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34章 財富分裂,折斷了夢想的翅膀(2)

34.第34章 財富分裂,折斷了夢想的翅膀(2)

「倫敦鯨」並沒有老老實實地投資安全穩定的債券,而是大舉投入了債券衍生品信用違約掉期(CDS,CreditDefaultSwap)市場。CDS的名頭曾在2008年金融危機中紅極一時,AIG、雷曼兄弟、貝爾斯登的破產都與之關係密切。所謂信用違約掉期,就是一種信用違約的保險,其本質就是雙方對賭某家公司的債券是否會違約,賣保險的一方承諾如果某公司債券違約,它願意賠償損失;而買保險的一方則需要定期向賣保險的一方支付保險金。由於AIG在市場中賣的保險太多,而危機導致債券違約大增,AIG賠得吐血,同時合約價值暴跌,導致AIG巨虧2000多億美元,除了美國政府,沒人能挽救AIG的破產。

好日子沒過幾年,CDS又捲土重來。貪婪不是病,貪婪是人性,無葯可治!

當然,「倫敦鯨」沒有傻到再去犯AIG同樣的錯誤,他沒有單獨去買賣某一家公司的債券違約保險,而是找到了一個更廉價也更可靠的途徑,這就是投資CDS的指數,只要趨勢對了,不必擔心某一家公司出問題。

「倫敦鯨」殺入的就是市場中最火爆的一種CDS指數:CDX.NA.IG.9!

這個看起來更像車牌數字的CDS指數究竟是啥意思呢?IG9就是金融數據服務商Markit集團提供的CDS指數CDX系列9的報價,它追蹤121家北美投資級(IG,InvestmentGrade)公司的CDS價格,並形成指數CDX系列9。這121家公司包括麥當勞、美國運通、HP、迪斯尼等大品牌。以前這個系列共有125家公司,包括房利美、房地美等「墮落天使」,金融危機之後,4家公司從系列中被除名。

CDS已經是債券的衍生品了,而IG9又是CDS的衍生品,「倫敦鯨」玩的是衍生品的平方!

為什麼要投資IG9而不是其他的CDS指數系列呢?因為這一系列交易最活躍,資金進出量大,市場流動性好,合約的名義總值高達8860億美元,實際凈值1480億,即全部合約如果真的執行所涉及的資金總量。

「倫敦鯨」大量買入10年期的IG9指數,同時放空短期指數,但多倉遠高於空倉,空倉只是為了對衝風險。總的說來,「倫敦鯨」相當於賣保險的一方,擔保這121家公司的債券不會違約,可以說「倫敦鯨」對美國經濟向好是充滿信心的。他的交易對手,即買保險的一方需要定期向「倫敦鯨」支付保險金。如果IG9的指數越來越低,說明違約概率減少,「倫敦鯨」的保險合約就更值錢,因為交易對手支付的保險金高於市場水平,如果此時賣掉合約,「倫敦鯨」就實現了盈利;要是不出手,就是賬面盈利。風險在於,如果IG9指數開始走高,那「倫敦鯨」就會盈利減少;要是大幅攀升,「倫敦鯨」就會虧損慘重。

至少在2012年3月底之前,「倫敦鯨」是幸運的,美國經濟似乎的確在好轉,公司違約的風險自然就降低了,IG9指數的趨勢向下,「倫敦鯨」賬面盈利可觀。

人的本性都是貪婪的,而在摩根大通超級貪婪的文化之中,只會刺激貪婪變成極度貪婪,盈利與巨額獎金掛鉤,誰能抗拒這種誘惑?

「倫敦鯨」為了賺更多的錢,開始不斷加倉,再加倉,就像當年的AIG,在市場中狂賣保險。他代表的是摩根大通,背後是3000多億美元的超級對沖基金CIO,隨著投入資金的不斷放大,他在市場中的價格影響力也隨之放大,他賣的保險越多,對IG9指數所形成的壓力越大,這就如同大銀行賣利率掉期保險可以壓制利率水平一樣。

最後,「倫敦鯨」終於成為整個市場中最具影響力的超級玩家,他一動,價格隨之而動,所有市場中的對沖基金都看著他的動作來判斷市場走向。他已演變成一條小河中的大鯨魚,撲騰一下就能掀起層層波瀾,「倫敦鯨」的綽號由此在CDS市場中聲名遠揚。

但是,這時出現了一個問題,「倫敦鯨」的行為扭曲了市場價格。在正常的CDS市場中,買入IG9指數的價格,應該與單獨買入121家公司債券的CDS的綜合價格相當,否則將會出現套利的機會。2011年8月之前,兩者的價格曲線幾乎完全重合,這表明市場行為基本正常。但2011年底卻出現了IG9的價格與單獨購買CDS價格的日益明顯的偏差,買IG9指數更便宜!

