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赴宴(下)
王老大人80大壽,來的人著實不少,蕭欽和眾人還未走進宴會主廳,聽到裡面已經是人聲鼎沸。蕭欽一進門便見到父親站在那,問過父親,才知道剛才已經拜過壽了,現在只等開宴。蕭昭本意是讓蕭欽在這宴會上博得聲名,只是現在已經改變主意了,當下馬上就要開宴也不及細說,只是叮囑蕭欽千萬不要強出風頭,不要惹事,悶聲喝酒吃飯就是,說完便離開了。蕭欽正想趁著這機會表現一番,卻不知父親為何又改變主意,又想我才不過十三父親就讓我喝酒了么?殊不知在古代十三歲雖然不小了,可也沒到放任的年紀,只不過蕭欽在父親面前表現出的才華讓蕭昭不知覺的忽略了他的年紀罷了。
蕭昭本想借赴宴為蕭欽鋪好出仕之路,可到了王府才發現來的權貴多半與自己沒有往來,而且剛才言談之中幾位大人頗有為自己的公子出頭的意味,蕭昭心知就憑蕭欽那日顯露的才華著實不是這幾位紈絝公子所能相比的,若是蕭欽出場風頭必會蓋過諸位公子,而這幾位大人卻不是寬宏大量的主,少不得會記恨在心,到時反倒不妙。想到這些,蕭昭特意在門口等著蕭欽有意叮囑了幾句,可時間太急也沒和他說清楚,誰知道自己這位公子明不明白?
宴會開始了,王老尚書許是年歲已高並未前來,只見上首一人做了幾句開場白,廳中吵鬧,蕭欽做得遠也沒聽明白只是看那人衣著似乎不是王侍郎,隨口問了問旁邊的人知道那是王家二公子,蕭欽心道難道父親大壽兒子反倒沒回來么?莫不是朝中有什麼大事?這種念頭在蕭欽腦海里一閃而過,也許是前世古裝戲看多了,自己也變得多疑起來,蕭欽搖搖頭只有苦笑。
雖說是家宴,排場卻是大得驚人,看坐在首席的一人衣著華麗,既是滿面含笑也掩藏不住那倨傲的神色,也不知什麼來頭。蕭欽有意在席間找了找父親,發現父親也不過是做得靠前一點而已,看來大人物著實不少。想起蘇琪瑜來,又舉目四望,卻是沒有見著,這下蕭欽也有些訝異,既是來拜壽的怎麼會不來宴會?不過蕭欽也沒多想,他本不喜歡這種場面,這會再也不去管他周圍如何吵鬧,只是低頭喝酒吃菜,權當記住父親的囑咐了。
待到酒酣耳熱之時,那場面越發凌亂,已有不少人不勝酒力已然醉倒,而這個時候也就是你方唱罷我登台的時機了。王二公子站了起來,對為首那人點了點頭,開口道:「諸位親朋,今日家父壽誕煩勞各位親臨,家宴簡陋,不周之處望請見諒。」這時候,想是大家都知道這重頭戲將要開鑼的緣故,廳中安靜了下來。王二公子話鋒一轉:「適逢此會,京中來了幾位青年才俊,敝處雖比不得那京城文采繁盛,卻也是心仰慕之,諸位若是無事不妨見識一下這京中文采,我宣州何幸或分得一抔風流。」說完對著為首那人一禮,含笑道:「李公子。」蕭欽問了旁邊的人,也沒人知道那李公子身份,不知究竟是何許人,竟讓王二公子也如此尊重。
這時,那李公子站起身來,注視著眾人,緩緩開口:「王公子客氣,在下心知宣州雖不比京城,卻也未必沒有人才。只是我這幾位朋友名動京華,這次遠道而來,雖說王老大人壽誕晚輩們見個禮也是應該,只是他們也是忙裡偷閒沒什麼時間久待,宴會一罷便要回京。不過臨別贈言總是要有的,如此也只有委屈各位了,他日各位蒞臨京城在下一定聆聽高論。」說完,也不理眾人反應,徑直看向旁邊幾位華服公子。
這幾句話說得再明白不過了,在座之人都是老於世故即便是後生晚輩也不是榆木腦袋,蕭欽卻也是聽得清楚,這是打算只讓京中幾位公子表演了。宣州眾官員心中憤怒,卻是不敢發作,有些識得這位公子的自是噤若寒蟬,那些不認識的也心知這人既連王家也不放在眼中自是少惹為妙,一時場面靜得出奇。蕭欽看了看父親,蕭昭倒是一臉平靜。
那幾位華服公子正要站起身來,忽然又有人開口了。只見上面角落裡一人站起身來,悠悠道:「李公子大才,想必是不屑於此獻醜的,只是在下也從京城來,這幾位公子既是名滿京華,怎麼我卻不大識得,莫不是在下孤陋寡聞?」
那李公子見了此人面色變了一變,正沉吟該如何開口。旁邊王二公子忙不迭的走了過去,口到:「馮公子,你怎麼坐在這方才聽管家說馮公子不喜熱鬧不會來宴會因此...因此..」說話間滿臉尷尬。那人倒是笑了笑說了句不打緊又讓那王二公子回去了,王二公子回頭看了看那李公子冷峻的神色也只好走了回去,只是心中不安又吩咐幾個下人守在馮公子身旁。
