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連環計(下)

第二日朝堂議事結束，王允尋了一個呂布不在董卓身邊的機會，上前躬身道：「允欲屈相國大人車騎，今晚到草舍赴宴，不知相國大人意下如何？」

董卓很奇怪，今天的王允竟然主動邀請他。平日里這些個王公大臣們雖然懼怕董卓，但從來不與董卓交好，更何談主動邀請他赴宴。董卓內心頗有不解，卻也是欣然歡喜：「既然司徒大人有請，某不敢推辭，自當前去赴宴。」王允聞言拜謝，趕忙回家去收拾準備。

是日晚，董卓乘那攆竿摩車來到司徒府。王允開大門具朝服迎接，禮數周全而隆重，董卓見之大喜：「司徒大人何必如此興師動眾？」王允卻道：「相國大人巍巍盛德，雖古之伊尹、周公不能及也。今允有幸請得相國蒞臨寒舍，豈敢怠慢？」董卓聽此更是歡喜，自以為王允見自己日漸勢大，改換了陣營，遂高高興興的在甲士的簇擁下進了司徒府。

酒到半酣，王允坐於董卓身側說道：「允自幼頗習天文，於乾坤相術略有小得。今漢家衰弱，氣數已盡，允望紫氣興於西北，可是相國龍興之地。相國大人功德振於天下，若行舜之受堯，禹之受舜故事，正和天心人意啊。」董卓喝的暢快，半眯著眼睛說道：「安敢望此？某縱有此心，朝廷大臣們也不服啊。來，不提這些，飲酒。」

王允見董卓果有篡位之意，心下大怒，卻不敢翻臉，只得恭維道：「自古有道伐無道，無德讓有德，漢室無能，相國大人承接天下，眾望所歸也。」董卓醉醺醺的說：「若天命果真歸我，司徒大人你可是元勛啊。哈哈哈。」

王允聞言，趕忙拜謝。董卓大笑，拉他起來共飲。二人正喝的暢快，忽聽得笙簧繚繞，香氣盈滿廳堂，簾外，有一人翩翩起舞，此正是貂蟬。當真是驚鴻宛轉，蓮步裊裊，畫堂春暖。

董卓見此絕色，更是歡喜，連忙命往前來。貂蟬挪步入廳，轉入堂內，深深拜倒。董卓親自上前扶起：「此真神仙中人矣！」又問道：「年方几何？」

貂蟬怯生生地說道：「民女年方二八。」

王允趁機道：「此允義女貂蟬。相國若不嫌棄，允欲將此女獻於相國，未知肯容納否？」董卓心滿意得到：「司徒大人如此厚愛，某卻要如何報答？」王允卻說道：「此女若能服侍相國大人，乃允父女二人的福氣，只盼相國大人不要推辭。」

董卓聞言大喜，連連點頭：「既如此，那某就卻之不恭了。」王允急令人備氈車，先將貂蟬送至相府。回來坐不到半刻，董卓匆忙也起身告辭。

這邊董卓剛剛走了不到半個時辰，王允剛剛坐下歇息，卻聽得僕人跑將進來，氣喘吁吁的說：「呂布、呂布將軍殺進來了！」「來得好快！」王允心道：「莫慌，待我去見見他。」

只見呂布手持方天畫戟，雙目瞪園，虎視眈眈眾人。王允剛剛走出大廳，便見呂布衝上前來，一把揪住衣襟，厲聲問道：「你既然把貂蟬許配於我，今又送予丞相，是何居心？莫不是消遣我來？」

王允一邊暗恨呂布粗魯，一邊急忙說到：「將軍息怒，此處非說話之地，且隨某到內室。」呂布這才放開王允，哼了一聲，大步往裡走去。王允緊緊跟在後面。

「將軍何故怪老夫？」王允剛進大堂，便向呂布問道。

「為何？王司徒，你難道不知你做的好事？我聽人說，你竟然用氈車將貂蟬送到了相府，可有此事？」呂布聲色俱厲，一副要吃人的樣子。

王允聽他這麼說，卻絲毫不慌張。只見他臉露悲切，痛心疾首地說道：「將軍不知，聽某慢慢道來。今日朝堂上相國大人對某說：『我有一事，晚上到你家。』允因此準備小宴等候，誰知酒未過半，相國竟說：『我聞你有一女，許於我兒奉先。我恐你二人尚未說定，今特來為奉先求之，並相請一見。』老夫不敢違背相國意思。立時將貂蟬請出，相國上下打量了幾番，便又說道：『今日良辰吉日，我便為奉先取之，回去便配與奉先。』將軍你想，相國親臨，允焉敢阻撓？況且相國有言為將軍取之。誰知、誰知相國竟然行如此、如此禽獸不如之舉……早知如此，允萬死也不會將貂蟬送走。貂蟬雖吾義女，但某視之如己出，可惜……」

呂布只聽得渾渾噩噩，半晌說不出話來。王允開始時雙目盈淚，久之竟然號啕大哭了起來。呂布看他如此悲痛，還以為他真的十分後悔，不由得勸道：「布錯怪司徒大人了，還請司徒大人不要怪罪。今日之事，哎！」呂布想了一下，終究沒說出丁卯。又坐片刻，呂布起身告辭。

