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河東風雲(上)
黃河北岸,平陰渡口。
一年前,周元跟隨呂布在此大破河內王匡,斬首俘虜共兩萬人。當日殺的這裡是流血漂櫓,黃河泛紅。而今一年過去,這裡已經換了主人。
「牛三爹,你聽說了么?洛陽城裡貼滿了告示,說讓我們回去呢。」渡口北岸歇著一群衣衫襤褸、拖家帶口的人。這其中,有一個青年漢子向一個老漢說到。
「回去?回去幹什麼?吃苦受罪!那董卓還有那些西涼兵,沒一個好東西。自打他們進了這洛陽不到兩年,娃娃皇上就有了倆,以前的大臣們死的死逃得逃,咱們呢?一年到頭收不了仨瓜倆棗,還得讓他們搶去,我才不回去呢!」那老漢一邊說,一邊嗑著草鞋裡的土坷垃。
「可是我聽說洛陽換人了。上次董胖子被山東聯合軍打敗之後,好像去了長安就沒再回來。現在在洛陽主事的是一個叫周元的將軍。」
「是誰又能怎樣?那周元又能怎樣?還不是西涼兵痞。再說了,黑山大帥這裡有什麼不好?最起碼不用整日提心弔膽,在洛陽,這一兩年,死了多少人?你爹媽怎麼死的你忘了?」看那個青年漢子還想回洛陽去,那老漢一陣數落。說罷,嘆了口氣:「狗子,別想那麼多了,回去也未必是個好,黑山大帥對咱大傢伙兒還算不錯,這邊雖然貧瘠,收成不好,可是安穩啊。」
「可他終究是個賊啊。」有人嘟囔了一句。
老漢一愣,沒說出話來。
眾人口中所說這這黑山大帥乃是張燕,他本姓褚,乃是常山真定人。黃巾大亂時,張燕聚集鄉中少年落草為寇,在大山河澤中輾轉尋求機遇,後來博陵的張牛角也起兵響應,張燕勢小,便前去投靠,其勇敢善戰,深得張牛角信賴。後來攻打癭陶時,張牛角被流矢所中,後來傷勢沉重而死,死前,張牛角令所率部眾奉張燕之命。從此時起,張燕變改姓張,率眾東征西討,董卓西遷之後,更是佔據了黃河北岸至長城一帶,部下又分左校、郭大賢、左髭丈八三部,更兼有李大目、張白騎、於羝根、張雷公等悍將,實力雄厚無比。
自王匡在河陽津一帶被周元呂布等人擊潰,尋與張邈聯合。而後王匡殺部將胡母班,卻不料,胡母班親屬不勝憤怒,群起而殺王匡。你來我往,這黃河北岸竟然成了無主之地,更給了張燕擴張的機會。
卻說周元奉命鎮守洛陽,威懾山東諸侯,卻苦於洛陽毀於一場大火,百姓皆四散而逃。沒有百姓,一切皆是空談。
「先生可有何計策教我?如今我接管這洛陽已經二月,貼榜招民也已月余,何故無人來投?」本欲興復洛陽,周元雄心壯志,如今卻是抓耳撓腮。
荀攸也是一籌莫展,本以為貼榜能吸引流民,沒想到如今洛陽仍然空空,空有土地,沒人人口。若短時間內再不能招來百姓,那就會耽誤今年的開墾以及明年的收成:「善長,董卓西遷的時候,百姓大都逃亡哪裡?」
「大部分都是逃亡河東平陽以及并州一帶。」周元對此並不太了解,問了下張耒,才說道。
「并州如今是誰的勢力範圍?」
「聽說是黑山賊張燕,此人這幾年擴張兇猛,納入了很多地盤,我們若與他虎口奪食,直接開戰,恐怕很難得勝。」周元皺了皺眉頭說道。
荀攸卻道:「這倒未必。張燕此人我以前有所聽聞,黃巾之亂時,起兵造反,隨從者無數,當年靈帝昏聵,不能征,張燕曾派遣人到京求官,得平難中郎將一職,此後數年便老實許多。看來此人並不是存心造反,心存暴虐,只是想謀求富貴,不妨……」
周元聽到此處道:「先生是想利誘之?」
「然也,孺子可教。」荀攸笑呵呵道。
周元跟著傻笑了兩聲,說道:「那我便派人去和他商談。」
不料荀攸搖搖頭說:「非也。你如此直接遣使,恐怕會遭拒絕。」
「那依先生該當如何?」
「先打,后誘。」
仔細琢磨了一會兒,周元便說:「就依先生之言。」
「善長果然從善如流。」
「先生這是自賣自誇啊。」
「哈哈哈。」
晉城。此南距洛陽一百五十里,北離上黨一百五十里,正處二者中間。
此處守將乃張燕麾下號曰張白騎者,真實姓名已不可考,因其時常騎白馬,固有此號。此時他正美滋滋的喝著小酒,卻見一個傳令官匆匆跑進來,直撞入懷中,酒灑了一身。
「你趕著去投胎啊?他媽的老子一罈子的好酒!」張白騎拎起他脖子正想發怒,卻聽那傳令官哭喪著臉說到:「大帥,城南來了一支部隊,旗上寫著周,看樣子是要攻打我們啊。」
「什麼?竟敢有人打老子的主意!走,去看看。」
