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游敬亭山(上)

第十章 游敬亭山(上)

敬亭山位於宣州城北,原名昭亭山,晉初為避司馬昭諱,改名敬亭山。敬亭山本屬黃山支脈,東西綿亘十餘里,有大小山峰60餘座,主峰名:「一峰」。自謝眺在此寫下《游敬亭山》詩后,李白也在此留下「相看兩不厭,只有敬亭山」的佳句,敬亭山由此聲名鵲起,如今儼然成了人文勝景,亦是宣州文人士子集會之地。

今日不是文人集會的日子,雖說遊人不少,卻是三三兩兩不能成群。蕭欽二人徐步行來,一路上看到這些人行色匆匆,倒不像是有心遊玩的。蕭欽便想到前世的遊客不也大都如此么,旅遊只是為了留個記號,沒想到古人亦然。

敬亭山只是小山群,蕭欽本對這小山沒什麼興趣,只是心裡也有些仰慕先賢才隨著姐姐游這一遭,可這一路過來見到的文人題字一多半都不認識,這題字之人更是沒有印象,便覺得這敬亭山也不過如此了。蕭若卻是興緻盎然,一路上都十分歡喜,話也多了起來。要知道雖說這時代風氣尚開放,可蕭若是大族子弟,又是官宦人家的女兒,家教甚嚴,平日里也是難得出門,更不用說這次沒有隨從了,自是和前世放任慣了的蕭欽感受不同了。

不知覺二人已經來到一座亭前,抬眼看去正是那聲名在外的謝公亭。蕭欽稍稍提起了點興趣,好歹這小謝自己還是認識的。二人走上前去,這亭前便有刻有小謝寫與敬亭山的詩《游敬亭山》:

「茲山亘百里,合沓與雲齊。隱淪既已托,靈異居然棲。上干蔽白日,下屬帶回溪。交藤荒且蔓,樛枝聳復低。獨鶴方朝唳,飢鼯此夜啼。渫雲已漫漫,夕雨亦凄凄。我行雖紆組,兼得尋幽蹊。緣源殊未極,歸徑窅如迷。要欲追奇趣,即此陵丹梯。皇恩竟已矣,茲理庶無暌。」

二人在亭前佇立良久,蕭若也不說話,蕭欽雖然對小謝沒什麼好感,可看著眼前的詩句和不遠處的遊人,心裡也是有些感慨。

小謝寫這首詩的時候實在不是什麼得意之時,雖然詩人出身高貴,卻是命途多舛,屢次捲入皇權鬥爭中不能自拔,最終為人所害,落得一個英年早逝的下場。小謝留得一世詩名,卻一生短暫,他後來舉報了自己的岳父王敬則,王敬則最後因謀反被殺,而小謝的這一點從來都為人所詬病,蕭欽想到這也是不大舒服。有人以為小謝處於當時的境況也是不得已而為之,不過蕭欽卻不這麼想,再怎麼也不能為了保全自己出賣至親吧,這樣實在是說不過去。

這宣州正是小謝最後難得的休憩之地,只可惜即便是在宣州,小謝也沒能真正遠離濁世。看這詩句,也是明明白白,小謝是鬱郁不得歡欣的。宣州遠離京城,敬亭山風景秀麗,本來是修養的好處所,可惜小謝卻不是一個想得開的人,也許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吧,他想到的還是自己的不得志,自己的失寵。這一篇詩句正是小謝矛盾心情的寫照,一邊想遁世,一邊又不甘心。

蕭欽想明日自己便要踏足官場,仕途險惡,也不知道將來會有多少坎坷在等著自己,小謝的境遇不也是千百年來讀書人的境遇么?只希望自己不要有這樣的凄風苦雨好了,我命由我不由天,自己能活在這世上就已是逆天而來,又何妨再拼一回呢?有了這般想法,蕭欽頓時生氣滿腔豪情,眼神也清澈了許多。

