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老將

嵬名令榮四五十歲年紀，因為常在青唐一帶邊關的緣故，面色透著黑紅，一身的戎裝端坐在戰馬上，仿了盛唐式樣的明光鎧，胸前一個虎頭崢嶸怒視，倒是一副威風氣派。李夏知道他是皇上上個月從沙洲吐蕃前線調回，在年前的小朝會上剛得了武衛將軍的頭銜，倒是夏國除了大皇子李德才外有名的將軍之才，其實他在宣宗朝的時候就已經嶄露頭角，若不是當年年少輕狂和平定羌人之亂的狀元郎皇上有些不對眼，再加上嵬名一族當年在兵變的時候的站位有些模糊，料想他的官位應該更高一級才對。

見到李夏從士子中間站出來時，這位老將軍倒是一副好說話的模樣，問寒問暖，好像一旦李夏在此地出了什麼事便都是他的罪過了，甚至再三要求隨軍的醫師來為李夏檢查一下身體，直到李夏再三聲明他的身體沒有半點損傷之後才勉強作罷。李夏見得如此，本以為此行一定可以順利達成之後，卻不料嵬名令榮聽了李夏要求暫緩進軍的命令之後，一改常態，「殿下可有軍令在身？」見李夏搖頭，更是馬上接著問道：「那麼殿下可是身負陛下詔命？」待到李夏再次否認之後，他卻是大搖其頭，「這卻不好辦得很了，殿下身為一品堂堂主，應當知道，軍令如山，殿下一無兵部調令二無陛下聖旨，本將軍實難從命！

李夏心中焦急，「我並不是要將軍違背軍令，只要暫緩而已。」

嵬名令榮卻是半點也不肯讓步，「軍中命令，只知道前進後撤，不知道有暫緩這一回事！」

李夏長吸一口氣，才把心頭那股邪火壓下去，「我倒不知道將軍是如此講原則的人，但是我要提醒你，將軍，這裡是興慶府，不是在沙州了；如果你硬是要說我這個一品堂堂主管不得軍事，那麼，我以征東大將軍的名義，下命令給你，暫時停止行動，等我面見父皇之後，再做決定。」

可惜回答李夏的仍然是嵬名令榮那不緊不慢，似乎帶著一絲調侃的話語，「哎呀，我在邊關久了，竟然不知道征東大將軍這個虛位竟然已經成了軍中掌握實權的位置了，不過，在下的官位武衛將軍好似也是二品官呢，這兩個大將軍，誰管得了誰，這卻讓人為難的很了。」

「你！」李夏不想這位老將如此不講情面，倒是有些按耐不住，但是實際上，他又不得不承認，那位老將的話是很有些道理的，就他的身份來說，不管是一品堂堂主還是虛有其表的征東大將軍，都遠不足以號令邊軍。不過，這個老傢伙也是大家族出身，這些年悶在邊關吃苦，好容易皇上想起來在角落裡還有這麼一號人物調他回來，無論從哪方面講，他似乎並沒有得罪自己的必要吧？

在周圍軍士們暗自為自己主帥擔憂的時候，嵬名令榮卻是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一雙眼睛盯著那位年輕的皇子，看看那位殺神王爺的關門弟子到底有幾分成色。

就在他以為年輕人就要發飆的時候，李夏卻是在幾個呼吸之間將胸口的那股悶氣拋在一邊，再一次打量了一番這位邊關來的老將和他身邊的兵士們。這一回，倒是眼睛一亮，雖然這位新上任的武衛將軍一直以種種理由推脫他暫緩進軍的命令，但是李夏發現，軍士們對廣場上學子們的包圍圈，自從他到達的那一刻起，便再也沒有縮小過。

微微笑了笑，李夏再次開口的時候，已經成竹在胸，「老將軍說話未免太不留餘地了，且不說將軍在邊關征戰時，與我一品堂配合良好的善緣；據我所知，嵬名家除了在沙州一帶的軍中有些族人以外，大多的族人倒是在興慶府和夏州多些，將軍已功成名就，但是其他族人的前途您就不考慮考慮了嗎？」看到老將張嘴欲言，李夏卻是擺手說道：「今日李夏言盡於此，何去何從，將軍自己掂量，是圖一時痛快，讓手上沾滿這許多人的血，讓他們的家人故舊痛恨呢，還是聽我一言，等我見過父皇，若是皇上怪罪下來，自然有我這個皇子頂上。」

話一說完，李夏卻是再也不管其他，看也不看嵬名令榮，抬腿便向皇宮方向行去，終於，身後那位老將不再平靜的話語穿了過來，「殿下就這樣有把握？」李夏的腳步頓了頓，回過頭來，「將軍是聰明人，便不要在做試探之舉了。」嵬名令榮終於變了臉色，翻身下的馬來，單膝跪倒在地，李夏愣了愣，卻沒有扶他，受了他一禮。嵬名令榮磕過了一個頭，才站起身來，正容說道：「這一個頭，不是因為殿下是五皇子，而是為了殿下此時此刻仍然心繫國事，實不相瞞，自接命以來，本將曾派人到大皇子府和二皇子府中送信，可是直至此刻，宮中仍沒有進一步的旨意傳出。非是本將故意拿大，只是此種情勢，危急萬分，本將久在邊地，不知京城種種，若殿下不是敢擔當也能夠擔當的人，本將實在不敢拿自己從邊關帶回來的這三千弟兄的性命冒險。」

李夏心中一動，沖著嵬名令榮和周邊將士行了一禮，「眾位將士的忠貞之心，本堂主定會讓陛下知曉，如此，此間事物，便托於將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