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絕境
蕭欽並不指望慕容府能幫忙守城，他們能不落井下石就算是萬幸了，不過這心裡還是抱著一線希望，但願他們能出面維持這現有的局面。這時的蕭欽才覺得今天在宴會上有些失策了，當時的意氣用事怕是已經得罪了這綠林魁首。原以為武陵城已經是囊中之物了，誰曾想這一切竟然只不過是一個局。
慕容清讓兒子先進去了，見蕭欽進來，心裡倒是有些嘉許的意味，他想必已經看出了我慕容府在朗州的地位，既然他有膽量來了，且看他怎麼說吧。
「慕容先生，想必你已經知道了，王逵所部兩萬餘人正圍困武陵。」
「哦？不知是哪支部隊？」
「這個…在下對楚軍並不了解，我也不知。」蕭欽臉上僵了僵，是啊，這支部隊是誰統帥的我都還沒弄清楚。
「就算是王逵圍城，與我們慕容府又有何相干，不知蕭將軍此來為何？」
「我想請慕容先生幫助我維護武陵城內秩序。」蕭欽覺得這話雖然委婉，可意思也是清楚的，他應該能明白。
「我慕容府既非官府，又非軍隊，只恐有心無力。」慕容清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蕭欽知道他不會這麼輕易答應，可自己也實在是沒有辦法，外面有敵軍圍城，若是再後院起火，那剩下的兩千將士必然死無葬身之地。慕容府的實力令武陵城中官員士子們如此忌憚，若是他們能出面維持，其他人自然不敢稍動。
蕭欽雖說人是來了慕容府，也是有求於人，可從心底他還是看不起這綠林中人。見慕容清裝腔作勢，心裡不由一陣厭惡，臉上也表現出不耐的神色。慕容清看到了蕭欽的變化，仍是不改笑意。
「慕容先生太謙了，小小的武陵縣只怕是慕容府根本沒放在眼裡吧，這事慕容先生若是不能作主，那煩請通報你家主人。」蕭欽見慕容清雖說只是慕容府的管家，可在朗州想必是有全權的，這麼說不過是想激一激他罷了，慕容家的家主自然是不會在這朗州的，何來通報之說。
「自然，這些小事我本來也不想去管。聽蕭將軍說，是王將軍打回來了，那我更不想管了。蕭將軍不過來了一天，王將軍可是視武陵為自家性命，他有大恩於武陵百姓，你覺得我會幫你么？」慕容清笑意更甚，頭也不回的走進了內堂。
「你…」蕭欽也不知現在該說什麼好，剛才還好好的，怎麼這麼快就變臉了。蕭欽也知道自己的話說得有些過了，可話已出口，想收回也是來不及了，蕭欽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對綠林人士這麼反感。
這裡看來是不會有什麼結果了，蕭欽呆立半晌，也只好告辭了。蕭欽正準備回去，卻見慕容清又出來了，手裡還拿著一封信。
「剛才你的私心已經影響了你的判斷，年輕人，切忌不要浮躁。不過我是不會容許武陵城落在別人手裡的。這裡有一封信，你去城外營中親自交給他們的統帥。」慕容清把信遞給蕭欽，又強調了一句：「你一定要親手交給他，否則這信也起不了什麼作用。」
蕭欽不知道慕容清這是什麼意思，正想開口詢問，慕容清卻只是搖了搖頭，回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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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事關重大，蕭欽一時也拿不定主意。若是慕容清有詐，那此行可就是有去無回了。但萬一這封信能左右這戰局，讓武陵轉危為安，那今天這趟又能不去么？
蕭欽本想回府和林雪妍商量商量，可騎在馬上，眼看已經過了節度使府，蕭欽還是沒有下馬。
若是林雪妍知道了這事，多半是不會讓我去的。蕭欽現在越來越覺得林雪妍的眼裡只有我，其他的事全都淡了，蕭欽甚至覺得有時候在她眼裡連報仇都變得不那麼重要了。這次即便是真的有助於我守住武陵，她也不會讓我孤身犯險的吧。
蕭欽猶豫之間，忽而想起一首詩來，「君王城上豎降旗，妾在深宮哪得知。十四萬人齊解甲，寧無一個是男兒。」
這首詩本寫在十數年後，蕭欽也不知道花蕊夫人現在是不是已經在蜀國宮中，不過她的這首述亡詩倒是在後世廣為流傳。「十四萬人齊解甲，寧無一個是男兒。」這世間的事，不怪男子無能反怪女兒無義本就是南轅北轍，若論紅顏禍國，那就著實是冤枉了。身為七尺男兒，身死國喪卻歸罪於一個弱女子，不也是可笑得緊。花蕊夫人的詩可謂一語中的，不戰而降縱算是有千般理由那也是令人齒冷的。
細細咀嚼著這首詩，蕭欽心中漸漸升起一股柔情，若是武陵城破，林雪妍也是難逃厄運，不為這兩千將士的安危，為了心愛的女人自己也必須要走這一遭。自古不愛江山愛紅妝總是為人所笑，可蕭欽卻義無反顧，從前如此，今天如此，以後亦是如此。若是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保護不了，這家國天下又何從談起？
更何況只不過是去一趟敵人的軍營，並不一定有生命之虞，即便是真的是死在了外面，又有何懼？困守孤城，橫豎也是個死，不過就是晚幾天而已。
蕭欽不想再去軍中麻煩，若是此行能生還，那這說與不說都是無關緊要，說了反而可能動搖軍心。若是不能生還，或戰或降，就由得他們自己選擇吧，也無需多說了。
林雪妍現在也不知道睡了沒有，但願我還能平安回來，還能再見到她。蕭欽把王成叫過來交待了幾句，若是敵軍攻城，一定要保護林雪妍周全，實在不行就送到慕容府。慕容清即便是想害我，想必也不會對一個弱女子下手吧，林雪妍待在慕容府應該能保萬全。
王成雖然不明白蕭欽出城去做什麼，可見他一臉的慘淡，說話也像是交代後事一般，隱約也能猜到幾分，必定不是什麼好事。這些日子，跟在蕭欽身邊，他從來沒把自己當一個下人看，還時時提點自己，王成對蕭欽的感戴是一日深似一日。不過王成已經是今非昔比，軍營中的磨礪讓他的頭腦成熟了許多，他知道這時候已經沒法阻止他了。既然他把這麼重要的事交代給自己，自己就一定要不負所托，保護林雪妍周全。
蕭欽看王成好像要說什麼，終究卻沒有說出口，知道他是關心自己，可這事他也幫不上忙，只願他能好好保護林雪妍就是了。
打開城門，迎面吹來一股涼風，蕭欽打了個冷顫，打馬直往敵軍營中行去。
風蕭蕭兮易水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