一旁久未開口的蕭若這時輕輕的「咦」了一聲,蕭欽順著姐姐的目光看去,只見遠處兩個女子正向這邊行來,那前面一人不正是中午所見的宋晴么。這雖說人生何處不相逢,可這相逢是不是太快了些,蕭欽有些迷惑。

蕭若不好意思拉著蕭欽,便自己舉步迎了上去,蕭欽只好跟在後面。

「妹妹不是回鄉了么?怎麼會在這裡?」

「姐姐,我本想今日便啟程回洪州的,只是我剛出酒樓,家裡便來人了。我和表弟本是回去有些事情,這回聽來人說已經沒事了,我明日便要回京了,聽聞這敬亭山聲名,就過來看了一回。」

「難怪,你是剛來么?我們來了有些時候了,倒沒有見到你。」

「我也來了一會,我是從那邊上來的,怕是錯過了吧。」

二人一問一答,就當別人不存在一般,蕭欽打量了一下,剛才離得遠沒有看清,這會再看跟在宋晴後面的女子面容清秀,一身丫頭打扮,想是宋晴的丫鬟了。只是這中午見宋晴還沒有丫鬟,怎麼這麼快就來了個丫鬟,難道是老家人送來的?這服務還真是周到,蕭欽也釋然了。

「姐姐,陳勃呢?怎麼沒和你一起?」蕭欽隨口問了一句。

「表弟不喜歡這些,現在已經啟程回京了。」宋晴仍是不敢看蕭欽,只是漫聲答道。

「妹妹,你別怕他,他這人就這樣,不知道收斂,你越這樣他越得意。」蕭若見這情形笑著對宋晴道。

蕭欽表面上默不作聲,心裡嘿嘿直笑,你個小電燈泡走了正好,我和兩位姐姐說話有你多礙事。又想,好像現在有三位姐姐了,不錯不錯,雖說只是個丫鬟,可在蕭欽眼裡這女子只有美醜之別,那是沒有尊卑之分的。蕭欽也是個正常男人么,見了美女哪有不動心的,不過他也知道要是見了動心的女子就要收入房中,那這事也太便宜了,不過能和美女多說會話也不錯。

幾人一路說著話,蕭若和宋晴是越發親熱了,只是她們說的話蕭欽也難得插上嘴,蕭欽本想逗逗那丫鬟,可哪知道那丫鬟根本不理他,蕭欽沒趣得緊,跟在後面長吁短嘆,惹得蕭若嗔怒不已。

敬亭山上還有一處樓台最是有名,李白曾在此寫下他的名篇《秋登宣城謝朓北樓》(江城如畫里,山曉望晴空。雨水夾明鏡,雙橋落彩虹。人煙寒橘柚,秋色老梧桐。誰念北樓上,臨風懷謝公。),這樓也被稱為謝朓北樓。

蕭欽一行人邊走邊看,不一會便到了這北樓所在,有詩仙前跡於此,蕭欽也是快步等樓,也期效法先賢俯瞰一回宣州吧。蕭欽此時登上這北樓,亦是秋天,想和李白所見應該是差之不多吧。果然是「江城如畫里」,此刻的宣州城靜謐無聲,城中熙熙攘攘的景象此刻看來添不了一絲喧鬧,城外小橋流水也散發出別樣風情。蕭欽對著腳下的城市發了一回呆,以至於姐姐叫自己都沒聽見。

蕭若叫了一聲見蕭欽沒反應,稍稍提高了音調,又叫了一聲,蕭欽這才回過神來。蕭若指著樓中一處顯眼的石碑,對蕭欽言道:「李青蓮的詩,你不是說佩服得緊么,怎麼一上來就在那發獃,這正主反倒不聞不問了。」