蕭欽見那人眉宇之間和蘇琪瑜倒是有幾分相像,不由多看了幾眼,只是那人生得比蘇琪瑜要高大許多,不過既然他姓馮自是不會和蘇琪瑜有關了。蕭欽又問了問旁人那人的身份,這會倒是有人認識是宰相馮大人的公子馮紀。
那幾個華服公子聽著馮公子的話剛站起的身子又坐了回去,臉上頗有些不快。李公子冷笑道:「聽聞馮大人在京中頗有些麻煩,馮公子倒是雅興不小,只是不知這宣州由何勝景?」其實宰相大人的公子來宣州,只要一打聽便能知道,只是那李公子眼高於頂,自是不會在乎這些,因此這會有些措手不及。眾人看這李公子面色不善,馮公子也是目光炯炯,識得的人自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不識得的人也樂得看看熱鬧,場中一時只有馮李二位公子的聲音清晰可聞。
「王老大人壽誕,家父不能親來,特命在下前來拜賀,我可不大喜歡遊山玩水。」馮紀說完淡淡的朝王二公子看了一眼,那王二公子果然是有些不悅。
李公子自知失言,都是來拜壽的怎麼能說人是來遊玩的呢?這無疑是打王家的臉。聽這諷刺的話,也不好介面,忙回過頭去對著眾人說道:「我也是前來拜壽的,不好壞了大家興緻,在下請這幾位公子即席填詞一首,一為主人增喜,二來請教在座諸公,若是有此雅興,不妨也出來寫上一寫。」
在場之人心中不忿,剛才還只想讓京中公子出風頭,這會被人擠兌,倒是拿這個來做擋箭牌。不過雖然李公子這樣開口了,誰又不知道這只是託辭,誰敢輕言,得罪這位大人物。馮紀見李公子這麼說了,雖知言不由衷,氣氛已是破壞了,卻也無可奈何,只好坐了回去。
那幾位華服公子眼見馮公子出來攪局,以為沒戲,這會又峰迴路轉自是喜不自勝,都使出渾身解數賣弄起來,蕭欽聽了聽無非是些粉飾太平的陳詞濫調,雖說有些才華,卻也不可能這樣的人就名動京華吧?當下不由相信了馮紀的話,李公子不過是讓這幾位藉機出名罷了,就憑這幾人的才華恐怕很難壓過宣州才子,所以才不讓眾人開口。在座諸人自是心知肚明,只是懼怕李公子的氣勢,即便是想出風頭也只好憋著了。
那幾人表演得盡興了見沒人出來應對,竟然不知天高地厚以為是自己的才華鎮住了眾人,提出要和宣州諸人來個比拼,在場之人早就不忿聞言頗有幾人躍躍欲試。李公子自是知道京中幾人的斤兩,見勢不妙,忙開口道:「今日王老大人壽誕,幾位公子以詞道賀實是增了幾分喜慶,這比拼之事恐怕不便在這喜宴之上作為,各位他日若是進京,在下做東一定讓諸位盡興。」見眾人不語,又道:「當今皇帝聖明,國中無事,這宣州雖不比京城繁華,卻也是盛世之景,人文薈萃,著實讓人欣喜。」
蕭欽聽到這,忍不住暗罵這人也忒無恥了,誇宣州也還要加上不如京城的話,真是恬不知恥。蕭欽聽著幾位京中公子的無聊詞句早已不爽,這會又聽這李公子在這粉飾太平,實在窩火,這南唐地小國弱,戰事未已,更是強敵環伺,何來的國中無事,盛世之景?想必這禍國殃民之輩也就是這種人吧,想到這,霍地站起身來說了一句:「只可惜舉目見日,不見長安!」
李公子正滿面春風看著眾人,聞言立即變色,眼睛直直的朝蕭欽看過來,眾人本以為這場受氣的宴會也不會有什麼波折了,這會聽到這麼一句也紛紛向蕭欽看了過來。一旁蕭昭心中惶急,愁容滿面,心想自己開始還擔心這小子會闖禍,惹了諸位大人,卻沒想到李公子也來了,只是後來見李馮二位公子鬥嘴,看蕭欽也只是喝酒吃菜沒有抬頭以為他不感興一顆心才算是放了下來。哪知道宴會快要結束了,蕭欽卻來了這麼一出。那馮紀倒是頗感驚訝,宣州竟然有人敢頂撞李公子,還說了這麼一句,這戲怕是有些好看了,也是盯著蕭欽不語。
在座都是讀書之人,蕭欽這話什麼是意思自是清楚的很,眾人一時間都沉默無言,盯著蕭欽的目光也都垂了下來,不知想些什麼。晉明帝說這句話的時候,正江北淪陷,晉室偏安之時,晉明帝當時還是太子,以日近長安遠,故園遙不可望心中有感而發,甫一出口,群臣俱驚,或感傷流涕,或沉默無言。這「日近長安遠」之典故自是流傳甚廣,蕭欽上學的時候也是學過的。這會說出口來。見眾人沉默,知道是觸動了人心,心中說不出的暢快。
那李公子心下憤怒,這小子不知道什麼來頭竟敢不言不遜,當面頂撞自己,剛剛被馮紀擠兌沒有發作,這會少不得要找回來,正待出聲呵斥,忽然聽前院中響成一片,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只見一個家丁神色惶急的跑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