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連環計(上)

此初平三年，距周元領洛陽令已經有一年半的時間，洛陽政通人和，百廢俱興，一番欣欣向榮的景象。

然而，長安卻依然陰雲密布。

董卓自三年前稱相國之後，更囂張跋扈，自稱尚父。其出入乘青蓋金華車，爪畫兩轓，時人號曰竿摩車。卓弟董旻任左將軍，封鄠侯；卓兄長子董璜為侍中兼中軍校尉典兵；宗族內外並列朝廷。朝廷大臣見到董卓，都要在董卓車前謁拜，而董卓卻絲毫不用還禮。

今日下朝，王允又是唉聲嘆氣，董賊權勢日日益達，皇帝如今已是虛職。兩年前，在洛陽聽聞周元一番見解，以為董卓之禍不過轉瞬即逝，如今，卻不料愈演愈烈。家丁們見老爺長吁短嘆，都悄悄的散開，免得觸了霉頭。

王允有氣無力的坐下，右手一會兒半握拳捶錘自己的胸口順氣，一會兒拍拍自己的前額。半閉著眼睛眯了一會兒，伸手端過放在案桌上的水喝了一口，喘出一口重重地氣。

一雙潔白修長的手從王允腦後繞了過來，在他的兩鬢上下輕輕按撫，須臾，王允便感覺清醒了許多。

「義父今日上朝又有不快？」一個清澈的聲音慢慢說道。

王允享受著這輕柔的按撫，慢慢地說道：「董賊日益專橫，暴虐成性，我本想除之而後快，現在看來，老父我也無能為力了。」

「義父為國為民勞心苦力，女兒欽佩萬分，只是這董卓視義父為眼中釘肉中刺，依女兒之見，義父何不委曲求全，隨那董卓怎麼折騰。」

王允聽這話，心頭一怒，剛想訓斥，卻又迴轉口氣說到：「哎，蟬兒你大家閨秀，不知國家安危，我不怪你，只恨為父勢弱力薄，無力殺賊啊。」

貂蟬跪倒在王允面前，兩雙明亮的眼睛里噙著淚水說道：「女兒一介弱女子，不懂國家大義，只願義父平安，家人無難。女兒受義父恩養，訓習歌舞，優禮相待，雖粉身碎骨不能報義父恩情，今義父為國操勞，行坐不安，女兒只恨不能為義父排憂解難。」

看著眼前美麗聰慧、乖巧賢淑的女兒，王允心裡十分悲痛：一定要殺了董卓，一定要殺了那個畜生。怎麼殺呢？怎麼殺怎麼殺？

王允一邊想一邊走來走去：董賊身邊有呂布，呂布太強、呂布太強——讓呂布殺董卓！王允腦海里浮現出一個大膽的計劃。

貂蟬仍跪在地上，淚眼婆娑的看著王允走來走去，忽而停下盯著眼睛看著她。

「蟬兒，你隨我來。」王允盯著貂蟬看了一會兒，說了一句，然後轉頭快速往密室走去。

貂蟬不知王允有什麼吩咐，急忙站起來小跑跟上王允的步伐。

這是上次王允和曹操商量刺殺董卓的同一間密室。

貂蟬跟進去，看到王允跪在一塊牌匾前，只見那牌匾上書「大漢列位先帝」六個大字。

「蟬兒，你跪下。」

貂蟬聽此言，趕緊跪在王允左側的另一個蒲團上。

「大漢列位先帝在上，罪臣王允叩拜。今漢祚衰弱，國賊當道，群臣惶恐，百姓罹難。允一介文臣，恨無殺賊之力，今將大業托於義女貂蟬，忘列為先帝恕臣不敬。」說罷，叩了三個頭，然後站起來，向左跪拜在貂蟬面前。

貂蟬手足失措，大為驚慌：「義、義父……這是、這是為何？」

只聽王允哭著說到：「老父無能，連累女兒，只願女兒貂蟬看在養育之恩上能應老父所請，為國除賊！」

「義父，女兒何德何能擔此重任？義父快快起來。」貂蟬慌慌張張地就去扶王允。

王允往後一躲：「女兒不答應，老父不起來。」

貂蟬萬般無奈，只得硬著頭皮答應。

只見王允又說：「你向列為先帝發誓，今日所聞，不入第三人之耳。」

「民女貂蟬叩拜大漢列位先帝，自今以後，民女貂蟬受義父大人所驅使，不敢有違。今日之事，除義父大人與民女，絕無第三人得知。有違此二誓，天誅地滅。」說罷，貂蟬對著靈牌叩了三叩，站起身來，已是淚流滿面。