「我也想學他「臨風懷謝公」嘛,這不也在這臨風懷李公了。」蕭欽笑著。

「少耍貧嘴,你且作一首詞來,也不枉今日登臨一回。」

「這…姐姐不是存心為難我嘛,我都沒準備,哪兒寫得好啊。」蕭欽一聽姐姐讓自己作詞,頭都大了,以前那些詞可都是抄襲別人的,自己可沒那本事出口成詩。

「你不是自詡才高么,這會怎麼又謙虛起來了,不當著你宋姐姐的面表現一回?」蕭若和蕭欽呆在一起久了,把蕭欽的語氣學了個囫圇,這會便調笑起蕭欽來。

想到宋晴在這,蕭欽自覺應該表現一下,不然不是讓人給看扁了。可這不是想表現就表現得了的,自己不會作詞,要抄襲別人的還得應景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蕭欽搜腸刮肚,半天也沒能想出哪一首詞合此情此景。

蕭若見他眉頭深皺,以為他是在苦思冥想,也沒在意。

宋晴見他半天沒有言語,也不疑有它,以為是蕭欽想做到盡善盡美,因此躊躇,便開口道:「這興之所至,你就隨口吟它一首就好。」

蕭欽被宋晴這麼一說,好似被激起了許多才情,略微沉吟,便開口吟出一首:

「孤館燈青,野店雞號,旅枕夢殘。漸月華收練,晨霜耿耿,雲山摛錦,朝露清清。世路無窮,勞生有限,似此區區長鮮歡。微吟罷,憑征鞍無語,往事千端。

當時共客長安。似二陸初來俱少年。有筆頭千字,胸中萬卷,致君堯舜,此事何難。用舍由時,行藏在我,袖手何妨閑處看。身長健,但優遊卒歲,且斗尊前。」

蕭若早就知道蕭欽在詞上的造詣,這會也不覺得驚訝。宋晴卻不一樣,要說作詞,本朝自君至臣,都熱衷此道,她以前也算是接觸不少,可蕭欽的這首詞與當今流行之詞句卻有很大不同,而且這首詞如此老道,造詣之深,讓宋晴一時震驚不已。她想到這會不會是抄襲別人的作品,可很快就被她否定了,就算是當今聖上和宰相大人亦未必有此造詣,即便是安定公也從來沒寫過這種類型的詞,又何論抄襲。

蕭欽看宋晴神色,知道她一時肯定是呆住了,這樣的情形也不是第一次見,恐怕以後也還會有,蕭欽早就釋然了。

這首詞是宋代蘇軾所作,詞中所詠乃是對自己懷才不遇的感慨憤懣以及欲獨善其身的表白,詞中「當時共客長安。似二陸初來俱少年。」兩句則是蘇軾對自己和弟弟蘇轍俱是宦途失意,想起當年意氣風發而感慨。要說,蕭欽把這首詞用在這裡是有很大疏漏的,且不說情感如何,就是這「二陸」一句也說不過去,不過蕭欽也沒想起其他更合適的,一時也就這麼一首了。蕭欽知道宋晴會問起,因此心裡也是想了一回的。

果然,宋晴開口了:「剛才聽姐姐說起,我還半信半疑,沒想到你果真有如此才華。只是你這樣的年紀怎麼會有這樣的感覺?你不是還未踏足官場么?『二陸』一句又是何意?」

「晴姐姐,我這只是代古人抒情,李太白當年不就是如此境遇么?我只是追慕先賢,為李太白感到不值而已。『二陸』一句也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借用這陸家兄弟的感情罷了。」蕭欽早料到宋晴會有此一問,因此不慌不忙。

蕭欽想,說什麼半信半疑,多半是不信了,現在可就由不得你不信吧?蕭欽心裡有了計較,還主動把這「宋姐姐」改成了「晴姐姐」,一下子顯得親熱了許多。宋晴這會正執著這首詞呢,根本沒注意到這變化,一旁的蕭若卻是洞若觀火,微微蹙眉,卻也沒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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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夢之重生南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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