王允含淚將呂布送到府門，說道：「只怨小女今生與將軍無緣。」呂布一臉悲切，擺擺手，不忍回頭，駕上赤兔馬，往回奔去。

翌日。

呂布來到相國府，不見董卓，問眾侍女，眾人答道：「昨夜相國大人與新人共寢，至今尚未起床。」呂布聞言心如刀絞，溜到董卓卧房後面，偷偷往裡看去，只見貂蟬倚窗梳頭，眉頭緊蹙，憂愁不樂，又用羅帕頻頻擦淚。呂布窺探良久，心中怒火卻越燒越旺。見董卓欲起床，呂布趕緊離開，來到大堂。

卻說董卓一夜風流，甚是爽快。在貂蟬服侍下穿戴完畢，伸著懶腰，心滿意得地走了出來。

「奉先，外面無事乎？」

「無事。」呂布躬身道，眼角卻瞥見綉簾內一女子微露半面，以目送情。呂布知是貂蟬，神魂飄蕩，不由得看得痴了。董卓見呂布如此光景，心中疑忌，回頭一看，不由得心頭火起：「奉先退下。」喊了一聲，見呂布竟未聽到，董卓站起來，猛地踢到案桌，吼道：「奉先退下。」呂布大驚，倉皇逃出，心內怏怏不已。

呂布內心似焚，怒火中燒，董卓卻是日日尋歡作樂，早把這義子拋在了腦後。貂蟬在董卓身側又是曲意相迎，董卓更是歡喜。呂布心內挂念貂蟬，經常往相府跑，常在董卓不備時與貂蟬相見。

一日，董卓正睡，呂布前去尋貂蟬，只見貂蟬於床內側探半身望呂布，以手指心，又一手指董卓，揮淚如雨。呂布望之心碎，淚眼朦朧，待要向前。董卓卻半醒過來，見呂布如此行徑，貂蟬垂淚，大喝道：「汝竟敢戲吾愛姬！」喝令左右將呂布趕出，不再讓他入相府。呂布怒恨而歸，在相府門口一頭撞倒了李儒，頭也不回，拍馬便走。

李儒卻被撞得莫名其妙，到了大堂，見董卓亦有怒氣，問道：「丞相和呂將軍因何動氣？」董卓便將事情告訴了李儒。

李儒稍一思索，便說：「丞相愛護呂將軍，前者賜予寶馬、神兵、鎧甲，今日何故惜一女子？倘若呂將軍變心，大事不妙。不如讓與呂將軍。」董卓聞言眉頭一皺，說道：「旁人自然可以，只是這貂蟬不同於尋常女子，深得我心啊。」

「一女子與天下，孰輕孰重？望丞相三思。」李儒一躬到底，耐心勸解道。

董卓正猶豫，卻見貂蟬裊娜多姿，風情萬種，不由得生出一股戾氣：「此事休得再提。明日我賜奉先美女十名，好言勸之，就此掀過此事。」李儒聞言，只得皺著眉頭退出。

呂布雖得了董卓賞賜，內心卻實不知足，一直繫念貂蟬。

此日，董卓入朝堂議事，呂布悄悄返回，進相府去尋貂蟬。貂蟬見呂布到來，內心歡喜，笑顏道：「你去後園鳳儀亭等我，我馬上來。」呂布心繫佳人，不忍半刻分離，卻見貂蟬喜笑宴宴，不由得都酥了。不過一刻，貂蟬分花拂柳而來，見到呂布便哭道：「我雖非司徒大人親女，然大人待我如己出。本望與將軍舉案齊眉，卻不想被相國淫污，妾恨不得身死。今與將軍一見，了卻平生最後一點心愿，願死於君前，以明妾志。」說罷，便一頭撞向亭柱。呂布一慌，連忙抱住貂蟬，卻聽的一聲大喝：「逆子，膽敢如此！」

呂布回頭一看，竟是董卓前來，慌忙逃出。董卓追之不迭，將一柄寶劍擲去，堪堪差了半步。聽的貂蟬哭哭啼啼，趕忙回頭撫慰。貂蟬哭道：「妾身在此看花，不知呂將軍到來，剛要行禮，卻見他、他竟然要行禽獸之舉……妾身寧死不從，若不是相國大人，妾身就此與大人永別天日了。」董卓見美人面如桃花，雙眼紅腫，哭得梨花帶雨，好不心疼，心下更痛恨呂布，口中詛咒連連，誓要將呂布千刀萬剮給貂蟬報仇。猶感覺不放心，董卓連夜讓人收拾行裝，帶貂蟬前往自己的封地郿鄔，遠離這長安之地。

呂布逃出相府，心內憤憤不已，思忖董卓日益過分，貂蟬無依無靠，不由得愁上心頭，關門痛飲。

一夜過去，呂布喝的頭昏腦脹，垂垂欲睡，忽聽僕人報道：「將軍，有人來請。」