到2012年1月初,如果買IG9指數來為10年期1000萬美元的債券進行違約保險的話,成本為每年11萬美元左右,而單獨買IG9的121家公司的CDS保險則需要支付近13.9萬美元,IG9指數竟然便宜了2.9萬美元![3]

這一發現,導致大量的對沖基金蜂擁入市,無論是為了降低對沖其他資產風險的成本,還是大膽和「倫敦鯨」進行對賭,大家都紛紛搶購「倫敦鯨」賣出的便宜保險。結果,「倫敦鯨」突然發現,他竟成了市場中的「孤家寡人」,幾乎所有人都成了他的對手。雖然在2012年的頭3個月中,他還有賬面盈利,但形勢越來越不妙,由於自己在市場中已是一家獨大,導致了他難以轉換倉位的窘境。他如果逃跑,就必然導致手中的合約價格暴跌。

如果市場一旦反轉,後果更是不堪設想,他將被市場中其他對沖基金生吞活剝掉,雖然他是大鯨魚,但也架不住成千上萬小鯊魚的瘋狂撕咬。

2012年3月下旬到4月初,歐債危機突然出現了死灰復燃的趨勢,而美國經濟的數據也遠非理想,不利消息迅速轉化為CDS市場的劇烈震蕩。對於持有巨大倉位的CIO而言,這真是天大的噩耗。摩根大通的風險控制部門立刻繃緊了神經,CIO的兇險處境開始震驚摩根大通的高層。4月10日,「倫敦鯨」從市場上消失了,莊家的撤退引發了自身的災難,當天,CIO內部報告承認損失達到了每天600萬美元的程度,隨著合約價格的暴跌,90分鐘之後,損失變成了4億!

2012年,摩根大通的CIO部門以巨虧62億美元慘淡收場。

在IG9接近1500億美元的總違約風險敞口中,摩根大通一家就獨佔了上千億,完全具有操縱市場價格的能力。只是豪賭的規模越大,風險也就越高,除非摩根大通將所有CDS的指數系列,以及每一家公司債券的CDS價格全部控制住,否則操縱必難以持久。

需要明確指出的是,摩根大通以如此之高的風險敞口比例介入IG9市場,已經完全不是在對沖所謂的風險,而是目標明確地追逐利潤!摩根大通上千億美元的風險,既是它自己的風險,也是儲戶存款的風險。在摩根大通的過剩儲蓄中,高達3000多億美元已經悄然轉移到了倫敦的CIO部門。

摩根大通的儲戶存款不是在美國嗎?這些錢如何能夠「飛到」倫敦呢?

一條可能的道路就是通過回購轉抵押來「搬運」資金。

摩根大通在美聯儲的賬戶上趴著數千億超額準備金,這些資金並沒有被放貸出去,它們吃著美聯儲微薄的0.25%的利息被「閑置」在那裡,這當然不符合銀行追逐高額利潤的本性。一個巧妙的辦法,就是通過回購市場進行資金的「乾坤大挪移」。

摩根大通可以在回購市場中借出超額準備金賬戶上的「閑置資金」,收取國債作為抵押品,即所謂的「逆回購操作」。根據會計準則,「閑置資金」仍然停留在摩根大通的資產負債表上。由於摩根大通是三方回購市場上的兩大清算行之一,它可以將回購抵押品進行「轉抵押」,比如將國債轉抵押到倫敦的CIO部門,而倫敦市場對轉抵押的次數並沒有上限,CIO完全可以利用這些國債,在倫敦的回購市場中再次抵押以獲得現金,然後投資到CDS的IG9市場中以博取高風險收益,這正是CIO為什麼要設在倫敦的原因。

如此一來,摩根大通在美聯儲的超額準備金賬戶上的「閑置資金」並沒有減少,從法律的角度看,它們依然趴在那裡吃著政府補貼的0.25%。但是,那僅僅是貨幣的「軀殼」,而其「靈魂」卻早已通過回購抵押鏈條,飛到倫敦賺大錢去了。

摩根大通不過是大銀行中的一個例子而已,其他華爾街大佬們完全可以依葫蘆畫瓢來轉移它們的超額準備金。

由於不理解回購市場的精髓,很多學者誤以為美國的銀行系統在美聯儲的賬戶上還擁有2萬億美元的「閑置」儲蓄,財務狀況應該相當充裕,殊不知這些錢不知有多少早已漂洋過海參與高風險的賭博去了。

用這些資金進行冒險,當然就是拿儲戶的存款冒險,賺了屬於摩根大通們,賠到破產就活該納稅人倒霉。

摩根大通在「倫敦鯨」事發之後,仍然信誓旦旦地聲稱,這不算自營交易,而是風險管理,CIO在IG9上的投資,完全是為了對沖摩根大通的其他風險,絕不是為了賺取利潤。

有一種謊言叫瞪著眼說瞎話!

還是大法官斯圖爾特說得透徹:這就像是色情文學,我看到它就能夠辨認出來。

無法無天與有法無天

世界上有兩種腐敗:一種是無法無天,違法侵吞他人資產;另一種是有法無天,合法掠奪公共財富。天,就是天理、良心和正義!