張白騎來到矮矮的城頭,往前一看,只見外面整齊的列著一千左右士兵。「兄弟們,他們就這麼點兒人,還敢那麼囂張,給我點兵出戰,讓他們看看咱們的厲害。」
「哦!哦!哦!」一群人舉著棍棒大喊。
城前,周元騎在馬上對荀攸道:「先生,此戰該如何打?我軍人數沒有優勢,不如陰而謀之?」
「不可,此戰必須堂堂正正擊敗他們,只有讓張燕認識到我軍的厲害,才會重視我軍的實力。況且你看他們人數雖眾,卻根本算不上真正的士兵,不是我們的敵手。」
「若如此,我將親率士兵,先生可為我督戰。」周元整理了下鎧甲,對荀攸說。
正說著,就見對面打開城門,出來一支部隊,為首者乃一中年大漢,正騎一白馬。「你們是什麼人?怎麼到我們并州地盤來撒野?」
「某大漢天子麾下宜陽亭侯兼洛陽令,奉命討賊。爾等還不下馬受降?」周元長槍前指,頗有點藐視天下群雄的架勢。
「哈哈哈,不過一小小亭侯,還這麼囂張,兒郎們,給我沖啊!」張白騎手一揮,一群士兵就蜂擁而上,不過這群人看似氣勢很足,裝備卻著實不堪,不要說鎧甲,就連武器也大都是些棍棒而已。雖然他們人數遠遠超出周元率領的一千餘人,卻不到一刻鐘便被周元率隊沖了個七零八散,竟然連張白騎都沒逃脫被活捉的命運。
周元笑呵呵的率先進了城。許渾拉著綁成團團圓的張白騎進了晉城大廳,一聲大喝:「跪下。」
周元卻趕緊從座位上站起來道:「怎麼如此無禮?趕緊給這位將軍鬆綁。」
「將軍尊姓大名?」一邊扶著張白騎坐下,周元一邊笑呵呵地問。
「末將敗於將軍之手,愧不敢稱受將軍尊稱,某人稱張白騎是也。」
「原來是張將軍啊,失敬失敬。久聞張將軍大名,今日一見,如雷貫耳。只是,你可知我為何要來貧瘠的并州?」
「末將不知。」張白騎搖頭道。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我來并州,並非要奪土地,乃是欲與你家張燕將軍結盟,共為大漢效力,掃蕩宵小,除賊安民。」周元一副忠心耿耿的樣子。
張白騎明顯是個頭腦簡單的人,三兩句就被繞得暈暈的。「那要作何?」
周元擺出一副憂國憂民的樣子說:「前者國家遷都,洛陽百姓多流離失所,而其中,八成來到并州,而并州貧瘠,難矣維持如此眾多人口,長此以往,也是你家將軍的負擔。我欲遷徙百姓回洛陽,此事若成,則是大功一件,張將軍定不要推辭啊。」
張白騎猶豫道:「這,末將做不了主啊,不如由末將去給大帥傳話可好?」
「正等將軍此話。此時若成功,我必上表天子,大大賞賜將軍。」周元一聽他如此說,立馬大為高興,拍著張白騎的肩膀說:「將軍此行,還請儘早,我令麾下張耒率二十騎隨你同去,可否?」
正說到這兒,卻聽荀攸說道:「不勞煩張校尉,此事由我去一趟便可。」
「先生!」忽聽此言,周元大急,張耒等人也異常驚詫,正要阻止,卻聽荀攸說道:「此事涉及事務繁多,非同小可,我親去,你等俱不可阻攔。再者,久聞黑山大帥威名,我也想見識一番。」
張耒許渾等人面面相覷,沒想到這個平日里不聲不響的先生竟有如此膽量,大為欽佩。
「先生既然執意如此,元不敢阻攔,只願先生早日回來,元日夜期盼。」周元見是不可違,只得躬身對荀攸行禮道。
荀攸輕輕點了點頭。
晉城城門。
荀攸騎在馬上,對送行的周元等人說道:「善長可回洛陽,安排土地,房屋,農具等一應事物,等張將軍送百姓回洛陽,便能開墾荒地,方可不誤明年收成。」
「恩。先生一路保重。」周元轉過頭又道:「煩請張將軍護衛我家先生安全,元不勝感激。」
張白騎卻也十分欣賞這個清瘦的文士,便點頭道:「周將軍放心,某必保荀先生無恙。」
周元一揖到地,目送荀攸等人離去。
「哎,張耒,你還別說這荀先生還真有點骨氣,長得那麼瘦弱,我還以為他跟那些世家子弟一樣呢,看來以後不能那麼小看他了。」荀攸一走遠,許渾就跟張耒叨咕了起來。
「行了,都別閑扯了,趕緊整備人馬回洛陽。」周元沒好氣地說道。
「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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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不舒服,提前更新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