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還君明珠奈何雙淚垂【6】

睡著了的清明，安靜而且淡然，從這次見面起，羽天就沒有在他俊俏的面容上，看到過這樣的表情。

羽天看了一樣蓮華，蓮華同樣在用他亮如佛蕊一樣的眼睛看著她。

羽天感覺自己整個人都是溫暖的。被他照耀，被他的氣息普照，怪不得，清明可以睡得著。在這一片濁晦的冥域中，就蓮華所在的這片地方，猶如佛界一樣的滿地蓮花。

「蓮華，好久不見了。」羽天把清明放在地上。

「我何嘗不是，已經許多年。沒有見過我的師妹了。」

「可是你還是一眼就看出來了我的意圖。」

剛才從蓮華出現，兩個人迅速的交換了眼神，所以，他們成功的把清明放倒了。

「沒想到，我多年不講經，還是有這麼強的昏睡力。」蓮華不僅苦笑，他已經多番克制了，沒想到還是放倒了一個。

「蓮華，我問你一件事情。」羽天剛才是故意露出神澤的，她從進入冥域起，就一直在盤算這件事情。

「你說。」蓮華隨著羽天一起坐在了地上。

「你幫我查一查，杏影究竟為什麼會被選上人妃的。」

「人妃不是人界的通神者選好的嗎？正所謂。。額，就是這個事情是不可能出問題的吧。」蓮華依然忍不住的想念誦佛經，可是面對羽天，他不會講出來的。

小小的一坨的她，總是趴在正殿的門檻上睡覺，他總愛去找她玩，可是她不願意跟他玩，說他比師父還啰嗦。

他仔細的想過，佛法無邊，禪機處處是，確實，有點啰嗦。

所以他努力改正，努力，努力了許多年，只是想要去找她的時候，她，已然高高在上，而他，在這地獄中，散發著微弱的光。

「人界的通神者，我信不過他們。你現在就給我查。」心中的疑惑，從見到清明起，就一直在心中發酵。

「你的意思是，杏影本不該是人妃？」

「她不是不該是，而是本來就不是。」

蓮華點了點頭，伸手翻過掌心，法印瑩瑩發光。

「把手放在上面，你能看到我看到的。」蓮華的大掌上，羽天的爪子溫熱，蓮華輕笑。師父的聲音彷彿依然在耳邊，只是他已經不在乎了。

「我就說嗎，該死的通神者，居然敢、、、只是天火，為什麼會被熄滅呢？」

一周天後，羽天怒火中燒，現在恨不得殺了那個通神者。

果然如同羽天所想，通神者，也就是神界設在人界中，幾個固定的於神對話的人。他們聽從神的安排，平時低調，但是神的旨意，他們必須完成。

然而通神者之首霄，居然愛上了本來神界選定的人妃，他探查神的旨意后，居然瞞了下來。杏影，只是他隨意選定的。只因為，他忌憚安培晴明，將來會不會替代他成為神通者之首的報復。

「羽天，你會不會經常很容易生氣。甚至可以用暴怒來形容。」蓮華離得羽天很近，他可以清楚的感知到羽天氣韻的變化。她總是不停的在出汗，眉心時不時的會狠狠地皺起來。有時氣韻不順的時候，總是咬緊牙關，印堂處也是一邊青紫。

「你也知道，我本來就是毀滅之神，前幾年，師父給我壓制疏導，我從來不會失控。可是我是老了還是師父老了，我自從上次通達祖神以後，總是心急暴躁，但是我前段時間，裂魂從修之後，好多了。」

「裂魂？」怪不得羽天看上去魂魄不全。

「現在已經全好了，只是依然有些無力而已。」其實上，羽天的魂魄之力，一點都沒有了。她現在護體的，只有她本來深厚的靈力。

「不對，你現在是三魂六魄，少了一魄。」蓮華甚至不用開法眼，就一眼看出了羽天靈魂的缺失。

「什麼？」羽天覺得自己的耳朵再次不對勁了起來。

「你把左手舉起來。」羽天照辦。

「忍著。」蓮華反手，法印一時大亮，印在羽天的腰門處。

「哎呀，卧。。」羽天忍下粗話，但是疼痛，從蓮華的手撫過來起，就沒有斷過。

那是攪動靈魂的疼痛，一陣一陣，就好像不停的在血肉里轉動斷裂的骨頭。好一會，汗已經侵濕了羽天的衣服。

「阿彌陀佛，我佛慈悲。羽天，你就是少了一魄。」蓮華收了法印，羽天扶著他的胳膊，但是痛意立馬就消退了。

「說什麼呢，我少一魄我能不知道。」羽天不信。

「你剛才痛了幾下？」

「前三下痛的最厲害，剩下的幾下。。你剛才在翻劵我的靈魂？」羽天一說就明白了蓮華剛才在說什麼。

「剩下的的痛了幾下？」蓮華不理羽天的憤悶。

「四五。。我真的少了一魄嗎？」創世之神居然少了一魄，傳出去，那豈不是要被人笑掉大牙。

「哎，那天火可真是撿到大便宜了，沒能盡吞焚天的靈魂，現在補上你的這一魄，正是非是非，非無。、、哎呀，你幹嘛打我。。」羽天當鼻給了蓮華一拳，今天幸好諦聽不在，不然羽天這個老鳳凰，非被那隻大象踩出腸子不可。

