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戰（中）

當太陽再次從地平線上緩緩升起的時候，決戰也就開始了。吃過自己生命中也許是最後一次早餐的軍官和士兵神色平靜的穿戴好盔甲，拿著武器走出軍營，邁著整齊的步伐走向戰場，去面對自己的命運。

他們將參加的可能是這個世界有史以來規模最大的一次戰鬥。超過五十萬戰士聚集在一塊正面只有十公里寬的狹窄區域內，決心通過這一戰徹底擊敗自己的對手，結束延續了接近兩個月的對峙。

「可以預見，今天的決戰一定會非常激烈。」莫非半眯著眼睛盯著遠處的敵軍，臉上保持著如同刀子般鋒利的冷酷微笑。

「毫無疑問會如此，長官。」安德烈指揮官也在打量著自己的對手，有那麼一會兒，然後他突然毫無幽默感的笑了起來，「我猜，長孫安隆一定在為自己的小把戲暗自得意。」

在唐軍開始列陣的時候，長孫安隆命令部隊拆除了部分軍營，並向後撤退了一段距離——但並不遠，大約只有四百米左右。這樣，在留出必要交戰區以後，餘下的空間也就只夠秦軍放下接近一半的部隊；而其餘的，主要是弓箭手、弩手和重型武器，現在就只能待在工兵和步兵們挖掘的戰壕里。

如此一來，這些遠程兵種還能發揮什麼戰鬥力，也就是值得擔心的問題了。

安德烈指揮官聳了聳肩。「我們本應該將這些戰壕全部填平。」

「完全沒有那個必要，安迪。」莫非滿不在乎的回答到。在這場戰鬥中，是否有遠程兵種參戰，對於最後結果都沒有任何影響——至少他認為是如此。

他笑了笑。「而且，你還可以考慮一下對我們有利的方面，指揮官，」他解釋到，「你看，現在我們完全沒有必要擔心來自後方的威脅。」

「呃……你真是這麼想的，長官？」

「有什麼問題嗎？」

「沒什麼，」安德烈指揮官充滿迷惑的搖了搖頭，「只不過有些驚奇，長官——我認為這樣的話只可能從皇帝陛下的口中說出來。」

「驚奇？」莫非悲哀的搖著頭，「安迪，看上去時間似乎過去太久了，現在你都已經忘記了過去的我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安德烈指揮官想了一下，稍稍偏起腦袋。他過去是怎樣一個人？噢，對了，現在想起來了——不管莫非表現得怎樣，他只是喜歡規模宏大的戰鬥，而他已經有很久沒有遇到這樣的戰鬥了。

但在他開口以前，莫非已經搶先說到：「我只是有些興奮過度，安迪。你知道，我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參加一場有五十萬士兵參加的戰鬥……至少有二十年，這實在太久了——」

「二十年？這真夠漫長，不過與你們的全部生命比起來卻又不值得一提。」另一個聲音突然響起來；接著，穿著全身板甲的天下有雪步履維艱的出現在西斯君主和克隆人指揮官面前。

莫非臉上那副利刃似的微笑迅速被驚愕然後是幸災樂禍取代了。「對於一套全身盔甲而言，你是不是纖弱了點。」最後，他評論到。

「如果你想笑，那就笑吧，勛爵大人。」天下有雪取下頭盔，怒視著他。

「很抱歉，但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莫非說，又問到：「不過，你為什麼要穿上這套盔甲？難道你還想衝鋒陷陣？」

「我只想給自己增加一點安全係數。」

「聽上去很有道理——」

「沒有必要廢話了，勛爵大人。」天下有雪捏緊了一隻拳頭，不耐煩的說，「我是來告訴你，所有部隊已經就緒了。」

一聽到這個消息，西斯君主的表情立即又變成了那種利刃般的冷酷微笑。「那我們開始進攻。」他發出了命令。

決戰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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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間……

「這片戰場實在太過於狹窄了，幾乎沒有任何機動的空間。」李縱雲在他的面甲後面低聲咕噥著，煩躁不安的撥弄著手裡的韁繩。

十公里寬的正面，接近四十萬唐軍——戰場上密密麻麻全是這些充滿敵意的傢伙，重騎兵只要發動突擊，就會很快陷入他們的重重包圍之中，然後被迅速吞噬得乾乾淨淨。

「好吧，誰能告訴我，我們怎麼才能撤回來？」他皺著眉頭對旁邊的部下說，「還是應該閉著眼睛一直向前突擊？」

但誰都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兩千名重騎兵不可能對抗如此之多的敵人，無論他們有多麼強大。

