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地動
「夏兒來了?」皇帝道,一張冷冰冰的臉上擠出一絲笑容,「沒想到朕這三個兒子裡面,真正碰上這等大事,竟然兩個大的都縮在家裡或者避禍,或者幸災樂禍等著朕將這些儒生殺了,或者朝廷被儒生言論所制,偏偏是這個金國公主生的兒子年紀小些,還不知道藏拙的道理啊!呵呵,哈哈哈哈。」
這一番狂笑不要說將那位本來就瑟縮的小太監嚇得夠嗆,就連李總管也是心有戚戚,在心裡哀嘆一聲,罷了,皇上十幾年來都未曾如此失態過,這個小傢伙的性命算是保不住了。搖了搖頭,李總管將心頭的那一點小慈悲拋開,卻是勸道:「陛下且寬心,既然五殿下此刻來到書房外求見,想來皇宮門外的事情還沒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事情尚有挽救之道啊。」
「時辰上有些對不上,哦,朕知道了,嵬名令榮那老賊,也不枉朕將他丟在邊關十幾年,終於不再只是一根筋了,倒還知道了些許變通,旨意發出了這麼久,也虧得他磨磨蹭蹭直到現在還沒有入宮繳旨。」皇帝口氣中雖然頗有抱怨,可是卻是緩和許多了。
李總管當然聽出了皇帝語氣中的那一絲如釋重負,也湊趣般的笑了笑,「這還不都是陛下慧眼識才,知道他一副直腸子的丘八習性,這才放在邊關歷練,想來經過這十餘年,終於成就大將之才,皇上此前將他調回京城,當真是洞察先機,此刻正好用上。」
明知道李總管所說恭維之意更多些,皇帝卻是頗為自得的點了點頭,「不錯,總算稍慰朕心,你這就出去把夏兒叫進來吧,想來,這幾年間,朕倒是對這個小兒子有些過於嚴厲了。」
李總管微笑著應了聲,正要出去,皇帝卻是又開了口,「算了,這個當口,夏兒還是不要太出風頭好些,你先傳令到嵬名令榮那裡,讓他暫緩進軍,再傳朕的口諭給宮門外聚集的士子們,那個薛章不是領頭的么,讓他們寫份進言傳進宮來,朕也好好瞧瞧,這幫子讀書人究竟是什麼心思。」
李總管聞言心下一緊,皇帝對五皇子的愛護心思竟然如此深麽?日後的交往之中少不得多留些心思了,正思量間,又聽皇帝指著那小太監淡淡吩咐:「朕這裡不要人伺候了,你把他一併帶下去吧。」李總管心下嘆息一聲,卻是低下頭來,口稱遵旨不提。
李總管領了那倒霉的小太監出了門,卻是正撞見李夏在御書房門外等得心焦,見李總管出來,急急地迎了過來。李總管知道他必是為了宮門外的事情心中著急,本來不應說的,想到皇上此前的態度,卻是改了主意,只說:「殿下儘管寬心,您的心思皇上已經知道了,奴婢卻是正有要事在身,殿下只管侯在此處,不久陛下自會召見。」
徑直出了內宮的角門,在御花園的一處不起眼的花匠住所處和一位花匠打扮的中年人碰了碰面,李總管這才領了那小太監出了內宮的明德門,徑直往皇宮的正門處走去。那小太監此前一直面帶崇敬感激的隨著李總管走動,直到見到李總管這般地位的人竟然親自和一個小花匠講說話,這等詭異之事卻也絲毫不避諱他,這才怕了起來,卻是越走越慢,慢慢的由離李總管一個身位拖成了一丈遠近。
當李總管終於轉過身來的時候,看到的卻是小太監跪倒在地上,磕頭如搗蒜,李總管嘆一口氣:「咱家的心腸真是越來越軟啦,罷了罷了,本來想著讓你多活一刻也是好的,沒想到這一路上,倒是讓你多受了許多折磨,反倒是咱家的不是了。罷了,看來你也是個機靈的,知道今天實在是你運氣太背,這也須怪不得皇上,看在最後你這幾個頭磕的實在,你說說還有什麼未了之願,只要不算太離譜,咱家給你做主,定不讓你去見地藏王菩薩時還心有不甘就是了。」
