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考文垂的月光
第27章考文垂的月光
即使是在戰爭時期,如果你留心,也可以在不列顛島上找到讓人愉悅的風景。對於一個走馬觀花的遊客來說,英格蘭中部地區的小城鎮所展現的多樣性,比世界任何地方都更豐富,更引人入勝。在這裡,在英格蘭標誌性的綠色寧靜的鄉村環抱中,活力與年輕被融入歷史中,古典與現代被完美地結合。走在該地區,你可以很方便的到達伯明翰(Birmingham)、考文垂(Coventry)、埃文河畔的史特拉福(Stratford-upon-Avon),特倫特河畔的斯托克城(Stoke-on-Trent),伍爾弗漢普頓(Wolverhampton),每一個城市都有他們自己的風格和特點。這是片可以孕育出莎士比亞和夏洛蒂.勃朗特傳奇的三姐妹的土地,當然若你喜歡《傲慢與偏見》的話,也該知道簡·奧斯汀女士也是居住在這一地區。
考文垂舉世聞名的是她的歷史。這體現在其保存完好的從中世紀到現代風格的建築上,例如半木結構房屋、全國最漂亮的中世紀市政廳、聚集在城市大教堂周圍鵝卵石街道上的救濟院。在PrioryRow上,殘舊的老教堂與20世紀的新建築比肩而立,讓人過目難忘。考文垂交通博物館-考文垂是英國汽車工業的發祥地,世界上第一輛自行車,第一輛汽車ROVER便出生在這裡;赫伯特博物館(HerbertMuseum)—講述富有傳奇色彩的戈代娃夫人的故事,這一切都足以讓人留戀難忘。
但在昨夜之後,這座城市的很多歷史的傳奇消失了。
昨天是星期四,羅伯特看到倫敦的居民們懷著複雜的心情把他們的前首相,71歲的尼維爾·張伯倫送入了威斯特敏斯特大教堂的墓地中,他的朋友仍堅持認為他為重整軍備購買到了寶貴的時間,而他是這個世紀被誤解最深的政治家。丘吉爾首相當天最後對其做了如此的評說:「他按照他自己的理**絕對真誠地行事」。
昨夜,倫敦沒有響起空襲警報。這是9月7日開始大轟炸之後的第一個沒有空襲的夜晚,它成為一個安靜得不自然的一天,「解除警報」在星期四午夜前就發出。其結果之一是倫敦人發現難以入睡,他們懷**那些噪音。當到下午6:30空襲警報仍沒有響時,人們互相詢問:「傑瑞怎麼了?」(註:傑瑞[Jerry],是英國俚語中對德國人,尤其是德國兵的稱呼,類似於美國人叫山姆)
羅伯特徹夜未眠,本來還算平靜的心情,被他白天在11大隊司令部中無意聽到的一個通訊官的話徹底打碎了。「月光奏鳴曲」即將開始,那個少校軍官嚴肅的在帕克少將耳邊低語,可羅伯特有副好耳朵。很快他就找借口離開布歇公園返回住所,帕克少將和他的司令部洋溢著一股奇怪的氣氛,並無人在意他的離開。
「月光奏鳴曲」(「MoonlightSonata」)---利用空中力量對城市普通居民進行轟炸,以達到摧毀其繼續作戰的勇氣,迫使其政府在充分動員前就因為人民的反對而停止抵抗,源於20年代義大利空軍將軍杜黑的《制空權》,後世被人民所知的俗稱戰略轟炸和「地毯式」轟炸第一次出現在地球戰場。這是這次世界大戰中一個讓人心碎的開始。
11月14日的夜間,德國轟炸機撕出考文垂的心臟,大教堂變成一堆冒煙的瓦礫,許多製造軍需品、坦克和飛機發動機、以及其他支持戰爭的補給品的工廠被嚴重損壞。許多人已經逃離這個一度美麗的中世紀城市粉碎的殘留物。那裡沒有供水和交通,倖存的酒館和商店仍舊關門,空氣仍舊因曾經席捲市中心的大火而溫熱,日光被一層烏黑的煙霧遮擋。
這種襲擊顯示了對一個人口集中的小地區進行集中打擊的可怕威力。共有449架轟炸機由專門的導航部隊KG100中隊帶領,以三個機流從林肯郡、波特蘭(Portland)和鄧傑內斯(Dungeness)上空抵達。第一批炸彈——10,224顆燃燒彈和48顆小型高爆裝置——由KG200的13架He111型飛機於晚7:20投下,它們點著火焰為主力充作燈塔,地雷、高爆炸彈和燃燒彈開始墜下,成群的轟炸機被分派往特定的工廠,但各個工廠座落在居民區,普通民宅承受了轟炸的衝擊。預計這個城市75,000幢建築中的60,000幢遭到損壞,其中有111座工廠、600個商店、28家旅店、121座辦公樓以及這個城市的所有鐵路線。
這個城市的防禦沒有發揮效力。考文垂有40門高射炮,並得到輕炮和機動炮的支援,此外夜間有120架次戰鬥機飛過,但德國派往考文垂的450架轟炸機中只損失了1架,而且可能是由於事故。
考文垂空襲的真正悲劇在於,此前政府和皇家空軍已經知道德國人正是要對工業城市進行這樣的空襲。羅伯特在後世所讀的歷史書中清楚的寫著,39年波蘭人已經獲取並掌握了德國的「謎」式密碼機,並在失敗前將原形和圖紙送到了英國,而在此前北海的反潛戰中也打撈過完整的密碼本。因此在考文垂被轟炸前,皇家空軍實際上已經知道了這次空襲,但是出於為了避免被德國人獲知密碼失效,從而更換使盟國無法繼續獲得可靠的情報來源,戰時內閣做出決定不對考文垂進行大規模疏散,只在轟炸前4個小時--這與雷達可檢測獲得的預警時間相符合,才進行了最大限度的空中和防空炮火集中,為了某種未來利益的存在,考文垂必須犧牲!