當然，莫非也知道這個嚴重的問題，並且進行了相應的安排。「中校，雖然我感到很遺憾，但似乎我們並不是攻擊的第一梯隊。」李縱雲身邊的一個騎兵小心翼翼的提醒到。

「什麼？我們不是第一梯隊？這怎麼可以！」就像他預料的那樣，李縱雲大聲尖叫起來；他扭頭看著說話的騎兵，「誰是第一梯隊？」

「野蠻人，還有那些『維京』人……中校，快看！」騎兵指著前方大喊到，「他們正在行動！」

李縱雲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依舊是右手提著戰錘、左手高舉軍旗的巴納扎爾帶頭，排成一列的野蠻人武士正在向前推進。而他們的身後，則是兩個團拿著重劍或者戰斧的「維京」武士。戰士們前進了一段距離，然後停了下來。

接著李縱雲聽到一些聲音——最開始，是野蠻人武士的戰吼，但接著，「維京」武士整齊的聲音開始在空氣中迴響。

他們半跪在地上，低垂的頭靠在劍柄或者斧柄上，彷彿是在禱告。

「看！在那裡，我看見了我的父親……」

「看！在那裡，我看見了我的母親、我的姐妹、我的兄弟……」

「看！在那裡，我看見了我的諸位先祖，直到始祖……」

「看到他們在呼喚我……」

「他們在呼喚我加入他們的行列……」

「在瓦爾哈拉的神殿里，勇者將永生。」

「噢，維京人的悼詞，一如既往的充滿氣勢……不過這是誰教的？」莫非直接將目光投向了天下有雪。「維京」人不是維京人，這些人當然不可能知道北歐海盜們臨戰前的悼詞，除非有誰教導他們。

而能夠教導「維京」人這首悼詞的，在他身邊也就只有兩個人——而安德烈指揮官的嫌疑從一開始就可以排除，所以……

天下有雪簡單而又直接的承認了。「你猜對了，那個人是我。」當然，她有自己的理由，而且十分充分，「既然我們將他們稱為『維京』人，那為什麼不讓他們更像北歐海盜呢？」

於是她就想到了《十三勇士》，最後一戰開始前，北歐武士們的悼詞——很讓她意外的是，她竟然還記得它的全文……

莫非聳了聳肩。「我不關心你有什麼理由，有雪將軍。不過，如果你真有興趣，你可以給野蠻人和『阿拉伯』騎兵也寫一首他們的戰歌，或者悼詞。」他得意的笑了一下，沒有等她拒絕，立即巧妙的轉移了話題。「注意看，進攻開始了。」

「維京」武士已經站直了身體。他們與野蠻人武士一起摘下頭盔，打開藥瓶，將雙倍劑量的興奮劑一口吞了下去；當這些戰士重新戴上頭盔時，他們已經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巴納扎爾將他的戰錘高高舉向空中，接著再用力切下來，正對著唐軍的戰陣。野蠻人的首領大聲咆哮著：「為了偉大的皇帝陛下！前進——」

「皇帝萬歲！」

在一片震耳欲聾的大吼聲中，毫無隊形可言的野蠻人武士和「維京」戰士開始衝鋒，就像一股洶湧的潮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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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一開始，唐軍就始終密切的關注野蠻人武士和「維京」戰士的行動；現在，這支龐大的軍隊迅速對威脅做出了反應。

「弓箭手準備——」

在軍官的大聲命令下，弓箭手將費力的拉開手中的強弓，並開始向衝鋒中的敵軍瞄準。而當他們看見指揮官手中的令旗揮舞下去並聽到那一聲「放」以後，他們也就一起鬆開了緊握的弓弦。

看著密集的箭矢在空中劃出弧線，觀戰的卧諸骰興奮的狂笑起來。「哈哈，這下秦軍死定了！」

「未必。」長孫安隆面沉似水——任何人，只有在與秦軍戰鬥過以後，才能體會到他們盔甲的堅硬，並深深的感到驚訝。他已經驚訝過了，而卧諸骰也將很快分享他的驚訝。

他的話音剛落，就聽到了卧諸骰的驚呼。就像預料中的那樣，箭矢落到敵軍盔甲上，立即就被彈落在地，他們依舊毫髮無損的繼續前進著。

「弓箭手準備——」

指揮弓箭手的軍官再次大喊起來，長孫安隆也發出命令。「長槍手前進——」他轉向傳令兵，「立即通知魯隱農將軍，猛烈進攻秦軍左翼！」

根據觀察，他從盔甲的樣式上發現，秦軍的左翼部署的並不是秦國的正規軍，而是戰鬥力相對低下的郡兵。這支軍隊是一個理想的突破口，一旦遭到猛烈打擊，它會比正規軍更加容易崩潰。

