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河東風雲(下)

上黨，號稱天下之脊，其東部、東南部是太行山脈；西南部為王屋、中條二山；西面是太岳山脈；北面為五雲山、八賦嶺等山地。上黨地區地高勢險，自古為戰略要地，兵家必爭。張燕佔據了并州之後，就駐紮在此處。

此時，張燕正坐在上黨政事廳廳堂上，冷眼看著堂下的荀攸、張白騎兩個人。荀攸臉色如常，神態輕鬆，看不出喜怒。張白騎頭上卻有一層細汗，他心裡卻頗為緊張，畢竟他是打了敗仗，丟了晉城。

「張白騎，你不好好的給我把守你的晉城，跑到上黨這兒來幹什麼？」張燕突然沉聲問道。

「大帥，末將無能，被周將軍擊敗，丟了晉城。」張白騎一個中年大漢，在張燕面前卻嚇得發抖，不敢高聲回話。

「廢物。」張燕口裡吐出了兩個字，便不再看他。「你又是何人？」他抬起下巴，斜著眼睛瞄了一眼荀攸，問道。

「洛陽周將軍帳下行軍司馬荀攸荀公達，見過黑山大帥。久聞大帥威名，今日得償所見，果然一條英雄好漢。」荀攸恭敬的行禮道。

張燕聽得此話心裡甚是開心，從廳堂上走下來問道：「荀攸？可是潁川荀氏一族？」

「正是。」荀攸點頭道。

「名門望族啊。」張燕捋著下巴上的短須說道：「我聽說董卓前一段時間遷都長安，你荀氏一族皆被下獄，你倒是過得逍遙自在啊，我看你比我這黑山賊寇還快活。」

「賴周將軍相救，攸苟存於世。豈敢和大帥相提並論？」

「行了，別賣關子了，說吧，你等為什麼占我晉城？今日來上黨又是所為何事？」張燕學著荀攸的樣子文鄒鄒的說了幾句話便不耐煩了。

「大帥此言差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今大帥並非并州刺史，我家周將軍興王師，討逆賊，光復晉城，乃天下正道。而大帥無官職在身，卻雄踞黃河以北以至長城一帶，於制不合。」荀攸說道此處停了一下，看了眼張燕繼續說道：「不過呢，我家周將軍有意上表當今天子，表奏大帥任鎮北將軍並領并州刺史一職，為大帥正名，不知大帥以為如何？」

「哦？」張燕聽了十分意動。他當年起兵，不過是為了博一博富貴，如今已經得手，卻屢屢被人罵為賊寇，若能得到朝廷的冊封，則為朝廷封疆大吏，大為不同。他猶豫了一下，說道：「我與那周元素不相識，哪有這等的好事？你等莫要誑我。」

荀攸聽張燕如此說，便知他表面不信，內心卻十分期盼，便說道：「我家將軍久聞大帥威名，恨不能早日相見，怎會以言語欺之？況且，我家將軍忠義之士，言出必行，一諾千金，斷不會行此齷齪之舉。」

荀攸說的斬釘截鐵，張燕卻模稜兩可，一直低頭思索。

此時卻聽張白騎說道：「大帥，我看如此甚好。大帥如得朝廷冊封，那統治這并州便是名正言順，況且我們又不會損失什麼。」

聽到此處，那張燕抬起頭問道：「無功不受祿。此番我若能得朝廷冊封，則是承了你家將軍一個天大的恩情，不知張某人可為你家將軍做些什麼？若是無能效勞的，則恕某不敢受你家將軍如此大禮。」

荀攸仰天大笑：「哈哈哈，將軍果然義氣。不錯，我家將軍正有一事請大帥幫忙。」頓了一下，荀攸又繼續說道：「前者朝廷西遷，洛陽動亂，百姓流離失所。而并州收容了無數的百姓，我家將軍今日領洛陽令，苦於洛陽城空，欲遷徙流民回司隸，不過此事需大帥點頭才可成事。」

張燕聽到此要求，不禁皺了一下眉頭：「百姓來投并州，說明人心我向。我若驅逐之，豈不為天下人所笑？」

荀攸卻不慌不忙道：「非也。前者百姓避禍，是以來投并州；今日為百姓求福，使其還居洛陽，此大善事也，誰敢取笑？再者，并州貧瘠，難容如此多的百姓，據我所知，大帥麾下兵馬糧草尚且不繼，何談百姓。而我家周將軍已經在洛陽張貼榜文，並準備耕地所用牛馬，旋犁，司隸土地肥沃，百姓若能安居，不出三五年，則能恢復往日七成人煙。屆時大帥與我將軍一家，亦不用愁錢糧之事？」