總共有568人死亡,863人重傷。「考文垂完結了」,一位倖存者說。
羅伯特無法忍受明知結果卻無法阻止也不能阻止的痛苦之中,儘管就象其他的一些重大事件一樣,他對於這次轟炸的確切時間也並沒有記得清楚,只是知道這件事,但他還是難以接受,他認為自己對這些無辜的犧牲是負有某種責任的。儘管英國政府作出這樣的決定,即使他僅僅是個外人,他甚至都不是個英國人。
考文垂與他,或者說後世作為中國人的許晨,有著一種特殊的緣分。他出生后整整100天,在南大西洋的馬爾維納斯島,英國42型防空驅逐艦考文垂號被阿根廷空軍的A-4天鷹用炸彈擊沉,原因是和它一起擔任防空警戒的BROARDSWORD電腦系統死機了。
後來的某一天,一個同學朋友送了他一枚奇特的英國代用幣,幣的正面圖像為一騎馬的**女人,並有文字:PROBONOPUBLICO(拉丁文,意思為「為了公眾的利益」),1792。背面文字是:COVENTRYHALFPENNY(意為「考文垂」,「半便士」)。他為這個便士的故事著迷,特意去查了相關的資料,才了解了戈黛娃夫人的生平。
戈黛娃的故事就是考文垂的歷史。1066年法國諾曼底公爵武力征服英格蘭之前,距倫敦西北90英里的考文垂市,住著一位心慈貌美的貴婦,她就是戈黛娃,是默西亞的伯爵利奧弗里克的妻子。利奧弗里克把重稅強加在考文垂每一個市民的身上。利奧弗里克不聽戈黛娃的勸說,反倒被她無休止地請求減免市民的重稅所激怒。他宣稱,只要戈黛娃敢於**騎馬穿過考文垂的鬧市,他就准其所請。
出乎丈夫的意料,戈黛娃照辦了。她比丈夫所想象的要堅強得多,她用頭髮披蓋全身,只露出雙腿,騎馬穿過了鬧市,而人們也自覺的躲在屋裡。利奧弗里克被妻子的為民獻身的做法所感動,於是立刻免去了除馬稅之外的所有捐稅。與故事同樣流傳下來的,還有兩個特殊的單詞,有一名裁縫師Tom偷窺,接著他的雙眼便瞎掉了,這個人後來成了英語偷窺狂(PeepingTom)一詞的由來。諷刺的是露陰癖(exhibitionism)癥狀也被稱為戈黛娃夫人症候群。
但如同昨夜的轟炸一樣,歷史終將還原真實。後世的史學家們對一個有身份的,在歷史上有確切記載的大地主---戈黛娃夫人是1066年以後少數幾個保留了土地的盎格魯—薩克遜人,是否會作出這樣的舉動而判斷其不真實。也許那個殘酷的丈夫就是夫人本人呢?
當時的習俗是,懺悔者要在公開的場合下穿著一種直筒連衣裙—類似現代的連身襯裙的無袖白色服裝,亦即在今天被稱為「內衣」的服裝。戈黛娃或許是為了懺悔她的嚴酷治理行徑,以懺悔者的身分繞行城鎮,使她的人民目擊他們所恐懼的女主人丟臉地穿著內衣。因此,學者們推測,戈黛娃的故事或許是經由民謠的流傳而轉變為浪漫化的版本了。
但不管是傳說還是如何,戈黛娃夫人成為了一種為了公眾利益奉獻一切的代表,從此,戈黛娃在現代西方文化中也成為了一種象徵。夫人本人也莫名其妙的成了工程類學校和軍事工程兵部隊的吉祥物。
考文垂成為了戰爭的犧牲,以後,柏林,德雷斯頓,呂貝克,東京,一座座各個民族的歷史城市也將被迫開始新的重建過程,人們將在廢墟中安家,從新開始和平的生活---只是少了很多親人和朋友的身影。
倫敦沉浸在一種巨大的哀愁中,就象天空開始飄起的細雨。羅伯特悄悄的一個人去了威敏寺,那裡聚集了眾多的人群,為考文垂的死難者祈禱。天空仍不時的傳來戰機飛過的聲音,偶爾還有防空炮火的轟鳴,但人們絲毫沒有在風雨中動搖,繼續用雨傘遮住那飄搖的白蠟燭。
羅伯特穿過人群,在柵欄前的花堆中放下手中的百合花,然後回身離去,今天他還有任務,按記載道丁將軍和帕克少將會作為替罪羊被開除軍隊,他希望在此之前見將軍一面。
風雨越來越大,卻擋不住人群的祈禱聲:
「耶和華是我的牧者,我必不致缺乏。
他使我躺卧在青草地上,領我在可安歇的水邊;
他使我的靈魂蘇醒,為自己的名引導我走義路。
我雖然行過死陰的幽谷,也不怕遭害,
因為你與我同在;
你的杖,你的竿,都安慰我。
在我敵人面前,你為我擺設筵席;
你用油膏我的頭,使我的福杯滿溢。
我一生一世必有恩惠慈愛隨著我,
我且要住在耶和華的殿中,
直到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