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那我就回去琢磨琢磨,再給母親回話。」
邱氏拉住於露白的手,那眼神格外有深意。「白兒,娘知道你心裡還惦記著墨哥兒那孩子,可你要知道,感情這種事情誰都說不準的,男女之間有緣無分的多了去,娘也知道你和墨哥兒的感情深厚,沒個一年半載這心思是調整不過來的,可無論如何,你也要替自己想想,好嗎?」
可憐天下一片父母心。
於露白偎進邱氏的懷裡,汲聞著母親身上的香氣,閉上眼,笨拙的點點頭。
娘,我明白,我懂得,您就別再替女兒擔心了,我會好好的——
還有,即便將來祖父不在了,幾房兄弟要是出府另過,只要她和幾個哥哥爭氣,爹娘還真不需要仰人鼻息。
一口氣有三戶人家請了官媒來提親,於露白回到自己的院子,還真不得不琢磨一番。
幾個丫頭看她專註想著事,互相使了眼色退到門外去了。
一家有女百家求是很有臉面的事,可她還真沒那心思去深思南宮、沈這兩府是抱著什麼心思來提的親。
而鳳府嘛,更是讓她意想不到,鳳訣竟然出身伯府。
一直以來,他對自己的出身總是諱莫如深,再加上她也不是那種一見面就會把人家刨根究底的人——太沒禮貌了。
當然,這世上也不乏那種看家世門閥交朋友的人,有好的家世自然加分,若是沒有,你認識的是他那個人,對方的家世好壞又有什麼必要的關係呢?
只是反過來想,她居然連人家的家世都沒有問明白,就那麼放心的把自己的家底交出去,還拖了四哥下水。
這鳳訣到底有什麼魅力,迷得她暈頭轉向的?
她用力的搖頭,不想不想不能想,這麼鑽牛角尖下去,不知道會鑽出什麼讓自己大吃一驚的結果來。
鳳訣這個人,按理說他能成為案首,書肯定是讀得很不錯的,這種人如果走的是仕途,哪個皇帝不惜才,想平步青雲不難。
可他卻做了四民之末的商賈。
祖母的言談里,對伯府頗不以為然,也許,當吃穿用度變成最急迫的問題時,仕途一時半刻還真的解決不了問題。
對於商人這身分,她心裡不覺得惡感,她家四哥不也對數銀票近乎著了魔的喜愛?
如果非要她從三人中挑出一個來當夫婿,不作他想,她的腦海里自然浮現鳳訣那一生氣板起臉就是雷霆萬鈞的人。
兩人好歹相處過那麼一段時間,對他,還算有著粗淺的了解。
就他吧。
她低著頭,這個念頭越來越清晰。
她也不是那種拖泥帶水,一件事要反覆想到爛掉為止的那種人,既然下定決心要嫁,那就有件事得先問清楚不可。
她讓弄潮叫個小丫頭去把於露行請來,自己趴在桌上,不假思索地很快就寫好了一封信。
於露行來得很快。
這些日子他是越發神采飛揚,不只幫忙打理著百味樓,也因為他的刻意表現,將鳳訣交代下來的事情都辦得很是穩妥,鳳訣索性把壽眉酒的生意交給他代理。
他也不啰唆,以前就深知生意這種事並不見得全部要親力親為,若不能培養信得過的手下,這生意肯定做不大。
所以自從從商,他便著力培養出得力的幫手,這回真就用上了。他把手底下的小生意交給親信去負責,自己就專心替鳳訣打下手。
「妹妹,你找我?」也許是在外閱歷多了,於露行不像其他的哥哥們那般講究,一來喝了茶就直奔主題,毫不含糊。
「妹妹想托兄長送一封書信給九爺。」屋裡只有她和哥哥,也沒有需要避諱的人,於露白就很直接的說了。
「妹妹,這算不算私相授受?」這樣不好吧?!
