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宴無好宴

大朝會啊，李夏趕到乾元殿的時候明顯感到氣氛的緊張，朝臣們無論文武，都是三兩成群，議論紛紛。尤其是那些五品六品的翰林們尤為活躍，甚至剛剛到達的李夏也成了他們的目標，竟然有人來問他這個平日從不插言朝政的五皇子對天候異常的看法，老老實實聽他們長篇大論一陣，才發覺自己果然還是低估了這時代天象的可怕性。冬日的雷聲，尤其是在新年將近的時刻，大大震動了儒生們的心理，天有異象啊，這個時代往往和朝政不和聯繫在一起，儒生們的話里話外都是一個意思，不是當政者失德，便是朝中有奸佞之徒當權，蒙蔽了陛下。

甚至於一個三十餘歲的六品官想要李夏附言進諫，參皇上多年興兵，荼毒民生，大皇子和二皇子為武者喪軍威，為文者不進忠言。李夏聽完不禁打了個激靈，好傢夥，多虧自己一直沒做什麼事，要不然這事說不得也要落到自己頭上一份，吶吶的不發一言，正思量如何從這許多文士之中抽身出來，卻不想曾為自己講過經文的太學里那位范老先生不知何時來到身畔，聽著滔滔之言，贊同的點頭，李夏無法可想，只好行過了禮，留了一雙耳朵，緊閉了嘴巴，默默聽著便是。

不一刻，透過包圍群臣身體的空隙，李夏看到大皇子和二皇子亦是到達了，只是面色均是不好看的緊。大皇子面色鐵青，明顯帶著一股怒氣瞪著周圍喋喋不休的文官們；甚至一向在文官之中形象良好的二皇子今日也是面帶尷尬之色，想來這文士們的舉動也超出了他原來的預料。

隨著上朝銅鐘聲響，群臣聲音頓消，按照品秩排成縱隊，魚貫入殿。直到此刻，李夏才和大皇子和二皇子三人聚到了一起，李夏想著感慨幾句，卻見兩人明顯別有心思，只淡淡打過招呼，也就罷了。

「眾愛卿平身！」皇上看起來氣色還好，聲音在大殿之中回蕩更顯得較平日洪亮許多，只是離得近的李夏仍然敏銳的看出在高高的龍椅上端坐的皇上眼中透出得一絲憂慮之意。

「眾愛卿有本啟奏，若是無事，便傳宴吧。」不待臣子們反應，李總管浮塵一揚，「陛下有命，傳御宴！」

眼看大群的太監宮女從殿門外一擁而入，一眾大臣們都是一陣愣怔，沒想到皇上竟是一點機會也不給，連慣例中的恭賀新年的過場都免了，好幾個想要進言的臣子們話衝到喉嚨卻是說不出來，真真難過之極。

李夏也吃了一驚，暗道看來皇上準備快刀斬亂麻了，眼神朝大皇子和二皇子那邊掃了掃，大皇子一臉興奮，二皇子倒是愣了愣，見李夏看他，擠出一絲苦笑來，低聲說道：「也好也好，順利過去就好。」說完甚至拎起長袖拭了拭額頭並不存在的虛汗。李夏心中一時好笑，也是低聲回應，「二哥和那些翰林們的關係不是一向好得很嘛，怎麼今日如此緊張？」

這一句話大皇子卻也是聽到了，轉過頭來，看二皇子如何回答，顯然他對這個問題十分感興趣。只一個李夏二皇子還不覺得什麼，此刻見了大皇子的神色，二皇子眉毛一挑，就要反諷，要知道平日里大皇子和他兩人間的爭論時都是自己佔上風的。

然而意外發生了，正當大多數朝臣們認為所謂異象一事可以拖過時，朝堂之上一個沉著堅定的聲音響起來了：「國家不寧，天降異象，陛下怎可阻塞言路？臣翰林編修張棟有本奏！」

一陣吃驚過後吸氣的聲音，李夏打量一番這位強項的傢伙，卻是對這個平素從來不聲不響的讀書人有了些許佩服，當然更多的是一絲惋惜。皇上似乎也沒有想到竟然是這樣一位清流官員發難，面色一沉，卻沒有說話，微一擺手，那位察言觀色的李總管自然知道該如何辦才符合聖意，微一示意，剛剛還有些不知所措的太監宮女便將大堂正中躬身的傢伙忽略了過去。

李夏微微皺眉，這卻是出乎了自己的預料了，一旁的威武王爺自上朝以來一直閉目養神，此刻睜開雙眼，掃了掃殿中動靜，對著李夏微微搖了搖頭，李夏心中嘆一口氣，終於沒有站出來。

一張張的案幾順著大殿的大堂一溜擺開，御宴的菜色也流水般隨著美貌宮女們一趟趟的進出而越來越見豐盛，但是那位張姓的翰林一直弓著身子立在那裡，皇上也始終沒有理他。這樣的奇怪氛圍下，本來應該入座的銅鐘聲響敲過了，殿中的文武百官們卻都沒有動作，冷場半刻之後，卻是去年主持過宴會的大皇子咳了一聲，頭一個入座，在大皇子之後，一些武將們也紛紛入席。一直在高高御座上端坐的皇上面色好看了些，對著大皇子微微點了點頭，餘下的官員們互相看了看，又有些人陸續入座了。

一品堂有資格參加朝會的人手不多，除了威武王爺和李夏兩人本是皇族，自然不能缺席，餘下的便只有四個五品官員夠資格，除了迷離是李夏親信之外，其餘的倒都是些別有根底的人，此刻見了殿中情景，卻是離了老遠拿眼神示意。李夏見威武王爺和二皇子外加大多文臣都沒有入席，卻是裝作沒有看到，只靜靜的候著。

果然，在武將們大多入席的情況下，儘管皇上似乎沒有看自己，二皇子卻是緊張起來，李夏清楚的看到他額頭上冒出的汗珠，二皇子腳步微微一動，李夏以為他就要服從之際。終於另一個人站了出來，「張大人言之有理，臣吏部侍郎明文附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