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子在川上曰

時節已是寒冬，天色陰沉，空中小如細沙的清雪隨著寒風四處飄灑，冷香殿洞外竹林里厚厚的積了一層雪，有的竹枝已是被壓得斷裂開來，一派肅殺景象。偶爾有幾隻貪嘴的麻雀到來，卻是面對大雪毫無辦法，旋即振翅飛去，那叫聲似乎被凍住了一般，微弱而瑟縮。在竹林中央，有一片開闊地界，卻是時時有人打掃的緣故，露出一地青石板，一個身著單薄白色勁裝的少年郎盤腿坐在當中，竟是不覺得冷。

驀地，少年站起身來，吐氣如箭，呼出的白霧在寒冷的冬日傳出許遠，他卻不管不顧，措腿挺身，拉開架勢，又一板一眼地打起拳來。初時少年動作極慢，打過兩圈，卻是逐漸快起來，到得後來，竟是只覺身形飄逸瀟洒，動作卻是看不清了，若有人在一旁觀看，定會發現，此時少年一身白色衣裝和這漫天的飛雪直欲混在一處，少年的身影已是似有還無，朦朦朧朧的看不清楚了。

不理會漸漸加大的風雪，那少年這一趟掌法足足打了半個時辰，才猛的住了，由極動轉為極靜中間竟是沒有半點過渡。少年臉色微微發紅，卻是不顧調息，伸出雙掌，定睛望去，彷彿自己的手掌此刻是天大的寶物一般。天空中飛揚的雪花慢慢落在少年手掌之中，卻是彷彿落到枯枝之上，半天也不曾融化，少年體內真氣流動，白凈的面容上露出一絲欣喜，抖落了身上積雪，喃喃說道：「寒冰掌，我今日可算是練成了！」轉瞬之間，又是一陣頹唐，「練成了又如何？不過是天山六陽掌的簡化版加威力減弱許多版罷了，雖然勉強可以空手凝冰，卻是離生死符有天壤之別了。」

這少年正是李夏，自威武王爺正式收徒到現在，已是幾乎一年了。一年中，李夏表現出了一個穿越者見多識廣，觸類旁通的超人性質，竟是將天山宮共六層的心法學了個通透，令威武王爺大呼驚奇的同時，竟是起了老懷寬慰之心，真箇將李夏當作了衣缽傳人，把精通武功悉數教授與他，這其中便有李夏推測源於天山童姥天山六陽掌的寒冰掌，適合與持兵器之人對戰，源於天山折梅手的摧雲手如斯等等。雖然不過是些殘缺版，但是思及當年逍遙派的名頭，李夏卻是半點不敢馬虎，一年來真可謂夏練三伏，冬練三九，不敢絲毫懈怠，終於在今日將這幾門功夫中最難掌握的寒冰掌將將練成，雖然因為練功時日尚短，威力十成中發揮不出一成，卻也是沒有法子的事情。

而威武王爺在欣喜的同時，竟是發覺自己沒有什麼新東西來教授之後，前幾日吩咐李夏自行練功，自己閉關練功，說是得了先人的一本功訣，要細細參悟之後再來教李夏。

一年中，李夏奉行「韜光養晦，絕不出頭」的外交戰略，除了幾次重大朝會不得不出席外，均是以閉關練功為由，平日幾乎從不出冷香殿。即使是在那寥寥可數的幾次朝會上，李夏也是多聽多看，少言寡語，幸而眾人也不拿五殿下當真，幾乎從不就國家大事徵求李夏的意見，竟是無驚無險的一直混到年尾。而寧國公主在來了幾次冷香殿之後，竟是得了皇上訓斥，終於讓不勝其擾的李夏得了方便，進奏皇上以冷香殿中存有不少一品堂中機密，外人來往極易泄密為由得了敕令，冷香殿竟一時成了宮中禁地，無皇上聖旨任何非一品堂部眾不得擅入。

想到前幾日一品堂密探傳來消息，鐵木真在草原上的實力漸漸壯大，剛剛練完功的李夏不由嘆一口氣，一句猥瑣的話語心頭浮現，歷史的車輪開始了轉動，李夏不由得在心頭髮問自己做好準備了嗎？卻是馬上搖了搖頭，朝政上的事情，李夏是插不上嘴的，這一年來西夏雖然沒有大的戰事，但大皇子和二皇子之間的儲位之爭卻是愈演愈烈，皇上身體不佳，漸漸荒殆政事，也由得兩人相爭，大皇子平定了吐蕃羌人作亂，在軍中聲勢更加穩固；而二皇子日益得到朝中文臣長老的支持，緊握中樞權柄。在兩派之間，少有人能夠不偏不倚，保持中立，而李夏不過仗著威武王爺的聲名，才沒有人來找他麻煩，想左右朝中政事，提醒皇上蒙古人的威脅卻是半點法子都沒有。

便是這一品堂，李夏卻還是只有知聞權，建議權，具體事務都有忽察掌管，容不得他插言，若不是威武王爺在一品堂中還有一批武藝高強的舊部，而忽察為了前次誤傳消息，又找不到人頂替，不好大刀闊斧的裁換，每日送來給他看的密報真假李夏都不敢保證。

李夏再一次嘆了口氣，心道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我是遠慮太多，近憂也就算不得什麼了。正在這時，一向寧靜的冷香殿外，卻是傳來一陣少女的斥罵聲，「滾開！，我已經討了皇上的旨意，隨時可以來冷香殿找五殿下，你是一品堂下哪個監所的？再不讓開，回頭我告訴了我爹爹，有你的好果子吃！」

一陣腳步聲傳來，卻是清柔帶了慌慌張張的樣子來稟報那人來闖門了，李夏苦笑一聲，頭疼不已：自己竟是生得太好看，前生女追男這樣小概率事件發生了不提，只是二哥原來提過讀過詩文的女子，怎麼還是這般兇猛，這般的桃花運，實在不是李夏想要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