小太監聽到李總管如此保證,倒也光棍,抬起頭來,額頭上的鮮血順著臉頰流下來,擦也不去擦,只說道:「小人知道個人有個人的命數,這也須怨不得旁人,小人本就孤苦無依,是為人奴婢的命,佛爺垂憐,讓小人入宮前跟隨的小公子對自己親如兄弟,倒也不枉此生,只是後來主家獲罪,小公子也入宮為奴,小人進的宮來原也是為了找尋他,報答當日的恩德.。現在性命不長,別無牽挂,只希望總管大人日後見到小人的那位主子,關照一二,就是對小的的大恩大德,便是在陰間也日夜誦經保佑總管日後福佑綿長。」說罷直盯著李總管,臉上的祈求之色便是李總管見慣了也不免心下戚戚然。
「罷了,罷了,你小子還是個這般的忠僕,實在難得,咱家好人做到底,你將他入宮前的名字告知咱家,日後在咱家管轄範圍之內,讓他過得舒服些就是。」
過得盞茶時候,御書房內,皇帝從遐思中回過神來,自言自語道:「時辰也差不多了,也該讓夏兒進來,朕這個做父皇的,少不得勉勵勉勵他,也省的他心裡有什麼怨懣的心思。」咳嗽兩聲,清了清喉嚨,皇上剛要叫人宣五皇子覲見,卻聽見外面一陣喧囂,不一刻,御書房的門吱呀一聲,從外面打了開來,一個人影急匆匆沖了進來,卻是將皇帝嚇了一跳。
來人卻並不知道,他的到來差點讓皇帝將他與十餘年前的某次事情聯繫起來,見到皇帝正坐在書案前,卻是馬馬虎虎的行了一禮,膝蓋還未曾著地,便馬上直起身來,口中說道:「父皇,禍事了,您還不知道嗎?」
皇帝從驚訝中回過神來,看清楚這位冒冒失失闖進來的正是他剛剛稱讚的五兒子時,卻是胸中一股火氣直升到腦際,「慌慌張張,成何體統!朕還沒讓人宣你覲見呢!不過是千把手無縛雞之力的儒生而已,就把你這征東將軍嚇成這般摸樣,若是有朝一日,朕令你領兵出征,見到敵人,豈不是要望風而逃了!」
皇上的口氣如此嚴厲,李夏卻好似沒有聽到一般,上前幾步,從書案上找出不久前傳到的緊急奏摺,送到皇帝面前,才接著說道:「兒臣這般來,卻不是為了宮門前的事情,剛剛在御書房外,兒臣接到一品堂屬下千里加急急報,涼州昨日夜裡地動,地震震塌了民屋千間以上,急件發出之時,便有數百軍民死傷,更有甚者,涼州卧佛寺中的卧佛大像,在地震之中也有損傷。當下人心浮動,若是消息傳開,有人散布謠言,兒臣恐怕」
皇帝一張臉冷到極點,急急的將奏報封皮撕掉,三兩眼看完,卻是癱倒在座位之中,喃喃道:「難道,當真是朕失德於天下嗎?」「父皇!當務之急,當是迅速解決宮門處的事情,涼州地震一事,消息剛剛傳到京城,想來此時京城裡知道的不過寥寥數人而已,馬上處置,雖難從容,但想來可以平安度過。」
「不錯,」在李夏講述的時候,皇帝慢慢坐直了身體,朕即位以來向來兢兢業業,從不怠政,這等徵兆,莫不是當真有人想效仿當年兵圍乾元殿的故事麽!這卻是不能,朕又豈會像襄宗堂兄那般無能?
「夏兒,聽你如此說,朕心甚慰,你果然長進不少,此一次,無論事後結果如何,你都立了一大功,朕便著你即刻赴宮門處,全權處置儒生們上書一事,,你如何具體處理朕一概照準,只是這等微妙時刻,朝廷沒有錯這一條卻是不可含糊,威武王弟此刻想來也應在宮門,具體處置,你可多多聽取他的意思。」
不待李夏推辭,皇帝接著吩咐道:「來人,傳令大皇子二皇子,並六部主官三品以上者,即刻入宮覲見!」
「傳令興慶府四門城守,今日起關閉城門,無宮內諭令皆不得出入!」
「傳令,武衛將軍嵬名令榮即刻收兵出城至城西大營接管兵權,封鎖東西交通,人員禁止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