魯隱農的十萬軍隊正好適合執行這個任務……

「啊！」又是一聲驚呼。弓箭手的第二輪射擊依舊沒有產生任何效果，一點懸念也沒有。他們也沒有第三次射擊的機會了，興奮過度的野蠻人武士和「維京」戰士在他們能夠那麼做以前就已經突擊到長槍手的面前。

「堅守陣地！堅守陣地！」軍官們大喊大叫著，士兵們放平長槍，準備迎接第一次衝擊。

首先是野蠻人，然後是「維京」戰士，雙眼血紅的瘋子們一頭就撞進了唐軍的長槍陣。隨即，戰場上就響起了一片凄慘的哀號——幾乎全是唐軍士兵臨死前發出的號叫。

狂暴的戰士們蠻橫的用身體擋開了唐軍士兵刺過來的長槍，而他們的武器，戰錘、鏈錘、戰斧或者重劍，每一次揮動總能帶走一個人的生命。幾乎是在一瞬間，唐軍戰陣的中央就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缺口。

「怎麼會這樣？」不僅僅是卧諸骰，就連尉遲休也感到了極度的震驚。久居太原，第一次上戰場的他們從未想過，自己竟然會見到如此可怕而詭異的戰鬥。秦軍怎麼會這麼強大？他們不明白。

只有長孫安隆神色淡然。「現在，兩位知道為何我軍難以戰勝秦軍了吧。」他轉身一揮手，「增派一萬兵卒上去。」

「除了我昨天所說的方法，就再沒有其他希望了。」他嘆息到。

他沒有注意到因為沒有士兵可以指揮，因而也在一旁觀戰的費立國的表情——其他人也沒有注意到。他已經陷入了兩個夢魘之中：身上插著兩三支長槍、卻還在繼續戰鬥的魔鬼；在慶陽的城牆上，揮舞沉重的武器不斷殺死他的部下的魔鬼——現在，這兩種形象已經重合在一起，使他瀕臨崩潰。

「我們輸定了。」他低聲的喃喃自語著，就好像一個警告。

然而誰也沒有注意到他的警告。戰場的每一個變化都牽動著所有人的心，他們看到，在秦軍部隊瘋狂攻擊己方戰陣的中央時，魯隱農的部隊也對秦軍脆弱的左翼展開了進攻。

他投入了除了兩萬騎兵以外的所有部隊。看著八萬士兵步伐整齊的走向敵軍的戰陣，長孫安隆感到自己的心跳正在加速。

大唐興衰在此一戰；而這一戰的成敗又全在魯隱農軍的進攻。

加油，魯隱農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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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軍開始進攻我軍的左翼了，長官。」安德烈指揮官報告到。

「意料之中。」莫非不以為然的笑了笑，「長孫安隆以為文德斯和邱毅手下的部隊是軟柿子。等他見到服用了三倍劑量興奮劑的狂戰士，他一定會十分吃驚。」

「三倍劑量？我怎麼記得是兩倍……上帝！」天下有雪吃驚的張大了嘴，而安德烈指揮官卻滿臉的理所當然，「你偷偷增加了劑量！」

「否則我怎能放心的將左翼的安全交給一群缺乏訓練的士兵？」

天下有雪瞪著西斯君主。「你真……等等，這麼做不會有什麼嚴重的後果吧？」

「我不知道。」莫非漫不經心的攤開手，「技術部門還沒有進行過**實驗。」

「你真是一個混蛋！」

「謝謝誇獎。」莫非微笑著、輕輕向天下有雪點了一下頭，以表示致敬——隨即，他就收起了全部笑容。「安德烈指揮官，有雪將軍，讓你們的騎兵作好戰鬥準備，等待我的信號。」

知道現在已經不再是開玩笑的時間，兩人立即站直身體。「遵命，勛爵大人。」

莫非又轉向傳令兵。「中士，通知獨立重騎兵營，看到我的信號以後就開始突擊。」

「是，勛爵大人！」傳令兵向他行了一個軍禮，然後立即騎馬跑向了重騎兵營所在的位置。當他轉身去執行命令時，莫非也將目光投向了陣地的左翼。

在那裡，文德斯發出了戰鬥開始以來他的第一個命令。「讓將士們把葯吃下去，然後——進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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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突然很懷念安東尼奧&#8226；班德拉斯主演的《十三勇士》……

裡面維京人的悼詞原文是：

Lo.there.do.I.see.my.father.

Lo.there.do.I.see.my.mother.and.my.sisters.and.my.brothers.

Lo.there.do.I.see.the.line.of.my.people，back.to.the.beginning.

Lo.they.do.call.to.me.

They.bid.me.take.my.place.among.them.

In.the.halls.of.Valhalla，where.the.braver.may.live.forever.

PS的PS：熱烈慶祝重慶直轄十周年……所以今天更新比較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