張燕極為意動，他出身苦寒，只知道劫掠財富，卻不知持續發展，勢力範圍雖大，卻並不富裕，如今若果能如荀攸所言，不止能名正言順統領并州百姓，日後更能得一強援。周元現今雖然實力弱小，但能輕鬆擊敗張白騎，也並非好與之輩，看來還是不要與之輕易結仇的好。況且，周元所要求的在他看來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東西。張燕缺錢缺糧，卻不缺人，況且這些流民，並沒有戰鬥力量，給了周元，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想到此處，張燕點頭說到：「好，就依你家將軍之意。等朝廷詔書一到，我馬上命人打開關卡，渡口，安排流民回洛陽。」

荀攸聞之大喜：「將軍英明，我等佩服。」

二日後，平陰渡口。

「先生此行，元心驚膽戰，恐先生遭不虞，是以這二日，元無時無刻不念先生歸來。不知先生平安否？」周元一見荀攸渡河來，立馬迎上去問道。

荀攸笑呵呵地說：「我無事。此行幸不辱命，張燕已經答應，若善長上表天子封他為鎮北將軍領并州刺史，他便安排流民回洛陽。」

「先生今日平安歸來，元心甚歡喜。來，先回洛陽，容元將此事上表天子。」周元一邊把荀攸扶上馬一邊說到。

「善長，鎮北將軍加上并州刺史，分量很不輕啊，這表奏你可要好好寫啊。」荀攸一邊說，一邊給周元說道。

周元卻哭著一張臉說：「先生知道難寫，卻還獅子大開口？這不讓我為難嗎？」

「呵呵，勿急，慢慢寫來。」荀攸慢悠悠的說。

「先生害苦我也。哎，只能大肆賄賂董卓以及其部下了。張耒，你去收拾一下，把以前打仗的賞賜都拿出來分成幾份，星夜給長安送去。」周元肉疼的說道。

長安未央宮。

「洛陽令周元上表奏曰：前者山東賊寇西犯，朝廷動蕩，社稷危在旦夕。蓋因賊強而我弱。今平難中郎將張燕平定并州賊寇，清剿王匡餘孽，於國有大功，當獎賞有功之士以明朝廷賢德。且河北賊寇袁紹韓馥蠢蠢欲動，張燕地處并州，與司隸可為犄角呼應，今表奏為鎮北將軍領并州刺史。」頓了一下，董卓看了看群臣問道：「諸位，你們看著奏請該如何定奪？」

「張燕此人佔據并州，眾十餘萬，號曰黑山，實力雄厚，若能拉攏，則是朝廷一大助力。只是張燕出身低微，怎可做一州刺史？不如另派人去收編。」一個老臣站出來說，豈料這話卻正戳中董卓心中不快之處。

「某倒看這張燕合適的很。」董卓重重地說道。那老臣一看，趕忙跪下道：「老臣無異議，一切聽從相國吩咐。」

董卓哼了一聲，說道：「來人，擬旨，冊封張燕為鎮北將軍領并州刺史，都督并州軍政，防備河北袁紹韓馥等人。」

消息傳到并州，張燕大喜過望，立即傳書周元，通知其遷徙流民。

「狗子，我活了大半輩子了，還沒安定過呢。你說這黑山大帥，都受了朝廷的冊封，怎麼還要把我們驅趕回洛陽去？」牛三爹望著長長的流民隊伍，對一個青年漢子說道。

「牛三爹，那黑山大帥再厲害，終究也不過是個賊啊。我們以前還以為并州能安穩一點，沒想到卻看錯了他。哎，回洛陽就回洛陽吧，聽已經回去的人說，洛陽的周將軍人很不錯，幫他們開墾了不少荒地，還提供免費的牛馬來耕田，要是這樣子，這洛陽還有盼頭兒啊。我們趕快點兒，興許還能多得幾塊好地，今年好好整整，明年就能產糧了。」

「哎，走吧，但願洛陽別再亂了。」

這兩人說這話，卻沒注意都讓旁邊的張耒聽到了。他皺了下眉頭，走過來輕聲說到：「老伯，你放心，有我家將軍，洛陽不會亂了。我家將軍還有荀先生和那些西涼軍是不一樣的，你們回去了，不光有田種，幾家還能分頭牛，開墾的田地前兩年還不收賦稅，等你們日子過好了再收。你想啊，這洛陽人多了，不過三五年，就能恢復往年的樣子，這洛陽啊，還得是咱的都城。」

這倆人卻被張耒嚇了一跳，看他說話細聲和氣才定下神來慢慢聽，又問了許多問題，臉上的愁容才慢慢散開。

洛陽城頭。

「你看這長長的流民隊伍，董卓之禍，不知還要多久。」荀攸嘆著氣說。

「先生，我們的路還長，雖然走的會很艱辛，但是前途終究是光明的。董卓作惡多端，早晚不得善終。我看他也不過能風光這一兩年。」周元異常肯定地說。

荀攸奇怪的看著周元，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有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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