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才露尖尖角

所謂賀蘭山皇家圍獵卻是党項立國后的一項傳統，李元昊登基后與北宋和遼國間征戰連年，十分推崇武勇，幾乎每年冬至日都會帶了皇子和党項大小貴族到賀蘭山圍獵，一方面是要讓貴族子弟不忘開創艱辛，騎射練兵，表現優異的貴族子弟可編入皇帝近衛；另一方面許多府中小姐也參加射獵，眾多大臣也會在其中挑選聯姻的對象，倒是十分重要的一次高層間社交活動。不過當今皇上即位以來，一直大力推行漢化政策，加上最近幾年間身體狀況不佳，賀蘭圍獵倒是有幾年沒有舉行了。

今年卻是大皇子平定羌人叛亂之後，進諫皇上，加上皇上身體逐漸有了起色，才恢復進行，規模比原來常例宏大不少，一大早，皇上，三個皇子和一眾大臣加上隨駕護衛的質子軍共有五萬餘人一路上浩浩蕩蕩出了興慶府，往賀蘭山行去。李夏倒是第一次參加這樣大的盛會，因為人數眾多，而且女眷不少，李夏倒也把清柔和小荷都帶出來看看新鮮。不過即使如此，李夏的從人也不過二十餘名，和大皇子和二皇子的人多勢眾是沒法比得了。

此刻李夏卻是和大皇子及二皇子並肩策馬行在一處，談笑連連，一副兄友弟恭的景象，當然，在場的三人心中是如何做想外人卻是猜不到的了。因為要參加圍獵，大皇子是一副金燦燦的鎧甲，黑色的坐騎更是神駿，一身英武之氣；平日一直文人打扮的二皇子也破天荒的穿了一套白色銀甲，雖然身材消瘦，顯不出什麼威風，配上身下的紅色良駒，倒也比平日里多了絲毫爽；只有李夏仍是一身單薄的白色勁裝，騎的去年大皇子送的白馬，比起兩位兄長來倒是十分黯淡了。

二皇子看了李夏幾眼，說道：「五弟雖然習武不懼寒冷，但是衣著卻是寒酸了一點，有失皇家體面。改日二哥送你一匹好馬，不說定可日行千里，也定比你的這匹其貌不揚的小母馬神駿許多。」

大皇子本來一臉讚許模樣，聽聞二皇子說及他送給李夏的戰馬，卻是面色一沉，就要發作，李夏卻是微微一笑：「多謝二哥關心，不過小五簡單慣了，不喜奢華之物，又嫌鎧甲厚重冰涼，這一身倒是正好。至於這匹馬倒是去年大哥送給我學習騎射的，倒也有了感情，二哥的駿馬便送給大哥軍中壯士好了，反正送給我也不過是養在宮中，偶爾騎出來也不能放開奔跑，卻是明珠暗投了。」

大皇子聽李夏不要二皇子馬匹，又贊他軍中軍士，哈哈一笑，不再多話。二皇子初時一愣，旋即釋然，微笑說道：「衣物馬匹的事也就算了，五弟剛剛卻是說錯話了，明珠怎會暗投呢？看看你腰間的玉佩便知道了，只是怕此次來的不少大家閨秀今夜卻是要傷心了，哈哈。」

李夏聽了卻是無言，有心將玉佩收了，又想起明珠那亮亮的目光，心中又是不忍，只笑了兩聲，將話題岔了開去。

大隊人馬到達賀蘭山下獵場時已是下午，大皇子因為長期征戰倒是對紮營的事十分熟悉，領了皇上的敕令后，大聲呵斥分划領地，指揮宿衛，種種事務雖然紛雜，卻是井井有條，忙而不亂，李夏看了一會，心中暗暗留意各種注意事項，倒是學到了不少東西，直到奴赤前來稟告營帳已經立妥，才跟著他回到自己的營帳。

李夏的營帳卻是遠離中軍，緊靠一片小松樹林，李夏有些疑惑的進帳換衣，問過了清柔，才知道邊上便是忽察家的營帳，想不到大皇子那樣粗豪的人，竟也開了李夏一個小玩笑。不過明珠倒是沒有來，小荷低聲告訴李夏說，明珠應該是正在打扮，好參加晚上的宴會。李夏見清柔和小荷兩人眼神閃爍，哪裡不知道兩人心思，只是笑了笑，懶得理她們的八卦心思。

等得李夏收拾停當出帳去參加晚宴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四處點亮的松明劈啪作響，倒是讓李夏有了一點篝火晚會的印象。擺在中央大帳中的晚宴十分豐盛，皇上看起來興緻很高，連著和眾位大臣喝了好幾杯酒，又看過了一隊波斯來的舞姬獻上的歌舞后，竟又起了吟詩的心思，自己做過了一首之後，又命群臣作詩應和。二皇子自然吟了一首群臣叫好的詩，連大皇子也佔了一首五絕，李夏卻是半點不通的，一時又想不起什麼應景的後世詩詞，少不得連飲了三大尊烈酒，最後借酒醉才得早早離席。

奴赤扶李夏回帳時路過皇後為一般貴婦舉行晚宴的偏帳，卻是正好看見明珠穿了一身大紅色的正裝，襯得膚白勝雪，在燭光下更是嬌美，顯然是費了很大心思打扮，小姑娘卻是有些心不在焉，一雙眼睛瞄著帳外，正看到李夏醉酒的樣子，馬上一臉擔憂模樣。看到她竟是要離席追出來，李夏少不得向她眨了眨眼，明珠才住了，向著李夏手指了指系在腰間的玉佩，笑了一下坐回身去，李夏這才得以安然回營帳。

直到遠離了中軍帳，來到松樹林的前方，李夏才直起身來，真氣流轉，滿臉酒意瞬間消失不見。奴赤仍是靜靜侍候在一旁，竟是半點不覺得奇怪，李夏深吸一口氣，轉過身來直視著他，淡淡說道：「你是個勇士，平日辦差也是謹慎周詳，更何況你還曾在夏州一戰中救了我大哥一命，我大哥對此知之甚祥，他不重用你也就罷了，偏偏把你派到我身邊來，難道說你這樣的勇士軍中竟是多得塞不下了？」奴赤身上微微一顫，面色卻仍半點不見變化，回道：「五殿下既然掌管一品堂，應該知道奴赤來歷。」李夏嘆了口氣，「我自然知道你是沙州被擒來的俘虜，甚至曾主動要求來宮中做個小侍衛，你應該知道，我問的不是這個。」奴赤面色微變，「屬下從沒有一件做對不起五殿下的事，至於其他，屬下不能明言。」李夏又是一嘆，「罷了，看在小荷和你對我一直忠心的份上，你今夜便帶她一起離開吧。」

奴赤臉色大變，雙膝跪倒在地，聲音發顫道：「殿下，你，你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