「她杏影你的心上人,你就可以為她顛覆天下,清花對你有用時,你就與她結為夫妻,無用時,就清清淡淡的跟我說一句什麼罪孽。
你本可是修仙成神。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流連人間個個結界,你本來是白狐之子,有足夠的時間修鍊,但是你現在,陽壽怕是也多不了吧。
你當初為了這顆心珠,不惜欺騙清花,然後讓她傷心的結珠而亡。
你可曾想過,清花合眼的時候,是什麼樣的心情呢。
清明,我欠你人情,所以杏影的事情,我會幫忙,但是,自此以後,咱們兩不相欠,你,讓我噁心。」
一番話下來,羽天氣息大動,她升入祖神以後,本來就不怎麼能控制自己的情緒,這番失控,清明只感覺羽天的周身都在翻湧涅氣,那暴戾的氣息,即使是修為深厚的他,也就得郁心難舒。
「羽天,別說的,就跟你,沒有利用過別人的感情似的。」無需多少爭辯,只是清清淡淡的一句話,羽天四周的風澤瞬間散去,她被清明反諷,但是她清醒了過來。惡狠狠地看著清明「如果我還能承受的住一次天懲,吾命休矣。」
同時,那年,修羅界的迷夢生魘,再次湧上她的心頭,一股熱血,湧上她的喉嚨,那是來自她的靈魂中,最深的愧疚。
是啊,她又有什麼立場,指責別人。
忘川河邊,三生石畔,百里連綿的彼岸花,妖治一片。兩個人都不在說話,只是在各自冷靜。
不時有亡靈飄飄而來,帶著不甘,帶著不舍,帶著悔意,亦或者是滔天的怨氣,這裡,從來不是什麼美景之地。
只人臉上的那些醜惡,就夠煞風景的了。
來這裡的人,幾乎沒有一個,是願意的,他們漂浮無根,一步三回頭,眷戀著那並不怎麼如意的人間。
「祖神,小仙參見羽天祖神。」不知道是不是羽天剛才的失控,驚動了閻羅殿里的閻王,只見咱們的閻王爺,匆匆而來,身後的牛鬼蛇神也是慌慌張張。
這些年冥界也實在是不敢恭維,實在是太不濟了。
閻王是仙,被指派入地府掌管人類的生死。
冥界算是七界中,除修羅界也就是精靈界外,最大的一界,羽天四望,也就只有地府這裡又煙火人跡,四處,皆是一片寂靜。
閻王一入地府這麼多年,除了朝賀的時候,能上次天,平時就困在這裡,處理事務,是在辛苦,跟天上那些閑散,卻福澤深厚的仙人們一比,閻王怎麼能甘心,所以一心想脫離這裡,羽天雖然不怎麼管事了,好歹還有個七界之主的名頭,把他弄上天,還不就是一句話的事,想到這裡,為人時,耿直不阿的他,烏黑的臉上,努力的擠出笑容。
「人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當年憑著一人之力,怒斥天帝的閻王爺,現在也變了性子。」羽天扶住閻王紅色的官服,上面的繡花蝶紋已經很破舊了。
「祖神。。」當年七界大戰,仙界的袖手旁觀,讓本來臣服於仙界的地府人人動蕩不定,覺得氣憤不已。
這位耿直的閻王爺帶了地府三十萬府兵,加入了七界之亂,硬是保了冥(鬼)界這一方不被泓華揉踏。
雖然天帝已經換了人,但是換湯不換藥,帝權,實在不容任何人的置喙,神鬼皆是如此。
「祖神。。」閻王烏臉一紅,長長的舒嘆了一口氣。
「這冥界的界令今我沒帶在身上,等我忙完這攤子事情,你去我的神山上去取吧。」
「祖神此話當真?」雖然天帝獨大,可是沒有界令,他永遠,也是臣服在三神腳下而已。
「回去吧,做人做鬼,氣節還是很重要的。」
打發走了閻王,羽天轉身看向正在擺弄一隻花瓣的清明。
「走吧。」
羽天準備飛身往目的地去,卻剛剛騰空不久,而清明卻站在原地。「你怎麼不走?」
「我並不會,騰雲。。」
清明依舊是一身素衣,不過已經換下了之前的紅梅掛衣。
他局促的站在原地,望著半空中的羽天。
多年不曾踩雲的羽天,身邊站了一個清冷身影。多年來那裡站著的從來都只是焚天祖神,更多的時候,只是她一人,現在,清明站在她的身邊,她的那種孤單,傳遞給清明,他何嘗不是也這般的難過。
孟婆子曾經是個很美麗的女子。活到八十一歲頓然生仙,因為實在惦念人間那些痴嗔之人,該怎麼化去前生的怨懟,去心甘情願的投胎,意思就來了這黃泉邊上安了家,每日提了一桶黃泉水,在奈何橋的橋頭立起一口大鍋,煮著美味的茶湯,然後坐在一棵槐樹邊,給每一個過路的鬼魂,舀上一碗,喝的整個靈魂都熱呼呼的,好好的上路去。
羽天走到她的身邊,伸出素潔的手,一隻古樸的木碗立刻放在她的手心裡,木碗散發著濃香,溫熱的碗壁溫暖了她冰冷的手心「前世已遠,去吧,去吧。。」
孟婆低著頭看著鍋里的湯,並沒有注意接了這碗湯的人是誰。她支起湯勺和木碗,又舀了一碗,給跟在羽天身後的清明。清明自然不去接,他依舊是個凡人。如果喝了孟婆湯,那麼無論杏影還是清花,他便會忘得一乾二淨了,他雖然覺得苦,但是也不願意忘記。
羽天把木碗放到雙唇之間,茶香四溢,有槐花的香味。
羽天正欲品嘗一口,卻被清明一把抓住了手腕。
「你這是做什麼?」羽天看著被撒了一地的茶湯,可惜的搖了搖頭。
「暴遣天物,這麼香的茶,也只有這裡能喝的到,真是俗物啊。」羽天可惜的拍了拍被打濕的衣袖。
兩個人的這番爭執,自然驚提了孟婆。鶴顏白髮的孟婆微笑的跟羽天打招呼「還以為你飛升了祖神就不愛喝我老婆子的茶了呢。原來還是好這口。這個俊俏的白狐之子,是你的新搭子?」
孟婆在黃泉時間,比羽天在神界修行的時間都長、羽天每次總是來去匆匆的討了茶就離開,但是難得的,她算是羽天的朋友之一。
「什麼搭子,我與你說過的,清明。」
「那個十四歲就把你召喚了的天才陰陽師?」別看孟婆年紀大了,倒也是個記性好的。羽天一說起清明的名字,她立刻想到了。
她的反應,就連羽天都覺得奇怪,但是她今天並不想多究竟什麼。
「何足掛齒,不過是走運而已。」清明彎腰撿起了那隻被羽天執到地上的木碗,放在滾著熱氣的灶台上。
前面的望鄉台上,再次來了幾個正在一步三回頭的魂魄,羽天往後扯了扯站的不是地方的清明。「在這裡等一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