私相授受個你的頭啦,於露白翻了白眼。「為了生意,哥哥也沒少幫我遞消息,怎麼這回我有一事不解想問他而已,就成了私相授受?」
「我嘴賤。」話到唇邊滴溜就出去了,被妹妹的濃眉大眼一瞪,於露行頓時矮了一截。
「信里我什麼也沒寫,要不,給你看看,你看過覺得成就幫我送,不成我就自己翻牆去送。」翻牆簡單得很,可她沒那麼做,憋屈的窩在院子里是不想落人口舌,說她省思做半套,給爹娘增添麻煩,所以這才大費周章的叫他來。
於露行聞言冷汗直流,整個人都怵了。「其實你要願意,我覺得那刑部大牢也關不住你,哥知道你行,翻牆什麼的就不必了。」
於露白甜甜一笑。「那哥哥是答應幫妹妹嘍?」把還沒有封起的信紙擱到他面前,這一來,於露行不看也不行了。
他眼珠慢慢瞪大,「這是啥玩意?」
「信唄。」她說得再坦然不過。
一個粗粗畫就,兩隻攤開來的手。
妹妹啊,雖然說你的琴棋書畫不怎麼地,可也別這樣荼毒別人的眼睛。
他也聽說官媒來家裡提親的事了,那是大事,馬虎不得的,未來,那位爺很可能是你的相公,要是連封信都寫不好,我這當哥哥的也面子掃地啊!
他哪裡知道於露白想對鳳訣說的話有口難開,不要說用文字表達了,合著只有讓別人抓到把柄的分,可圖嘛,隨便人天馬行空怎麼想都可以。
「這是什麼意思?」橫看豎看,難道他腦袋不如人嗎?真的看不懂,只好不恥下問。
「你送去,他應該會知道。」於露白咬了下手指。唔,他應該看得懂吧……
好吧,兩隻手和什麼私相授受、鴻雁傳情的完全扯不上關係吧,最好那位九爺真的知道信裡面要表達的是什麼。
於露行認命的看著於露白塗火漆封緘,準備當那隻鴻雁。
「妹妹,這個九爺會不會成為我的妹婿?」哇塞,妹婿欸,堂堂廣東十三行的三當家是他的妹婿,只要說出去,往後他於露行走路可有風了!
於露行暗爽一把,對於鳳訣這妹婿,他滿意到不行。
「要不哥嫁他去?」
於露行慢半拍的回過神,用鼻子冷嗤了自己的妹妹,「我要去跟大哥告狀。」他拿這妹子沒辦法,可也有人能治她的。
「四哥,這不就小事一樁,你知我知就好了,沒必要將大哥攪進來。」於露謹的金箍咒的確令她腳底發涼,有時她都會懷疑大嫂是怎麼和大哥相處的,受得了他這毛病嗎?
妹妹撒嬌示弱,於露行很是滿意,拿著信走了。
送走了於露行,於露白有種完成一件大事的鬆脫感。
房裡沒半個監看她的丫頭,她自在的呈大字型躺在床上。
明明今天沒做太多事情,怎麼就累成這樣?果然,人在用腦袋的時候比使力氣傷神多了。
絞了半天腦汁的她眼皮一搭就睡著了,這一睡就睡到晚膳時分。
醒來時她發現自己蓋著絲被,腳也被挪回併攏的規矩姿勢,青銅香爐里的蘇合香都燃盡了。
伸了個大懶腰,哎呀,丫頭什麼時候進來的她都不知道,她真真睡死了。
入了秋,她不再像暑熱那麼不開胃,又是在自己屋裡吃的飯,於是她指點了廚房做了什錦豆腐撈和煎得焦黃香鮮的桃花魚,又吩咐給祖父母和爹娘各送去一份,這才據案大嚼。
因為吃撐了,飯後她很認命的在院子里溜達消食,吃貨跟在後頭,如今的它已經是條成犬。
可能是什麼人養什麼狗,吃貨行進間居然也帶了幾分的殺伐之氣,院子里的丫頭還真沒幾個敢靠近的。
不過——
「吃貨,翻肚子。」
一隻看似威風凜凜的大狗瞬間滾地,使勁的賣起萌來。
於露白和它玩了一會兒,於露行回來了。
他臉色有些猶豫。
「四哥用過飯了?」
「用過了,和九爺在酒樓里吃的。」他的聲音極輕,看得出來正努力控制著顏面表情。
「東西送到了?」
「送到了。」
這是鸚鵡學舌嗎?
「沒有東西讓你帶回來?」
於露行手背冒了冒青筋,「沒有東西。」
於露白心裡一緊。
「不過,九爺讓我帶九個字給你。」他憋得心口疼,都是什麼事啊?!
於露白恨鐵不成鋼的瞪著於露行,「飯可以省著吃,話幹麼不一口氣說完?」想憋死人嗎?
他舔了舔唇,開口,「九爺說:「你若不嫁,我終生不娶!」你不知道九爺說這幾個字的時候,那表情不對啊……」巴啦巴啦,以下省卻三萬六千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