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風雪夜歸人
馳出幾里光景，耶律雁勒住了馬匹，回首向東望去，此刻正是隆冬，萬物蕭瑟，一片灰黃顏色彷彿直達天際，天上陰雲堆積，更是顯得肅殺，她心下一陣難過，對默不作聲一直跟隨的奴赤道：「今生恐怕再無緣向東一步了。」
奴赤看著耶律雁傷心的模樣，心中一痛，面上卻是平靜，「三公主，我們是就近找到二殿下派來接應的人，還是一路直行，回到西遼境內再做打算？」
耶律雁搖了搖頭，「算了，二哥派的人李夏早就知道了，難說會不會讓西夏其他人發覺什麼，我們便直接回國吧，頂多在邊境一帶費點周章便是了。」
奴赤點了點頭，「那倒不必，李公子私下給了我一塊一品堂的令牌。」耶律雁愣了一下，半晌道：「他這個人，想得倒還周到。」用馬鞭抽了下身下的駿馬，「我們這便走吧。」奴赤無言，驅馬緊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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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大營不愧是西夏質子軍中精銳，饒是李夏拿出一品堂令牌，待軍中老吏細細查驗過之後見到清柔的哥哥赤松時，還是費了一番功夫。
赤松長得人高馬大，黑紅的臉龐，鬍鬚黝黑直立，一副猛張飛模樣，說起話來卻是溫和，聽得李夏身份卻只是淡淡，直到看到清柔去了頭上氈帽，露出一頭青絲時，神情才顯得激動起來，清柔歡喜之下，竟是有些哽咽，半晌說不出話來。
李夏見的如此，便領了迷離李毅二人退出房門，在西大營之內慢慢踱起步來。好在李夏對這個時代的兵營興趣多多，聽聞西大營之內更有著聞名天下的西夏強兵「鐵鷂子」三百人時，更是來了興緻。李夏記得《宋史.兵志》中記載「鐵鷂子」「百里而走，千里而期，最能倏往忽來，若電擊雲飛」。
西夏軍作戰打頭陣的往往是最精銳的裝甲騎兵「鐵鷂子」。「鐵鷂子」，類似金國女真族的「拐子馬」，是從党項士兵、戰將中優選出的驍勇之士組成的戰鬥力很強的特殊兵種，這支騎兵裝備精良、行動快捷，配以最良的戰馬、最精的盔甲，而且在馬匹的要害處也有精鐵護具，作戰時騎士以鐵索絞聯在馬上，即使戰死也不會墜落馬鞍破壞隊形，在平原地帶作戰極具威力，除了用它作皇上的護衛、儀仗外，便是作為衝鋒陷陣、突擊敵陣的「前軍」。
李夏細細的詢問馬匹選取餵養情況，軍士們初始面對皇子，傳說中殺神威武王爺的徒弟還有些緊張，不過後來看到李夏說話和氣，待人親切，更是和「鐵鷂子」兵士一同吃了頓軍中便餐后卻是覺得這位皇子與一般王孫貴胄不同。待到見到飯後李夏和兵士們一同披掛上陣，在河灘的荒地中演練一番，完畢之後更是面不改色的從容模樣時，兵士們卻是已經將李夏看作自己人般親近了。
迷離和李毅一直跟隨，此刻卻看出各自的功底如何了，迷離仍是冷著一張臉如平日一般，李毅雖沒有像一般兵士那般氣喘吁吁，卻是額頭見汗，感到些許吃力，望向李夏的目光之中和軍士們一樣帶了許多敬佩。
轉眼已是黃昏時刻，清柔卻還未來，迷離私下催促李夏回城，道是城門酉時初刻關閉，雖然持了一品堂令牌夜裡仍可入城，但是那般招搖卻是不妥。眼看天色陰沉，似是又要飄雪的模樣，李夏亦是有些著急，但是清柔素來貼心，和赤松又是三年未見，又有些不忍去催促。正自踟躕，卻是見清柔怏怏的來到轅門，眼角還帶著些許淚痕。
李夏放下心來，打趣道：「怎麼，可是有些捨不得？放心便是，日後機會頗多，我要經常來西郊練習騎射的。」
清柔聞言，深深的望了李夏一眼，道：「殿下說笑了。」李夏有些詫異，不知清柔為何情緒這般低落，而且赤松並沒有前來相送，但迷離仍在催促，便沒有再問，四人打馬回城。
行不了一刻，紛紛的雪花落下，行到來時的路口處，卻是見了許多難民模樣的牧民被守衛的質子軍攔在路口，老弱婦孺哀聲遍野，在這茫茫雪地之中更顯凄惶。李夏有心幫助，最後卻是嘆一口氣，沒有說話，清柔掏出隨身的一些首飾之類，想要贈與路邊的一位年老婦人，卻被迷離攔下，只將一小塊乾糧送出，迷離更是看她吃完，才對清柔解釋道：「這情形，你給了她首飾便是害死了她，難民之中強梁之士必然多多，這般體弱的人吃食都會被別人搶去，只有眼見她吃完才妥當。」
正在此時，路口的兵士們分開讓出一位商賈模樣的老者，道：「明倫統領可憐你們，雖然上命難違，不能放你等入城，但是城中不少商鋪明日會來招收人手，凡是有商鋪作保的，家人可在臨近村莊覓個住處，雖然賺不了多少錢，倒也能挨過這個冬天了。」
難民們聽了方才安靜了許多，冬日寒冷，不少人私下尋覓柴薪點火取暖，但是往往近火堆的都是身強力壯的人，眾多老弱俱都在這森冷的天氣里瑟瑟發抖，那老者見了，卻是吩咐兵士們在路旁的空地又生起十餘個大火堆，有兵士維持讓難民們輪流取暖。
李夏只覺那位老者有些面熟，卻又想不起在哪裡見過，正要問迷離是否認得，清柔在一旁輕聲道：「那位好心人卻像是上回和明珠小姐一同見過的西域軒的老闆。」
李夏恍然，對迷離道：「明倫一向是興慶府中的霸道公子，不想還有這樣一面，回城后你查一下這西域軒老闆和明倫是什麼關係。」迷離點頭聽令。
因為有耽擱了許多時間，四人離了路口后不顧風雪快馬加鞭，到達城門時門丁們卻是正將將要關門，李夏鬆一口氣，出示了一品堂的令牌，順利地回到城中。
一行人來到顯德大街，眼看皇宮就在前方，卻聽見前方一陣騷亂，一隊隊兵士彎刀出鞘，急急地向前奔跑，更有些興慶府中的衙役也是全副武裝，開始封鎖道路，見到迷離手中一品堂令牌，一位捕頭模樣的衙役，擦了擦額頭冷汗，道：「四方客棧之中三十幾名客商俱都被殺了！顯德大街這樣的地方，兇徒如此狠厲，竟然一人也沒有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