看面前這個聰明伶俐的女兒如此體諒自己，王允心裡沉重的嘆了口氣。

「蟬兒，你站起來，我給你說件事情。」

貂蟬跟著王允走到牆角。只聽王允說道：「兩年前，曹操曾來過這間密室，我讓他去刺殺董賊，然而最終功虧一簣。如今，我想令另一人去刺殺董賊，此次定能成功。」

貂蟬很奇怪的問道：「義父，女兒手無縛雞之力，恐怕會連累義父大計……」

王允卻搖頭道：「不是你。是呂布。」

「呂布是董賊義子，怎會刺殺董卓？」

「所以，我要將這重任交給你。蟬兒，不要怪義父心狠，只恨董賊勢大，我無計可施啊。」王允語氣深長地說。

「義父但有吩咐，女兒必當竭力以赴。」貂蟬握緊了小小的拳頭說道。

王允看著乖巧的女兒，很了狠心說道：「我要把你獻給呂布，等你成功的抓住呂布——」卻聽貂蟬「啊」的喊了一聲，王允裝作沒有聽到，繼續說：「然後再把你獻給董卓。」

貂蟬頓時嚇得臉色發白，她從來想不到他平日里和藹可親溫文爾雅的義父竟然會出這麼一個陰狠毒辣甚至是卑鄙下流的主意。兩行淚順著臉龐又流了下來。王允扭過頭，不忍看到貂蟬悲傷的表情。

半晌，王允聽到貂蟬幽幽的聲音：「女兒，終於明白義父的意思了。義父放心，女兒明白怎麼做。」說完之後，便踉踉蹌蹌的離開了密室。

王允留下了兩行濁淚，嘴裡喃喃的念叨著：「畜生啊畜生……」

三日後，王允請名匠將家傳的明珠數顆打造成一頂金冠，讓人送給了呂布。呂布十分歡喜，親自到司徒府致謝。

「王司徒如此重禮，布愧不敢收啊。不知王司徒此舉何意？」聽聞呂布到來，王允趕忙到大門迎接，未至，便聽到呂布歡暢的笑問。

「方今天下別無英雄，唯有將軍爾，允敬將軍之才，區區小物，何足掛齒。」王允一臉笑容道。

呂布聞此哈哈大笑，執王允之手，二人步入大堂。

酒席未過半，王允給下人們打了個手勢，下人點頭，退下。半炷香過去，王允卻未見貂蟬出來，心頭不免有些著急。

「王司徒，似乎有些坐立不安哪。」呂布手持一杯酒，看王允東張西望，不由的問道。

王允剛要回答，就見一絕色少女走了進來。只見她身量苗條，阿娜多姿，雙鬢如芸，眉目含春，面上卻挽著一層輕紗，雲山霧繞，更讓人心動不已。此正是貂蟬。

王允還沒有介紹，就聽見呂布痴痴的問道：「王司徒，此天人耶？」回頭一看，呂布兩眼盯著貂蟬，再也不動一分。

貂蟬悄悄擺了擺手，王允輕輕點頭，悄悄的退了出來，只留下二人在廳內。

漫步走到後園，管家走過來問：「大人為何不在廳上陪呂將軍？」王允一怔，沒說話，搖搖頭走開了。

在後園不知道轉了多少圈，王允只感到天暈地轉，不知何年何月，忽聽到管家來報：「呂布將軍要走了。」

王允趕忙來到大廳，呂布笑呵呵地站起來迎道：「王司徒府有佳人，何不讓人得知？布今日有幸，得償一見，足慰三生。我有一請求，不知王司徒可否答應？」

王允趕忙道：「將軍有何吩咐，但說無妨。」

呂佈道：「王司徒愛女，布見之欣喜異常，願娶之，不知王司徒以為如何？」

「能與呂將軍結親，允何其幸也。」王允一聽大喜，連忙應到。

「那好，本將今日回府便命人將聘禮送來，後日便是吉日，即可娶親，何如？」聽王允一口答應，呂布心花怒放，恨不得立即就把貂蟬娶回家去。

不料王允卻說：「將軍何必急於一時。婚姻大事，非同小可，自當準備周全。後日過於匆忙，不如再過四日，亦是吉日，那時再辦如何？

呂布此時哪肯多等一刻，急急搖頭。王允又道：「將軍莫急，小女一見將軍便已傾心，立即出來斟酒，將軍何必急於一時，如此恐怕怠慢佳人？」

呂布只得怏怏地說：「既如此，那我在多等幾日。」說著，不捨得離開了司徒府，臨走還往後瞧了一眼，只見貂蟬揭開面紗，秋波送情，呂布心中更是得意，如已抱美人歸。

這邊呂布剛剛出門，貂蟬便放下了面紗，直往後堂而去。王允剛回過神來想問兩句，卻見貂蟬已經走遠，不由得垂下了腦袋。

管家不知道為何，上來問道：「老爺愁什麼？」

王允看了管家一眼，沒有解釋，說道：「你派人去跟小姐說一下，後日我將宴請董相國，讓她準備一下。」管家剛要走，王允又說道：「這兩天，你們多注意點小姐，多照看著點她，不要惹她生氣。」

「是。」管家應聲而去。

王允雖然心煩，卻不得不去準備宴請董卓事宜。

呂布此時正歡喜異常，竟不知有人竟會橫刀奪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