法律本身並不必然保護正義,關鍵是誰在制定和執行法律。還記得羅斯柴爾德家族的名言嗎?只要我能控制一個國家的貨幣發行,我不在乎誰制定法律!

旨在遏制華爾街貪婪的《多德—弗蘭克法案》,為這一論斷提供了鮮活的例證。

當初奧巴馬簽署的法案版本,已經由多德議員提議之初的56頁,和弗蘭克議員提議的77頁,擴容至848頁,涵蓋了近400項條款,這項法案被稱為美國金融史上最冗長的法案。

在此之前,美國金融法案基本沒有超過50頁的。1864年頒布的建立美國銀行體系的法案只有29頁,1913年的《美聯儲法案》也只有32頁,作為《多德—弗蘭克法案》精神楷模的《格拉斯—斯蒂格爾法案》也不過37頁,難怪美國的法學界將《多德—弗蘭克法案》稱為「一個九頭鳥的怪物」。

在奧巴馬2010年7月21日正式簽署《多德—弗蘭克法案》之後的兩年裡,法案並沒有隨著爭論而簡化,卻因為華爾街利益集團的不斷攪局變得更為複雜。2010年7月848頁的法案,到2012年7月已經膨脹了令人窒息的8843頁!

而法案的執行細節才僅僅完成了1/3!

人們最終將會看到一個上萬頁,甚至幾萬頁的龐然大物。

難怪耶魯法學院教授喬納森·梅西(JonathanMacey)尖刻地諷刺道:「法律本該是為普通人提供的行為規則,很顯然,《多德—弗蘭克法案》並不是提供給普通人看的,它是一部針對官僚主義者的綱領,用來指導這些人如何製造更多的法規,從而產生更多的官僚主義。」[4]

這就是華爾街麾下律師們慣用的「文山會海」的戰術伎倆,利用無限複雜的技術細節來干擾核心問題,製造鋪天蓋地的文件大海來淹沒相關人員,掀起層出不窮的爭議浪潮來左右立法初衷。

法律界戲稱,當全部法案細則出齊之後,全美國恐怕只有兩三個最牛的律師事務所能真正搞明白這個法案究竟說的是什麼。金融監管部門、各級政府執法單位、金融機構的合規人員,以及金融從業者,要想清楚地知道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還需要極其漫長的學習和培訓,沒有個十年八年,法案根本無法執行。

「沃克爾規則」更是如此。

沃克爾單獨提交議案時,規則只有區區4頁紙。沃克爾的初衷是想通過一個簡單的法律,最大限度地阻止大型金融機構在自營交易中從事高風險的活動。在沃克爾的定義中,自營交易十分容易界定:「自營交易是你為自己掙錢,不是為客戶來服務。」沃克爾認為:「這通過跟蹤和計算銀行的交易頭寸就可以看出來。」

沃克爾認為很簡單的辦法,卻遭到了華爾街的強烈抵制。利益攸關,華爾街寸步不讓。如果嚴格按照「沃爾克規則」執行,僅限制自營交易一項,就將使高盛的年收入減少逾37億美元。而且,如果監管機構制定的相關細則格外嚴厲,高盛還可能面臨額外的數十億美元損失。除了高盛,「沃克爾規則」也對摩根大通、摩根斯坦利、美國銀行,以及花旗集團等華爾街大佬造成嚴重衝擊,如果2010年7月新法中的「沃克爾規則」很快到位,並於2011年開始實施的話,將對華爾街大佬們2011年的總收入造成高達500億美元的巨額損失。

正因如此,反對、阻礙、拖延「沃克爾規則」的實施,就成了華爾街的當務之急。

為此,高盛組織了美國政壇的「全明星」遊說大軍,與政府相關監管機構進行交涉,其中不乏重量級前政府要員。高盛希望可以說服這些機構修改「沃爾克規則」中的相關條款,放鬆規則的嚴厲程度。

高盛的「遊說軍團」,由美國眾議院金融服務委員會前副主席邁克爾·皮斯挂帥,成員包括參議院銀行委員會、白宮以及各主要監管機構前要員。這些要人通過政府與華爾街之間的「旋轉門」,搖身一變都成了在高盛領高薪的「食客」,他們拚命活動以證明他們在高盛享用的「豐盛飯菜」不是白吃的。此外,高盛還額外聘請數位頗具影響力的國會退休議員常駐在華盛頓,加強與政府的聯繫。其中,包括參議院共和黨前領袖洛特、共和黨前參議員約翰·布魯,以及眾議院民主黨前領導人蓋帕特等重量級人物。

華爾街和華盛頓早已是榮辱與共,不分彼此了。在他們的密切合作之下,法律最終鞏固的是「華爾街—華盛頓軸心」的金權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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貨幣戰爭5:山雨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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