「再念經我還打你。」羽天兇巴巴的舉著拳頭，「哎，不對，你說焚天怎麼樣？」

羽天終於發現了蓮華話中另一個重點。「你不知道嗎？」蓮華覺得不可思議，他可能真的是多年沒有離開過地府里，這次見羽天發現她就好像個小傻子似的。

「我不知道。」羽天瞪大眼睛。

「焚天之魂，我前日還掐算了一下，現在十之，他最起碼修復了八成了。焚天祖神，歸期將至了。」依然是冥域昏暗的天色，但是蓮華的話，在羽天的耳中，不低於天音。

「真的？」

「小羽毛，你是被騙大的嗎？」蓮華翻過手來，示意羽天把手放在法印上。

羽天猛地打了一個趔趄，一個笑容在她的面上綻放，她手顫抖著，遲遲不肯放在蓮華的手心中，她，突然害怕起來，蓮華騙她怎麼辦，這個從來不說假話的大和尚，騙自己怎麼辦？

「你的近身探心是我學的你還記得吧？」蓮華苦笑，伸手抓住了羽天不停打顫的爪子。剛剛碰到蓮華掌心中的法印。

一團光，那麼熟悉焚天的羽天，怎麼認不出來，那是焚天的汲汲之火。

「是他。」羽天只需要這麼一點點的光就可以認得出來。

「恩，是他。我盤算著，也就再等個三五百年。

所以，這三五百年你也別閑著，趕緊修補好你的那一魄。

你現在的易怒還是煩躁並不是因為你的毀滅之力的驅使，你是毀滅之神沒錯，同時你也是創造生命之神，不要妄自菲薄。

小羽毛，你剛才問我，師父什麼時候把你當徒弟了，其實你站在他老人家面前的第一刻起，他就認你做他的弟子了。

只是師父他老人家不像我一般啰嗦，所以你沒有問，他也沒有說過。

他在靈山講經，你一次沒都沒有去過，等了卻了眼前的事情，去聽一次吧。」

「師兄，你怎麼了？」雖然蓮華真的很羅嗦，但是他總是在說經文。這樣掏心之語，他還真的很少對他講。

「沒什麼啊，這麼久不見，我還不能跟你好好地說幾句了。」蓮華笑了，他不可以說妄語，所以他可以什麼不說啊。

「你說杏影是我的一魄，那麼現在他該怎麼辦？」羽天指著睡的依然很穩當的清明。雖然一切都在羽天不知道的情況下發生的，只是她的靈魄有了自主的感覺，惹了這一些的事情。

「你那一魄確實是投了天火，所以在復活已經沒有了希望。至於要怎麼處理，出家人慈悲為懷，我也沒有什麼好辦法給你。只是，我剛剛定算了一下。他彷彿欠著什麼債，今生債來生還，是不是對來生有些不公平呢？」

「你是說。。」羽天在他的提點下，想到了清花。

「我什麼都沒有說。」蓮華站了起來，同時扶起了羽天。

「我講經的時間要到了，現在冥域不怎麼太平，我能幫一份忙就盡一份心。

你沒事快帶他走吧。凡人之魂，在這裡待久了，邪佞會入心的。」

難得的，蓮華會主動放羽天走。

「你真的沒事嗎？」羽天撫上他的肩膀。他深深地看了羽天一眼，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你，比以前好看了，這紫色的眸子，真適合你，不知道，焚天回來看不看的慣。」

蓮華的指尖就停在了羽天的睫毛前，羽天都可以看到他指甲間的余白。

「我也覺得這眸子很適合我。」羽天沒有再追問，她抓住蓮華的手，讓他的指尖觸碰到她的眼瞼。

「倒影在其中，真好。」羽天扛著清明昏睡過去的靈魂，已經走遠了，蓮華曲著手指，彷彿這樣羽天留在上面的溫度，會走的慢一些。

燃燈佛祖曾經對他說「塵衣襤褸，你身上，有了難得的風塵滋味。只是情海何其苦，何其苦啊。」

蓮華呵呵一笑，剛才還說清明施主在苦海中脫不開身，自己，何嘗不是呢，只是在他掉落下來的苦海里，他甘之如霖著。

冥冥中，神不瑟，佛不明，仙不渺，人作古，只是，唯獨一件事情，神人佛魔，都無法錯過身去。愛之一字，做了多少枯骨墳塋。

大限將至，蓮華看著身前的荊棘林，諦聽悲鳴，羽天，若可以，不要在流淚了。

我，會感覺痛。

赤腳，踩上荊棘。他的笑容，寶相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